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元鼎四年四月十七日。


    在西域蕪國與西域陳國邊境的一座小城。


    夜晚的屏南城可謂是“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子時過後,喧嚷的城市逐漸歸於寂靜,燈火闌珊。


    屏南城裏最大的一戶人家,家裏卻來了一群令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屏南城中央的一座很大的府邸,坐落在城內最好最開闊的位置,它卻不是屏南城城主的住所。


    住在這座府邸的人家,家主叫做懷金成,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


    他曾經是江湖中一個名為“銘門”幫派的老大。而在銘門蒸蒸日上時,懷金成卻突然宣布隱退江湖,銘門也被他交給了二把手。


    可是人一旦入了江湖,再想要退出去,就很難了。


    今天來到懷金成家裏的“客人”,就告訴了他這一點。


    因為白日時懷金成的夫人在與他鬧別扭,夜裏懷金成是獨自一人睡覺的。隻是懷金成睡的正香睡眼朦朧的眯睜眼睛時,眼前突然出現了幾個站的筆直安靜的盯著他睡覺的黑衣人。


    懷金成登時就被嚇醒了,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他覺得自從他退出江湖後,就沒有一次如此清醒過,簡直毛骨悚然。


    第一個念頭沒有驚恐這些悄無聲息的人是怎麽瞞住他進來的,而是在慶幸自己夫人沒在這裏睡覺。


    麵前領頭的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禍不及妻女。”


    懷金成暗中鬆了口氣,不論這人是不是真的這麽想,他們能這麽做,他也算領情了。


    此時,他才有心思仔細觀察麵前的幾個人。


    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氣勢洶洶,領頭的是個身形看著有些瘦小的青年,這個瘦小的男人神色看似木訥,但混過江湖的懷金成卻敏銳的感受到了一絲血性。


    ——不好惹啊。


    懷金成更加警惕。


    瘦小青年不僅神情木訥,說話的語氣也很木訥:“懷金成,你可以稱我為流黃。”


    ——硫磺?


    “不用緊張,如果我們要殺你,你根本抵抗不了。”流黃繼續道。


    ——這年頭還有這種名字。


    ——他們中是不是還有叫硝石、木炭的?


    暫時緩過神的懷金成雖然麵上如此嚴肅,腦子裏開始逐漸放飛自我。


    ——莫非他們這夥人是以火藥的成分命名的?


    ——那他們這股勢力是不是叫做火藥?


    黑衣人中一個皮膚偏黑的漢子道:“我們一路過來避過了所有人,所以,隻要你不說,連你的夫人也不知道你曾經與我們見過麵。”


    腦子裏在開小差的懷金成看到這個黑皮膚漢子,張口就來了一句:“多謝了,木炭。”


    暗礁眾人:???


    ——小老弟你這麽猛?還敢說人黑的像木炭?


    黑皮膚漢子嚴肅的表情差點沒繃住,張嘴就想懟人,眼睛餘光看見流黃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打了個激靈,把嘴裏的話咽下去了。


    流黃的腦回路居然詭異的跟上了懷金成,糾正他的說法:“是色彩中的''流黃'',而非火藥材料。”


    接著,流黃問他:“你曾經還是銘門的首領時,受過一次快要咽氣的重傷同時還中了烈毒。”


    懷金成說完那句話就後悔了,聽到流黃在問這事,有意接下話茬:“不錯,若不是''醫仙''秦婉仙子,我絕對活不到現在。”


    他忽然意識到什麽,“醫仙”秦婉行蹤不定極難尋找,這些人也許是來找她的。


    “你們要找她?”懷金成語速極快的解釋道:“那你們找我也無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那次我福大命大下遇見了四處遊學的''醫仙'',她把我治好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


    “我們不找她,”流黃道:“我們托她的關係來讓你幫我們一個忙。”


    “你們和醫仙是朋友?”


    “不,我們的首領認識醫仙,秦婉仙子讓我們來找你。”


    流黃拿出一個小瓶,“她還說過,如果你不信任我們,就把這瓶子裏的東西倒一點在手上。”


    懷金成接過瓶子,也不擔心這是什麽毒,畢竟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些黑衣人並沒有害他的心思。


    他將瓶子裏的東西倒在手上,瞬間一種刀割般的疼痛從他的掌心一路蔓延向上。


    ——艸(一種植物)還真是毒藥!


