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海濱別墅的路上,我慢慢地想,如果真的如張老師所說,我已然落戶r市,那麽家鄉我就回不去了,或者說我沒必要回去了;先不說這裏有更好的宜居環境和教育資源,單隻是落戶這一項,我就領先大部分畢業生一步;更別說未來也許在這裏會有更好的發展和為後代創造更好的生存繁衍條件。


    思想如過山車般走過一個四季輪回,我就先給八叔打了電話,當然怕他們多想,沒敢提落戶的事,隻說這裏工作機會多,並且r市有一個麵向應屆生的專場招聘會,所以連夜趕來了,以後準備在這裏發展,有時間就回去看二老;族叔也是個開明的人,囑咐我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學會照顧自己,就釋然了,並且當年收養我時也沒有辦領養生續,這些年來,一直是我一人一戶,可謂真正的灶王爺拴在腿肚子上,人走家搬。


    我又給工作的黃經理打電話,給他的借口卻是我女朋友突然得了急病,需要我照顧,對由於我個人原因給他們造成的工作困擾感到抱歉。


    電話中旋即傳出了黃經理那極富標誌性的笑聲,“小江啊,老哥雖然經事不多,但也工作有些年了,別看你小子不溫不火,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個大材——d市這個小池塘是養不了你這條大魚的——去闖吧——老哥我也祝你駕著夢想的帆船去濟人生滄海——”


    “那就借黃經理吉言了。”


    可對於他說的如何看好我,我卻十分不解,因為如果不是意外事件的發生,我是真的決定就待在老家了。


    隨後的工作交接也十分順利,我讓黃經理去找八叔取了公司配給我的電動三輪車,車子的押金和剩餘的工資也第一時間轉帳給我了。


    看到銀行卡裏多出錢來的提示短信,我這才恍然意識到我與家鄉的情緣似乎越來越淺了。


    我回到別墅,把做好的水煮魚輕輕倒到保溫盒裏,就開著車向醫院駛去了。


    我來到醫院的時候,看看太陽,還未到正午,目光無意間觸及到戴著的那塊腕表上,時間顯示著十一點一刻,想著李淺吟的話,如果這表真的如此貴重,我是無福消受的,以後找機會必定要還給張老師。


    我來到病房的時候,林芳菲和海逸星正在小聲地談著話,林芳菲作為海逸星惟一的閨蜜,是那個真正能走到她心裏的人,她們很是親昵,相談也甚歡;林芳菲講著在去m國飛機上一個帥哥向她搭訕的豔遇,海逸星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偶爾為了提高對方的興致,恰到好處地追問一句。


    見我進來,林芳菲馬上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海逸星一眼,海逸星也馬上低下了頭,像尾嬌柔不堪風霜的含羞草。


    “你們怎麽了?嫂子怎麽這樣看著我?”


    我察覺氛圍的詭異,不解地道。


    “剛才我們打賭呢!”


    林芳菲直白地道。


    “打賭,打什麽賭?”


    忽然恍然道,“是不是和我有關?”


    “當然有關——”


    我盯著正弄著衣角的海逸星,卻靜靜地聽林芳菲說下去,“我們賭你何時送飯過來——我押的是十二點之後——小星卻堅持認為你會在十一點半之前——看來我不像她那樣足夠懂你。”


    “是嗎?”


    我看向頭更加低下去的海逸星,道:“那賭注是什麽?”


    “我給小星在m國最馳名的第五大道買了一條絲布,如果我贏了就送給她;如果她贏了,她就以雙倍的價錢買下來。”


    “你那麽有錢,還和一個病人計較?”


    “天地良心,我和你大哥掙的可都是血汗錢好吧?為了一幅作品,你知道我們有多趕嗎——我們是在拿靈魂和魔鬼作交易才換取了靈感——”


    “別在這裏和我哭窮——我又不和你借錢——不過就憑我和東方大哥的交情,這絲巾也得免費送給她——有點愛心好嗎?”


    “怕了你了!”


    林芳菲說著,果然從手提包裏取過一個精致的禮盒,一看就價值不菲,遞到海逸星手裏。


    “謝謝芳菲姐。”


    海逸星接過來,感謝道。


    林芳菲分別看了我和海逸星一眼,頗具女漢子風采道:“我說姓江的,你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我損傷了小好幾萬;你是不是和你東方哥哥一個德性——看到便宜就想沾個沒完?”


