大約又過了一周,終於把江珈若這尊大佛請了回去。這還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放學留校上自習,她不知道別人留校的動機是什麽,反正她隻是一門心思想著把作業在學校趕完,就可以把書本留在學校了。


    待她大功告成時,一抬頭教室裏竟隻剩她一個。她眯著發酸的眼睛,恍惚看到教室前壁懸掛的鍾表已指在九點半的位置了。她一麵驚歎時間過得飛快,一麵又想到自己在家時永遠拖著寫不完的作業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做完了,雖然作業題的序號上滿是圓圈或問號的標記,她依舊覺得充滿了成就感。認真完成作業的她因為迫不及待地想驗證自己的學習成果,甚至期待起第二天的課堂來。


    且說在楚江川眼裏,江弋槐先是沒理由的翹掉一周的自習課,這倒是合情合理,他並不意外;後又每天在學校安安分分待到放學不說,甚至還留校學習,留得比自己和宋怡婧還久,這就奇怪了。有一日他實在忍不住,於是臨走前問道:“你還不走嗎?”


    “我寫完就走。”江弋槐連頭也不抬地草草回話。


    楚江川收拾東西的動作反而頓了頓:“你該不是真的為了期中考試之後要坐在第一排才學習的吧?”


    “那肯定是真的啊,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江弋槐不耐煩地看他一眼,“你不要走了嗎?趕緊的吧,別讓人等急了。”


    “是因為明希嗎?”


    江弋槐瞬間板起臉來,她為的是給自己一個走出舒適圈的機會,去體驗通過努力獲得一項新的技能的快樂,在他看來竟然是因為明希?或許是有和他打賭的成分吧,但那隻占極小的一部分而已。她並不屑和他解釋,心裏暗歎話不投機半句多,臉上卻笑道:“bingo!”


    楚江川點點頭:“那你記得別走太晚,學校附近黑網吧多,晚上不安全。”他說罷,加快動作將背包收拾好,隨後去和門外等著的宋怡婧回合了。


    江弋槐照常是把作業全部寫完,隻飛快在包裏放了幾本晚上可能用得上的書,連帶兩支筆,便拉拉鏈準備關燈走人。她的手已放在開關上,隻是順便掃視一眼教室,趙長煦竟然還在,她即倒吸一口氣,還好臨走之前最後確認了一眼。


    “走的時候記得關燈鎖門啊!”她叮囑了一句便匆匆離開了,出門時還同門衛打了聲招呼,這門衛從前沒少抓她的遲到,看見她就像看見仇人似的,近些日子竟漸漸變得和藹許多,有時還會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之類的話,她也沒想到自己有一日竟會和門衛化幹戈為玉帛。她在車站稍站了會,晚上的車次格外少,估摸著有等一輛公交的時間,恐怕騎車已經到家了。於是轉而在旁邊的停車點刷了一輛共享單車,騎車揚長而去。


    暮秋入夜的晚風陣陣,恍惚間竟讓人覺得車子也輕快了許多,使她不禁時不時從車座上站起來,讓涼風輕拂過自己全身每一個毛孔後再散去,之後一整天蜷曲在座位上的疲意便不知不覺地驅散一空。她在腦中構想著晚上回家後的學習任務,蹬車的步伐又快了些。不騎不知道,一騎就上癮,之後幾日她有意不去坐公交,一日似比一日冷些,她隻道不要冷得握不住車把,否則她一定會一直騎下去。


    這時,隻見從街邊巷子裏突然駛出一輛摩托,她雙手立即握住刹車,連同雙腳一起製動,這才沒能與那摩托相撞。反正也沒發生交通事故,何況她隻是正常直行,心中一門心思趕時間,便重新踩上踏板準備離開。誰知摩托也發動起來,再次擋住她的去路。


    “行行好,趕時間啊老哥!”江弋槐算是看明白了,摩托是故意來找事的。她用餘光瞥了瞥周圍,路燈邊、垃圾桶後皆攢動著幾個黑影,她即刻明白了,看來是早有準備啊。


    “你就是江弋槐?”摩托哥摘下頭盔,趾高氣昂地問道。


    “我說不是,您能放我走嗎?”她隻是拖延而已,倒不是因為害怕,從小到大打輸的次數跟贏的差不多,自然也沒少給人胖揍過,大家都是學生,沒什麽血海深仇,打架主要是為了出氣、為了所謂的哥們義氣,反正沒見過往死了打的,疼倒是其次,主要是寒磣。不謙虛地說,在幹架這一行她是經驗豐富的,勢均力敵見過、敵眾我寡的也見過,模式左不過是挑對方最有頭有臉的出來單挑,見勢不好能溜則溜,最慘的如果實在留不掉,那就給人練手吧,當靶子自然也要有當靶子的覺悟,身上有一分的痛,那就要嗷嗷叫得直給人作出十分痛來,所以說,輸家主要是寒磣。


    “是她了,兄弟們動手。”


    “哎,董老師!”她即指著一處喊了一嗓子,一蹬腳便要突破。誰知對方不止提前踩了點,而且做足了功課。外圍的黑影一邊一個毫不留情地給她從車座上架了下來。


    “真就不給麵子唄?”江弋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自行車真的沿路“自行”而去,心裏一股怒火瞬間被點燃了,“報上來吧,哪個學校的?”


