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1年的初春依舊有些寒冷——至少中央市是這樣的。這座距離莫克格列首都莫克格列兩個星係之遠的大都會卻並不會因為寒冷而平靜,她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喧嘩。


    酒吧裏開著暖氣,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的原因,很悶,很壓抑。吧台前站著兩個男人,左邊那個有著鮮明的伽瑪人特征,尖鼻子尖耳朵以及深褐色的皮膚。而右邊那個光看麵孔到是像人族的雅利安人,但是他的頜骨卻極具血族人的特色,還有一雙混雜著紅色斑點的淡藍色瞳孔,當然還有一頭偏紅的頭發。


    左邊的男人搖晃著酒杯說:“我辭職了,準備回老家了。”


    “啊……你要結婚了吧。”右邊的男人說。


    “嗯。我們這行太危險了,老丈人讓我回去找個安全點的工作。其實我早就想走了,回老家當個射擊教練遠比在這出生入死掙錢。”左邊的男人盯著杯子裏的冰塊說:“自從一年前羅文死了以後我就覺得這工作沒意思了。”


    “啊……一年了啊。”右邊的男人歎氣。


    “你也出來吧,你本事大,學曆又高,何必耗死在這裏,何況你的身體也不支持你再幹這行了。”左邊的男人抬頭看著右邊的男人,同時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你醉了。”右邊的男人淡淡地說,並且從兜裏掏出一包寫著“hood”的香煙——胡德香煙。


    “你得麵對現實。你現在不停地抽煙,你真的以為尼古丁能幫助你緩解你的頭痛?你的反應早就不如以前了,之前讓你換裝義體你一直都不願意……”


    “行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右邊的男人噴出一口煙說。


    “祝你好運吧。再見了,老夥計。”左邊的男人把錢拍在桌子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出酒吧。


    “再見了……老夥計。”右邊的男人輕輕地說。


    酒吧外隱約響起警笛聲,於是男人看了一眼手上的老式機械表。已經是晚上五點了,他一下子皺起眉頭,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煙,因為他兜裏的智能手環響了。他無奈的將手環套上,清了清嗓子說:“我在,出什麽事情了。”


    阿拉·馮·沙恩(·van·scharn)警長在中央市的名氣可不小,經常都可以在新聞上看見他的名字和照片。他破的殺人案數不勝數,這可以理解為他在中央市市民圈裏出名的原因。而在業內,他則是以神槍手和孤僻的性格聞名,他幾乎沒有什麽朋友,除了工作所需的語言,他幾乎不會和別人多說什麽話,巡捕局組織的活動他也幾乎都不參加,除了他自己隊裏的手下願意和他坐在一張桌上吃飯之外,也就隻有包括他女朋友在內不到四個人願意和他獨處了。


    沙恩對著窗戶玻璃打理著自己的三七分發型,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不過終究是徒勞,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從胸側的槍套拔出手槍,先上一次膛後又退出彈夾,從內包裏摸出一枚子彈塞進去,這樣他就可以多開一槍,雖然這樣會讓槍變得不那麽安全,不過沙恩並不在意這些。一切檢查完畢,他推開反重力穿梭機的門,瞬間他就將眉頭皺在一起,學校的操場上一次排放著三十多個屍袋。


    他扭頭朝駕駛位的警員點了點頭,示意他離開,然後給自己套上手套,小心地打開屍袋,霎時間他的臉色就變得陰暗起來。這個袋子裏的死者是個男孩,年齡、種族都無法通過麵部特征來辨別,因為男孩的腦袋被斜著劈成了兩半。同時男孩的胸口還有一條超過30厘米的細長刀口,沙恩用小拇指輕輕觸動這條傷口,可以清晰看見內髒。創傷麵沒有燒灼的痕跡,所以可以排除離子刀、光劍等熱能源刀所致,應該就是傳統金屬刀所為。但介於這個切口的整齊程度,這個刀的鋒利程度和硬度已經可以達到軍用級別了,不是普通人可以買到的東西。沙恩依次查看了剩下的十多具屍體,全都是差不多的死法,沒有一個腦袋是完整,但是很奇怪,這些屍體全是男孩。