    “芳菲姐姐這話我就不懂了——怎麽說是我沾便宜;是你使這友誼的小船越來越鞏固了不是嗎?一條紗巾就能有如此的收獲,沾便宜的是你。”


    “別廢話——當著我的麵,你如果敢承認一件事,這紗巾的事就算過去了,否則我和你東方大哥沒完。”


    “怎麽又扯上東方雨?”


    “因為你們是一丘之貉——”


    我不願和她爭論對我們的分類,便道:“你要我承認什麽事?”


    “我和護士都打聽過了,你昨天說和小星是男女朋友關係——這倒是真出我的意外——現在小星在這裏,我也作個見證——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這?”


    一席話,倒真令我十分尷尬,沒想到又出了這樣的考題。


    “讓你承認有這樣難嗎?能交到我們小星這樣的女朋友,是多少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你小子背地裏是不是作夢都要笑醒啊?”


    我用眼睛餘光向海逸星那邊一瞥,發現她雖低眉不語,身子也輕顫了一下,似乎也在等著我的回答。


    “是這樣觀音姐姐——”


    “叫我王母娘娘也沒用——”


    “王母娘娘——”


    “噗嗤——”


    兩朵姐妹花見我如此乖巧都笑起來。


    “我認為我們的關係,還是房東房客的關係——”


    “少嘴硬。”


    林芳菲對我的打馬虎眼十分不滿。


    “或者說我們是朋友未滿——緣份已盈的關係!”


    海逸星向我看了一眼,又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林芳菲,示意放我一馬。


    林芳菲輕拍了我一下,道:“不知道是你那輩子修來這樣的福——遇到小星這樣的好女子——”


    說著就拉起手提包的拉鏈,對海逸星道:“小星——你東方大哥中午和畫展主席還有一個飯局,就不陪你了——”


    說完,就走到外麵關上了門。


    我見麻煩精走了,心裏也頓時輕鬆了不少,把飯盒放到桌子上,對海逸星笑了一下,道:“怎麽樣?餓壞了吧?”


    海逸星沒有說話,卻盯著我的手腕看個沒完。


    我趕忙把戴著表的手藏到背後,道:“你看什麽呢?生了一場病,是不是就如孫悟空進了八卦爐,煉成了火眼金睛不成?”


    海逸星卻仍然不依不饒地盯著我已經消失在視線裏的手臂道,“那你要不要驗證一下,我是火眼金睛,還是肉眼凡胎。”


    我把戴表的手腕遞到她麵前,她看了一會,道:“你在老家都幹了什麽?是搶銀行了嗎,竟能買得起這樣貴的表?”


    “我的傻白甜小姐姐,你看清楚了,這隻是一塊高仿的表,義烏小商品城一百元錢十五塊還是不打折的情況下。”


    “那你把表送給我,我給你一百元錢,你買十五塊。”


    說著,作勢要摘我的表。


    我趕忙後退,如果這事讓張老師知道,不說傷她心,李淺吟必然打上門來,以後這無盡的糾纏可一定少不了,便思忖了一會,道:“我老家拆遷了,分了一部分拆遷款……”


    海逸星沒聽出我話裏的水分,關切地道:“那你回去以後住那裏啊?”


    “我以後不回去了——戶口已經落到望海區了。”


    聽我這樣說,海逸星瞪大了眼睛,好久才道:“你說的是真的?”


    “騙你是小狗。”


    我認真地道。


    她卻忽然岔開了話題,盯著桌子上的保溫盒道,“你做的水煮魚是正宗的嗎?隔著精鋼的盒子我都聞到香味了。”


    對她這正宗吃貨的形象,我很是無語,一麵打開飯盒,一麵道,“你這樣說,你的粉絲造(知道)嗎?可是對不起你女神的人設哦?”


    海逸星白了我一眼,道:“我早說過了,女神這個頭銜是你強加給我的。”


    我看她吃得滿頭大汗,便關切地道,“慢點吃,沒人給你搶,都是你的。”


    “你是說我是一條護食的狗嗎?”