    “我還真不怕你惦記,九十三中高三二班何思學隨時恭候。”


    “九十……三?不瞞你說,我這個人仇家不少,還真沒聽說過你這號人。”江弋槐雙臂借力左右腳同時一蹬,將縛著自己雙臂的二人踢開,衝著那說話的男生挑釁地招手,“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怠,是個好名字,可惜人跟名可以說是毫不相關啊。”


    男生果然經受不住挑釁跳下摩托同江弋槐單挑,她先和他簡單過了幾招,摸到他右手小魚際處有一小丘狀肉繭,又聞到他身上陣陣煙味,心想自己從前在校隊打球,得罪的外校學生以運動咖為主,什麽時候招惹上這群網吧黨了?如果有,運動咖加網吧黨,她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名:“劉自勳真沒種啊,自己沒膽,找你們這群放學堵我?”她從不打沒理由的架,既然一切搞明白了,她也不和何思學耗著,真拳真腳地打起來,二人時而在地上,時而在牆上,何思學眼看形勢不好,怒道,“你們還愣著幹嘛?”


    周圍的黑影得了令紛紛聚了上來,真不愧是劉自勳的朋友,做起事來都是一個德行!她仍和何思學在地上扭打,心裏準備開溜,卻被他牽製住而難以脫身。正在這時,隻聽外圍一聲巨響,兩個黑影立刻仆倒在地,之後更多黑影叫喊著被撩翻。


    謝天謝地,警察叔叔!


    江弋槐此時更來了底氣,騰出一隻腳將何思學重重踹開,自己從地板上坐起來,正低頭左右打量著髒兮兮的校服,隻見一隻手進入她的視野。她沿著那隻手向上看去,驚喜道:“趙長煦!怎麽是你?以前也沒見過你打架,沒想到真有你的啊!”


    “嗯,遠處看見這邊有個穿咱們校服的給人圍著,就過來了。”趙長煦一改平日謙和的模樣,用冷冷的口氣敘述著。他走到何思學跟前,單是一米九的健壯身影,便已將他嚇破了膽,眼下溜也不是不溜也不是。江弋槐拍了拍身上的灰,道:“反正打架是打不過,下次記得給劉自勳出網費啊。”何思學並非不懂話,自己抱頭鼠竄,手底下幾個小弟自然一眨眼沒了蹤影。


    趙長煦將自己匆忙撇下的自行車扶起來,疑惑道:“怎麽跟劉自勳有關?上次他弄傷你手腕,你沒跟他計較就算了,他怎麽還反過頭報複起你來了?”


    “可能上次下手重了點吧,別提了。”


    “上次?你最近又打架了嗎?”


    “特殊情況啦,我其實是真的想好好學習來著!”她極力辯解著,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打架實在不是一件光彩事,更怕別人因此當她又在空說大話了。


    趙長煦卻忽然笑起來:“我當然知道了,不然也不會……”他說著,忽然停頓下來。


    “不會什麽?”


    “不然也不會周考考了一百,不是嗎?”


    “你禮貌嗎?想說我菜可以直說,我敢保證這次肯定可以更高,因為我有這個。”江弋槐從衣服裏掏出那本六十四篇,卻不讓趙長煦碰,隻是隔空炫耀而已,“陸鹿說了,這本書的主人語文得有一百三的水平,等我學到了精髓,指定也能上一百三。”


    “你就一直這麽隨身揣著嗎?”趙長煦再次露出好笑的表情。


    “有空背一背,沒空拜一拜,這叫心誠則靈。”江弋槐將自己的車扶起來,坐上,道,“你最近幾天走得挺晚的啊?”


    “啊,我嫌回了家就得聽我爸媽叨叨,心煩,能躲一會是一會。”


    江弋槐拍拍他的肩,聯想起前幾日江珈若的造訪來,看來坑娃是天下父母共通的愛好:“我還趕時間,就先走了。”


    “要不要一起走?”


    “不用,放心,我幹架很行的!”江弋槐已經騎出去十幾米,聲音才悠悠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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