    “見鬼了的屍體對吧。”法醫站在沙恩背後苦笑。


    “說說吧,江寧醫生。”沙恩轉過身來看著這個栗色短發的高挑女人,這個女人正是沙恩的女朋友。


    “死亡時間我都不用解剖就可以得知了,監控錄像告訴我們他們死於3點44分。刀刃痕跡鑒定報告已經做出來了,不出所料,是沒有登記的刀。”江寧揚了揚眉毛說:“你該去看看監控錄像,簡直就是殺人魔。”


    “確實是個殺人魔。”沙恩回頭掃視那一排屍體搖了搖頭。


    可是殺人的動機是什麽?為什麽單純的殺這些孩子?


    監控錄像有些模糊,畢竟不是全息3d監控記錄儀。凶手是個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九左右的男性,使用一把長度大約在一米二上下的長弧刀,動作嫻熟麻利,每一個孩子都是胸口一刀腦袋一刀,標準的反偵查手法——這樣警方連屍體的大腦都無法讀取。當他砍死最後一個孩子的時候他才意識到監控的存在,於是又抽出手槍——監控畫麵到此為止。除了最後凶手回頭射擊監控的那一瞬間有一張模糊的正臉照,其他畫麵無法看清凶手的麵部特征,這讓沙恩很惱火。


    “這個監控畫質怎麽這麽差?”沙恩不爽地說:“這個學校的門衛在哪!”


    “門衛被腰斬了,不過好在門衛全身義體,現在還在醫院搶救,蘇醒的幾率很大。”瘦瘦的副警長回答。


    沙恩愣了一下——門衛被腰斬了?


    “提姆你不是在休假麽?”沙恩回頭看了一眼副警長提姆說:“算了……學校不是應該在放假嗎?為什麽還有這麽多孩子。”


    “這個問題我們尚未查清,我們正在聯係這些孩子的家庭。”提姆撓著頭說:“一下子三十多個家庭全毀了。說起來,我有點不理解這個凶手的殺人動機,殺人殺小孩——報複社會麽?”


    沙恩摸著下巴思考著,一個警員小跑著過來。


    “警長,布爾皮(布爾皮:莫克格列的特工機構,主管間諜活動、顛覆國家的犯罪案件處理。直接受命於國防部和國會。)致電,他們的人已經過來了,由布爾皮一局九課課長林沐帶隊。”警員拿著平板說。


    “布爾皮?啊……煩人的東西來了,”沙恩敲著腦袋說。他沒想到這件事會驚動布爾皮,就算死了這麽多人一般情況下也就是一個大型殺人事件,根本不會通報布爾皮,看來這個事情並不簡單,已經上升到國家社會安全的層麵了。


    沙恩一向不喜歡布爾皮,那個機構裏麵全是怪物,有些是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娃娃臉,有些是成熟穩重的中年人,可這些布爾皮特工一旦工作起來根本不會考慮其他,如果罪犯開著公交車逃跑,他們其中有些特工大概會把公交車用反坦克導彈直接炸成碎片。國家安全麵前任何事情都得讓路是他們一貫的行事風格,不過也因為這個吃了不少官司,最近幾年到是收斂了不少,但布爾皮依舊是那個用著法律限製裏麵最頂格的執法手段來處理犯罪的機構,他們對於罪犯毫不留情,每次都會留下一個爛攤子扔給巡捕來收拾。


    林沐這個名字沙恩到是經常聽說,布爾皮的三級特工(布爾皮特工一共8個等級,分別是1-7級和單獨一個x級),好像是布爾皮新生代特工裏麵最耀眼的一個,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課長,軍銜也已經晉升上等尉官。