    海逸星吃興正濃,雖這樣說,但語氣裏一點也沒有使小性子的意思。


    “哪裏敢啊——你盡管吃,我可不敢說話——”


    海逸星又吃了一會,這才停下了進食的速度,也許她是真的餓了,所以才如此不顧形象。


    我把綠豆湯吹涼了向她麵前推了推,道:“喝點湯吧——”


    “嗯——”


    海逸星乖巧地喝了一口,這才想起來什麽似的道,“你還沒有吃飯吧?”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也是餓的,道:“看你吃飽了,我以為我也吃飽了。”


    “你真傻。”


    海逸星哭笑不得地看著我,笑罵了一句。


    我突然意識到,我所麵對的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她,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看。


    她把桌上的鏡子拿在手中看了一眼,道:“我臉上沾米粒了嗎?”


    “沒有。”


    我失神地道。


    “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我這才慌忙轉移了目光。


    海逸星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低下頭道:“我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是我多想了。”


    “嗯——那你也吃些吧——”


    說著,海逸星就把飯朝我這邊推了推。


    “你都吃完了,我吃什麽?”


    海逸星朝飯盒看了看,果然一整份的水煮魚已經被吃了個幹幹淨淨。


    “啊——”


    海逸星一下子捂住了嘴,不相信自己似的道,“是我太傻了——我怎麽都吃完了。”


    過了一會,又道,“那你吃什麽啊?”


    “我不礙的,我一個大小夥子——扛餓;這是好事情,說明你的病真的好了。”


    “那我們回家吧——我要看海——”


    我看著一身病號服的她,雙手舉過頭頂,哪裏有一點病人應該有的操守,便道:“你同意,我們就走。”


    ……


    我把海濱別墅裏外打掃了一遍,又細心地拖了一遍地,才沾著肥皂水把每一塊玻璃都擦得鮮亮。


    海逸星在開著的臥室裏,一麵換著衣服,一麵道:“對了,你住哪裏啊?先前租的房子退了嗎?”


    我忽然想起了葉柯舟,心裏浮過一絲憂傷,便道:“先住這裏吧——等一下去那裏看看,看她還願不願意租給我?”


    “嗯。”


    海逸星說著,已經走出了門,她似乎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卻掩不住她絕世的容顏,身上穿著一件從來沒有見她穿過的純白色的連衣裙,脖頸上係著那塊我送她的海心石,腳上穿著鏤空的亮片係列的香奈兒涼鞋,整個人看起來精神煥發,又翠色欲滴,散發著少女特有的青春無敵的美。


    “有什麽不對嗎?”


    海逸星看著我道。


    “沒有——你這是要出門嗎?”


    “在家就不能穿漂亮點了嗎?”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你這樣會讓我情關失守的——你不知道我們山海天大學畢業的男生都很帥,都有被姑娘愛上的危險嗎?”


    “沒想到你還是這樣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人;那是不是今晚就要給你舉辦葬禮了?”


    “我的葬禮?”


    “嗯。”


    “為什麽啊?”


    “因為你長這麽帥——出門去一定會有姑娘愛慕你的美——給你扔板磚的——”


    “那我就用這些板磚給你蓋一棟房子。”


    海逸星沒有說話,眼睛亮晶晶的,終於道,“傻瓜——還是先解決你今晚的住宿問題吧。”


    她說著,又返回屋裏,再次出來時,就抱出了一套被褥和兩個抱枕、床單被罩等物品。


    “你怎麽給我兩個抱枕,是不是準備晚上搶我的被子?”


    “是想讓你睡安穩一點。”


    “為什麽?”


    “因為等一下,你會很累。”


    “我為什麽會很累?”


    “因為今天是大黃七七祭日,疊寶船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你幹什麽?”


    “我給你做飯。”


    接下來的時間,我就用海逸星上次疊剩下的、印有玉皇大帝的冥紙,一張張地疊成寶船,心想,如果玉帝他老人家天上有知,見我如此糟蹋他的形象,讓他坐他就坐,讓他跪他就跪,他會不會在天上打雷劈死我?