    懷金成眼角抽搐,手上已經由一開始掌心發黑蔓延到了手腕,就像從墨水裏拎出來一樣。


    ——這些人有毛病吧,給我解釋了那麽多放下我的警戒心就是為了毒殺我?


    ——非要讓我中毒而死,莫非這種毒藥是誰配出來的獨門秘藥,為了將我的死嫁禍陷害給別人?


    ——那我是不是需要留下死亡訊息解釋一下自己是怎麽死的?


    ——完蛋,我想不出來很牛的暗號啊!


    ——早知道有人會對付我這個自身一點勢力也沒有的普通人,我老早就有頭緒了。


    ——冷靜下來,仔細觀察這是什麽毒藥?


    ——咦?這種毒質量非常優良啊。


    ——這種好藥不都是用來毒殺那種大人物嗎。


    ——這種玩意可是貴到要死。


    ——我居然有次會體驗到大人物的“待遇”。


    說回來這些人——


    “——真有錢啊!”懷金成感歎道。


    暗礁眾人:???


    ——啥玩意,這人腦子是怎麽長的,和正常人的結構是不是不一樣?


    ——有病吧!


    流雲閣,


    雅舍三樓。


    落在窗外窗台欄杆上的飛鳥展翅高飛。


    雅致的房間點著微光燭火,在桌前坐著的墨視線落在桌上的燭光發呆。


    他的對麵是一縱青衣倩影,手上拿著纖細精致的酒壺在倒酒。


    杯中酒滿,握著酒壺的素手微微一揚,將酒壺放回木桌中央。


    墨的目光順著桌上的手向上,直到入目那張戴著薄紗的美麗麵孔。他緊盯著這個被推崇為流雲閣鎮樓花魁的女人。


    這個女人很美,最美的是那雙勾人嫵媚的眼睛,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卻是一種高貴典雅的氣質。


    墨忽然輕歎一聲,這是一個可以和蘇淩月媲美的女人。


    “你們流雲閣的姑娘都很漂亮,不該待在屏南城這種普通的地方,就算去了西域蕪國的王都''奉江'',也能過的比現在更好。”


    洛花娘也笑了:“客人是不是極少來我們這樣的煙花之地?”


    她輕掩薄紗下彎起的唇角,姿態動人:“在奉江,像我這等相貌的女子,少說有二十幾個,而其他姑娘的相貌也不是優勢。既然我們沒辦法在奉江嶄頭露角,倒不如在屏南城裏獨霸鼇頭。”


    “太謙虛了,”墨拿起酒杯,抿了抿杯沿,沒有試出不對勁,便將酒喝進了肚子裏:“且不說你世間少有的容貌,就是流雲閣門口迎賓的姑娘都是上等的質量。”


    “哦?客人可是看上了我們哪位姑娘?”洛花娘做思考狀:“讓我想想,今日負責迎賓的是''燕飛''妹妹和''青竹''妹妹,客人遇上的姑娘是哪位?”


    墨覺得剛才洛花娘輕掩嘴角的動作有些眼熟,讓他想起了那位捂著嘴偷笑氣質卻一點也不溫柔的姑娘。


    “是那位很……嗯,很特別的姑娘。”


    洛花娘露出了然的神色:“是''燕飛''妹妹啊,她的氣質的確很特別。”


    她又看著墨嗔怪道:“陪人家聊天還要提到別的女子,好過分。”


    如此美麗的女子撒起嬌來,世上大概沒有人能夠拒絕吧。


    墨平靜的語氣隱約有絲溫柔,“你要如何?”


    “罰酒一杯。”


    洛花娘用方才掩著紅唇的左手輕擦麵紗下的唇角,白色的薄紗染上一抹紅色。她的那隻手又拿起了墨的酒杯,沾上紅色唇脂的食指抹了抹杯沿,白玉酒杯就染上了豔麗的色彩。


    接著她給墨續酒,然後起身將杯子沾著她唇脂的那麵送到墨的嘴邊。


    而洛花娘的另一隻手輕點著微張的紅唇,用那雙勾人嫵媚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墨,仿佛她的世界裏隻有他。


    誰能拒絕她?


    墨無法拒絕。


    他就著杯上紅色的唇脂喝下了那杯酒。


    酒入喉,


    杯落地,


    人倒在了桌上。


    洛花娘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意識不清的墨。


    門外,那位性感野性的燕飛姑娘推門而入,麵帶敬佩的對洛花娘悄聲鼓掌。


    墨已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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