    “布爾皮一局中央市分局,九課課長林沐。”沙恩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


    沙恩回頭瞟了一眼正在和提姆交涉的林沐,他摸出一支香煙給自己點上,朝林沐走去。雖然他並不想和布爾皮的人打交道,但是作為案件負責人他不得不去和對方交接工作。說實在的,林沐的樣貌讓沙恩有些吃驚,看她的純黑色瞳孔,林沐應該是龍族人。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並不出眾,高高盤起的長發到是很有特色,林沐的後腰上還掛著兩把短直刀,右側大腿上綁著槍套和彈夾。雖然林沐有一張讓人心動的瓜子臉,但是她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卻給人一種難以言表的不舒服。


    “沙恩警長。”林沐看見沙恩後說。


    同時她帶來的十多號特工自覺地開始檢查現場,熟門熟路,根本不需要巡捕隊的人幫忙。


    沙恩噴出一團煙,向林沐點了點頭,大概說了一下情況。他準備溜到一邊去抽煙,反正其他具體情報提姆會和林沐交接,他不需要操心這種事情。可是林沐一邊聽沙恩說話一邊使勁嗅著什麽,沙恩皺起眉頭詫異地看著林沐。


    這個瓜子臉,似乎有點眼熟。沙恩心想。可是又是在哪裏見過這張臉?


    “威士忌的味道,還夾雜著啤酒的味道。”林沐抬頭看著沙恩小聲說:“這麽個破事把你的夜生活全部都毀了吧。”


    沙恩微微一怔,自己身上的酒味應該所剩無幾了才對。因為來這裏之前自己為了消除酒味而噴了香水,而且還有香煙的味道來掩蓋酒味,按理說是聞不出來的。這個女人什麽來頭,鼻子這麽靈,可是光以種族來說的話,龍族的鼻子應該不會這麽靈。


    “哎呀呀……抱歉抱歉!”林沐像個孩子一樣雙手合十舉過頭頂,“警長你繼續說,剛才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


    林沐說起話來到是像個孩子。


    沙恩好不容易應付完了林沐,獨自坐在操場的台階上抽煙,同時他還饒有興致地望著另一邊那輛剛剛開進來的黑色跑車,自從反重力穿梭機這種近地飛行器普及以後基本上沒有什麽會開輪式車輛了。他很好奇開車的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幾秒鍾後車門打開,一個紮著低馬尾銀絲縷縷的壯碩中年男人從車裏出來,中年男人帶著黑框眼鏡,穿著一套看上去很舊的西裝,中年男人的左手居然是機械式義體手,右手提著一把大概九十厘米的直刀。


    布爾皮特工總是對這種冷兵器情有獨鍾,不過應該是冷兵器可以更好的與魔法術式結合的緣故。沙恩砸吧著煙嘴,撓了撓腦袋。


    “魔法啊……”


    在這個魔法煉金技術和科學大融合的時代,幾乎人人都會一兩個基礎的魔法術式,可是沙恩偏偏就是那種對魔法一竅不通的人,他甚至連怎麽和元素共鳴都不知道。


    中年男人把證件別在衣服上,皺著眉頭掃視地上的屍體,然後徑直向案發地走去。沙恩拿出隨身攜帶的金屬煙盒,把煙摁滅在裏麵,摸了摸下巴,那個中年人好像也很眼熟,可是……是誰來著?——想不起來了。


    沙恩仔細地觀察著這個中年男人,雖然額頭上的皺紋一條又一條,但是中年男人的步伐到是出奇的穩健,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意思。從中年男人後腰鼓起的形狀來判斷,那裏應該插著一把左輪手槍,加上男人腰上的那把手槍和手中提著的刀,這家夥一共帶著三種武器,如果他的機械式義體手臂也是經過強化的,那這個男人的戰鬥力實在是有點恐怖啊。不過說不定隻是虛張聲勢,沙恩心說。但是真要和這個男人對比戰鬥力,沙恩心裏也沒有底。