    當我用疊好的寶船將桌子堆成小山的時候,海逸星就將做好的飯堆滿了餐桌。


    “我的大英雄,快來吃飯了。”


    我隨著她的招喚,來到桌邊,見四葷四素、四蜜餞四點心、四湯、四涼拚、四果盤……滿滿擺了一桌子,我看了看她,終於忍不住道:“你確定是給我吃的?”


    “嗯。”


    她點了下頭,又道,“吃不完給大黃吃。”


    “你這是給大黃上供用的?”


    “你先吃,再給他上供。”


    “你不認為這樣做——很瘮人嗎?”


    她前額亮晶晶的,一副無辜的模樣,道:“有什麽瘮人?你吃不完,給天國的大黃吃,不然就浪費了?”


    我當然無法讓她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來理解這有多麽的不合適,便遵照她的意見,拿起筷子吃起來。


    海逸星就在桌旁看著我吃,一聲不響。


    我吃著上供的飯菜,旁邊坐著一個穿白衣服的長發女孩,雖然是大白天,可仍然吃出了一身冷汗。


    我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飯,放下了筷了。


    海逸星盯著我看了一會,道,“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


    “可我看你今天吃得很少。”


    “今天不是很餓。”


    頓了一下,我又補了一句,“我想多留一點給大黃。”


    “嗯。”


    海逸星通情達理地應了一聲。


    “我們讓給大黃的東西上路吧?”


    我提醒她道。


    於是,接下來,我們把疊好的寶船裝進一個碩大的帆布袋裏,又把滿桌的飯菜分裝進幾個大的食盒裏。


    “我們到哪裏送它們?”


    海逸星疑惑地道,似乎她一直都是習慣我替她拿主意。


    “我們離大黃上路的地方遠一點,這樣就不會有人跟大黃搶了。”


    “嗯——我聽你的。”


    她很順從地應了一聲,並沒有質疑我話裏邏輯上的錯誤。


    我們把所有東西,放進後備箱,我開著悍馬向燈塔方向駛了一陣,便對寬闊的一片海灘道,“就是這裏吧!”


    我們下了車,現在正是落潮,大海的腳步一點一點地離我們遠去。


    我把飯菜倒進深一些的海水裏,看著打著旋渦的白浪花,圍著漂浮在海上的飯菜轉圈,似乎看到大黃在搶食,我的眼圈忽然就莫名地濕潤了。


    海逸星把一艘艘小冥船,輕推進海裏,不一會兒,似乎整個海上都漂起了那小小的船兒,像一盞盞明燈,照耀在我們心上。


    不知什麽時候,海風大了起來,吹散了那些船,吹亂了我們的心,海潮在退去,我知道用不了多少時候,那些紙做的船就會隨著海浪一起陷身海底,追隨大黃而去。


    海風吹起了海逸星的裙踞,我看到她已經是淚流滿麵,我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她也緊緊偎依在我懷裏,我輕輕地對她說,“你不要對大黃說些什麽嗎?”


    她抬起頭看著我,我看著她流淚的眼睛,卻聽到她說:“你先說——”


    我點了點頭,道:“大黃——我和你的朋友一起來看你了——你離開我們已經七七四十九天了——你在天國還好嗎?天上有沒有街市——街市上有沒有人兒在走來走去——天國有沒有車來車往——有沒有愛你的人——你可吃得飽飯——睡得好覺——我和海逸星給你送你點東西——你如果錢不夠花就托夢給我——我再給你送——你如果東西不夠吃——我就每天少吃些給你帶去——”


    說著,說著,我終於嗚咽著說不下去了,看向海逸星,示意她說點什麽。


    她卻緊緊地偎在我懷裏,已經痛哭失聲,在越來越冷的海風中,時斷時續地傳出她的話語,“大黃——你為什麽丟下我——你為什麽要丟下我——你去了天國——讓我一個人留下來受罪——天國它真的好嗎——它好嗎——”


    說著說著,身子劇烈地顫抖著,我緊抱著她的身子,撫慰著她瀕臨崩潰的情緒,“大黃——多少次在夢裏我遇到了你——我感知著你——我想像著你的樣子——天上地下我尋找著你——我一直認為你還沒有離去——你一直都沒有離去——你隻是出了遠門——你有一天還會回來是嗎——還會回來看我嗎——還會回來和我摔跤——還會讓我騎在你身上在院子裏亂跑——大黃——我想你了——我想你了——你不要走——我不要你離開我——嗚嗚嗚——”


    海逸星失聲大哭起來,撲到我懷裏,鼻涕一把淚一把,我緊緊地摟著她,她也緊緊地摟著我,似乎把我當做了大黃,怕我離她而去。


    夕陽斜斜地照在她身上,我感覺身穿白紗裙的她,就像聖潔無比的神女。


    不知過了多久,我首先止住了悲聲,輕拍著她的背,寬語安慰道,“海逸星——別哭了——你看大黃已經收下了我們送給它的禮物——”


    果然,海逸星發顫的身子停止了抖動,哭泣的聲音也小了些,隨著我的聲音看向了海麵,原來洶湧的海水已然退去,就在那巨大旋渦所在的地方卻有一個小小的雕像,遠遠看去,竟與大黃有幾份神似。


    “那真的是大黃?”


    “嗯。”


    我點了點頭。


    海逸星激動起來,就張著雙手要跑向沙灘,我一個沒拉住她就脫離我的手臂。


    我怕她出危險,也跟了去。


    海逸星盯著那沙雕看個不停,口中卻含著,“大黃,大黃——”


    我走近了,才看明白,那隻是沙子退潮時巧奪天工形成的一個雕塑,一下浪頭打來,所有的這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大黃已經收下了我們的禮物,這是他在謝我們呢,我們走吧——”


    海逸星卻沒有走,對著那沙雕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我也學著她的樣子鞠了躬,她又讓我拍了和沙雕的合照,又自拍了我們三人的合照。


    這才戀戀不舍的走向了沙灘。


    我們剛走到悍馬車旁,突然一個聲音,十分清晰而又熟悉地傳入我的耳鼓:“校長好!”


    我和海逸星都是一驚,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人,並且還是熟人,還有人會向我們問好。


    我抬起頭,看向說話的方向,隻見葉柯舟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我們麵前,正恭恭敬敬地向海逸星行了一禮。


    我這才意識到,我們所在的地方距離那個小漁村也就一步之遙。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海逸星,她理了理自己的頭發,似乎想在短暫的錯愕中弄清眼前的形勢,終於以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威嚴語氣道:“你是葉柯舟同學吧?”


    葉柯舟拚命地點著頭,似乎很驚喜與我們的邂逅。


    “柯舟——你現在過得好嗎?”


    海逸星似乎沒有任何轉折起承地就進入了校長的角色,好像被魂靈附身了一樣。


    “嗯——挺好的——謝謝校長關心。”


    葉柯舟很有禮貌地道,我聽得出,這是一種異於她一貫冷淡的尊重,但這種尊重是真正出於內心的。


    “你工作找的如何了——我記得今年參加畢業典禮時,你是作為係裏功課最優秀的學生代表發言的吧?”


    “還沒有找。”


    “你是我們大學裏最有潛力的學生之一……聽說你情路坎坷……生活上也過得不好……到現在還沒有工作……”


    海逸星語露惋惜之色,似乎她們彼此都忘記了,在楚楚的婚禮上,葉柯舟作為伴娘出現過,而海逸星作為觀禮的人,也參加了婚禮;或許葉柯舟當時穿著伴娘裝,太過驚豔,是與生活中的她完全不同的,一心放在我身上的葉柯舟也無心關注台下的海逸星。


    隔了片刻,又道,“都是校長對你關心不夠!……回去就讓就業指導中心的老師給你安排……”


    “不用了——”


    葉柯舟囁嚅著,道:“就業辦的老師對我挺好的——也給我聯係了幾份工作——是我不願意出去工作——”


    “是這樣啊——”


    海逸星搔了一下頭,又道:“在家休養一陣也挺好——哪天想工作了——告訴你的輔導老師——告訴校長也成——如果你還把我當作你的校長的話——”


    說著,海逸星拉開了手提包,從裏麵抽出一張印有她電話號碼的卡片來,雙手捧著遞了過去,奇怪的是,上麵隻有姓名和電話,也隻寫著她的名字和號碼;我知道,那對她是另一種的境界和低調,或許已經不需要用任何世俗的符號來彰顯她的身份。