    “沒想到把這個老長官也驚動了。”提姆在沙恩身邊坐下說:“這案子肯定不簡單,布爾皮的那個課長……叫什麽來著的?管他的,反正我覺得那個課長似乎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我看她一看到監控就對旁邊的人點頭。他媽的不會是伊甸激進分子吧?我聽說有不少伊甸人在暗中策劃恐怖襲擊,之前在阿拉巴尼亞不是有個伊甸老兵和巡捕槍戰的事情麽。我可不想再打一次伊甸戰爭(伊甸戰爭3281.12.12—3290.1.21:莫克格列和伊甸公國之間的超級大戰,這場戰爭直接影響了整個宇宙。)。”


    “伊甸人的可能性不大。”沙恩搖頭。


    “還有,你說那個中年人是哪個?”沙恩又說。


    提姆猛地扭頭盯著沙恩。


    “你近視了麽?那個中年人是銀菊啊,布爾皮的x級特工銀菊啊,而且你作為一個莫克格列人你居然連他都沒認出來,你真的可以去看眼睛了,他可是開國總統。”提姆說。


    “啊……是他啊……”沙恩站起來拍了拍屁股說:“你最好離他遠一點,他那個人,不是我們這種小角色可以接觸的。”


    提姆不解地望著沙恩,欲言又止。


    沙恩哼著歌向那邊走去,他已經打算好去和林沐打個招呼,然後自己就溜之大吉回家睡覺,這個案子他是真的不想管,原本查案的動力已經被布爾皮插手的人插手進來這事全部消滅了,而且還來了個他最不想看見的人。


    銀菊剛剛才來了五分鍾不到,就匆匆地向車走去,沙恩回頭盯著剛剛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銀菊。銀菊的跑車旁邊居然還站著一個米白色長發的女孩,銀菊過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孩自覺地接過銀菊的長刀回到副駕駛上坐好。幾秒後黑色的跑車飛馳出去。


    “請不要在意他。”林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沙恩身邊,“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外人看來難免會感覺不舒服。”


    “你和銀菊很熟嘛。”沙恩冷冷地說。


    林沐愣了一下。


    “哎呀呀,算是吧。”林沐笑著說。


    “這邊應該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了。”沙恩說:“我就先告辭了。”


    “哎呀呀,警長你的工作還沒結束呢。”林沐踮起腳看著沙恩的眼睛說:“你應該還沒收到正式通知,不過我自作主張就把它帶來了。”


    林沐從兜裏摸出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來遞給沙恩。沙恩剛剛打開的一瞬間就愣住了,這張紙居然是最高法院直接下發的文件。


    “巡捕局應該配合布爾皮工作的話,那阿拉·馮·沙恩也應當配合布爾皮工作吧?按編製來說我應該屬於你的上司,所以我不打算批準你臨時請假的這個請求。”林沐搖著手指。


    沙恩咬了咬牙,把文件遞回去。這次最高法院又在搞什麽東西,居然會讓巡捕和布爾皮協作查案。


    “所以呢,你得陪我去一個地方。”林沐又說。


    “去哪?”


    “跟我來就是了。”林沐擺了擺手,向她停在另一頭的穿梭機走去。


    沙恩按著天靈蓋閉著眼睛搖頭——腦袋又開始痛了。他又摸出一支煙給自己點燃,可頭痛並沒有得到緩解。該死的頭痛和這該死的事情一起找上門來,沙恩心態有點爆炸。


    可是,仔細一想,案發到現在才4個小時而已,布爾皮居然能這麽快就把最高法院的文件申請下來。


    痛感又一次席卷沙恩全身,這樣的情況下沙恩根本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思考。


    “可惡!”沙恩一邊使勁敲著自己的腦袋一邊跟著林沐過去,現在隻有走一步是一步了,服從安排,見機行事。


    此時他沒有察覺到身後不遠處的江寧正望著他,幾秒鍾後江寧皺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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