    葉柯舟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接過了,誠摯地道,“海校長——無論我們這些學生走到天涯海角——您一直是我們人生的導師——是我們所有學生中最敬仰的校長——”


    說著,目含清淚,又恭恭敬敬地恭了一躬。


    “嗯——我也不會忘記每一個從我們學校畢業的學生——因為我們的畢業生都是最優秀的——”


    海逸星說這些話時,一副傲視群雄的霸氣,也許這才是最本真的她,從葉柯舟肯定的眼神中,我確定她說的話也絕不是虛言。


    海逸星突然好像察覺到了什麽,道:“你們認識嗎?”


    “嗯。”


    我們不約而同地應了一聲。


    “你和江餘愁先生是怎麽認識的?”


    我聽海逸星第一次在外人麵前稱呼我為先生,感覺怪怪的,也覺得十分鄭重。


    “他租了我家的房子——上次見您來送他——可是我不敢認——”


    “嗯——”


    海逸星應了一聲,看了看我,好像示意我該離開了。


    我卻對她說道,“海校長——您有公事先去辦吧——我找葉柯舟姑娘說些事情。”


    海逸星愣了一下,似乎很奇怪我突然稱呼上的轉變,可馬上就釋然了,也許她知道這是我對她稱呼我為“江餘愁先生”的報複。


    便風輕雲淡地應了一聲,“那你們先聊——我就不奉陪了——”


    說著,從我手中接過了車鑰匙,就十分霸氣地坐回到主駕駛座上,瞬間點燃了發動機裏的汽油,一頭烈馬般狂嘯一聲消失在海灘。


    太誇張了!


    我和葉柯舟心中都念著這四個字,可誰都沒有說出來。


    終於,我調節了一下情緒,對葉柯舟道:“你怎麽稱呼她為校長啊?”


    葉柯舟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遞過來一個“這還用問嗎”的眼神,道,“她本來就是我們校長啊!?”


    “你說你上的是女校?”


    “是啊。”


    “叫什麽名字?”


    “海逸星女子大學——在r市有兩所綜合性大學,馳名全國;一所是山海天大學,一所是海逸星女子大學;同樣是985、211;可是海逸星女子大學卻是在北中國的女子大學中惟一一所入選211的學府;它的知名度,可是遠超山海天大學;它也是惟一一所以私立大學身份入選211的高等學府。”


    我這才意識到,“海逸星女子大學”就是r市那個馳名中外的女子大學;我在山海天大學讀書的時候,也曾聽師兄師姐以及同門師弟師妹談過,在r市有一所女子大學,那裏不但才女如蓋,而且美女如雲;在我們男生心中那裏簡單就是女兒國,是夢幻的天堂,充滿了香豔和神秘;可是上大學時我一心隻讀聖賢書,沒有交女朋友的錢和閑,也無心打聽這樣的女校八卦,更不知它就叫海逸星女子大學。


    葉柯舟看了我一眼,突然道,“你是怎麽認識我們海校長的?”


    我囁嚅著,終於道,“機緣巧合認識的。”


    她似乎並不願意放過我,道,“太牽強了。”


    我正要回答時,她卻接著道,“卻又太合理了。”


    “為什麽?”


    “因為關於我們海校長,像外界對我們海逸星女子大學的看法一樣,也是充滿了神秘和詭異莫測。”


    我有些不懂地道,“你怎麽也學會了故弄玄虛——關於她——你都知道些什麽?”


    “她沒給你說嗎?我看你們挺熟的。”


    “沒啊——所以才問你了。”


    葉柯舟猶豫了一下,道,“我所知也不多——”


    頓了一下,似乎在竭力拚湊海逸星校長在學生中的印像,“她是我們學校裏的冰山美人——如果我們女子大學是一座座小冰山拚湊成的——那她就是那座最大、最核心、最不可撼動的冰山了——”


    這很符合她在我大腦中的形象,示意葉柯舟繼續說下去,“在我們女學生中是聖母瑪麗亞、聖女貞德一樣的存在……可遠觀不可褻玩矣的芙蓉仙子……”


    最後她又總結似的追加一句,“反正她挺可憐的……你以後對她要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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