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塔頭村的村民們還是讓陳知報一行人留下來了,而住宿的地方剛好就是秦觀等人所在的泥土房。


    “你說你叫秦觀?”


    “對啊。”憨厚青年點了點頭:“不過大家都叫我阿牛。”


    “這樣啊...”


    陳知報一邊在小本本上記錄,一邊看向了樓千城,而後者也是心領神會,低聲道:“西方巡查使秦觀,是我的同僚,此前奉命來塔頭村調查,結果失聯。順帶一提,其他幾個是他麾下的應捕。”


    陳知報點了點頭,隨後又寫了幾筆,這才看向憨厚青年的身後,而在那裏,則是四個同樣憨厚的男子。


    “大人請用茶。”


    隻見一位青年走上前,將一個瓷碗端到了陳知報的麵前,而陳知報則是看了眼瓷碗裏的茶水,確認沒什麽問題後,才捧起瓷碗,輕輕啜了一口,隨後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不知這位是誰啊?”


    “阿牛你的家人麽?”


    “對對對。”秦觀一邊點頭,一邊將那遞茶的青年攬到身旁,隨後理所當然地說道:“這位是俺媳婦。”


    言罷,那遞茶青年還露出了嬌羞的表情。


    “噗!”


    陳知報當場就噴水了。


    而一旁的樓千城也是猛地發出了一聲下巴脫臼的輕響,其他人更是個個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阿牛和青年。


    “這是他媳婦!?”


    陳知報言罷,當即看向了樓千城,後者則是趕緊搖頭:“怎麽可能.....!姚星這臭小子我也是認識的,當初是秦觀親自將他挖過來的,廢了好大一番心思教導,兩人之間絕對沒有任何齷齪關係.....


    ......應該沒有?”


    說到最後,連樓千城自己都有些不確定了,隻覺得記憶裏那些很正常的同僚打趣畫麵都開始不正常了。


    見鬼!


    “咕嚕咕嚕.....”樓千城趕緊端起瓷碗,喝口水壓壓驚。


    而另一邊,陳知報則是穩了穩心態,然後又看向了屋子裏的另外三個年輕人:“那他們又是你什麽人?”


    “他們?”秦觀回頭看了看,旋即恍然:“您說阿謙,阿讓,阿遠?他們是俺兒子。”


    “叔叔們好~”三位青年齊聲道。


    “噗!”


    這回輪到樓千城噴水了。


    “兒子!?”


    陳知報再度回頭,而樓千城仍是瘋狂擺手:“不可能!袁謙,陳讓,田遠,他們都是根正苗紅的緝魔應捕,就職前祖宗十八代都查過的,怎麽可能會是秦觀的兒子,而且看這年紀也不可能啊!”


    “也對。”


    陳知報頷首,隨後繼續在小本本上記錄:“一眾緝魔應捕,卻變成了村民,彼此關係也出現了混亂。”


    “啪!”


    合上本子,陳知報再度看向了有些忐忑的秦觀,旋即微笑道:“放心吧,殺人案的事情我們會處理的。”


    樓千城要求住宿的借口就是殺人案。


    如今陳知報也是故技重施:“今晚的話我們會幫忙村裏守夜,不過在那之前,我們想先到外麵逛逛。”


    “可以麽?”


    “當然可以!”見有官老爺保證,秦觀先是鬆了口氣,隨後趕緊點頭,起身道:“要不俺來給您領路吧?”


    “多謝。”


    陳知報笑了笑,旋即起身,接著又看了眼樓千城,而後者則是果斷微笑:“陳先生自便,不用擔心我們。”


    陳知報聞言笑得更開心了。


    隨後他便拽著魍魎,跟秦觀離開了泥土房,而在目送其離開後,一眾緝魔應捕也是迅速湊到了樓千城的身旁:“老大,您確定讓這位單獨行動沒問題麽?要是出什麽亂子的話,豈不是很危險?”


    “你懂個屁。”樓千城瞥了眼隊裏最年輕的小陳:“我問你,我們為什麽要帶這位講仙堂主來塔頭村?”


    “呃。”小陳張了張嘴:“為了讓這位大妖魔和塔頭村的妖魔自相殘殺?”


    “沒錯。”


    樓千城點頭道:“要知道這類大妖魔的領地意識一般都很強,狹路相逢的話,衝突起來也隻是時間問題,那你覺得如果他們真的衝突起來,我們是在旁邊觀戰比較好,還是離得遠遠的比較好?”


    “當然是在旁邊觀戰。”小陳果斷道:“這樣一來,等那兩個大妖魔打得兩敗俱傷,我們才能漁翁得利....”


    “啪!”


    樓千城轉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小陳頭上:“朽木腦袋!”


    “觀戰?除非你活膩了!”


    “給老子聽好了。”樓千城低聲道:“臭小子,如果你還想多領幾年俸祿的話,就給老子記住,在你沒做到監察禦史之前,但凡上品妖魔打架,有多遠跑多遠,千萬別想著觀戰!去了就是送死!”


    “我這可是血的教訓。”樓千城深吸一口氣,不禁回憶起了自己的崢嶸往事,虎軀當即又是輕輕一抖:


    “我當年就和你一樣。”


    “初生牛犢不怕虎。”


    “整天想著立下功勞,然後升職加薪,成為國士,走上人生巔峰。結果呢?還不是差點連小命都給丟了。”


    “可是老大。”小陳似乎還有點不服:“您這不是沒事麽。”


    “....對,我是沒事。”


    樓千城看了眼小陳:“但我當時的老大為了救我,死了。”


    “........”


    而就在樓千城告誡下屬的同時,陳知報卻是在秦觀的帶領下,將這本就不大的塔頭村逛了個遍。不可否認,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塔頭村雖然地不大,但村裏居然還有一個祭拜土地爺的小廟。


    說是小廟,實際上不過是村裏人自己建的,甚至連個泥塑的雕像都沒有,隻有一個還算勉強的神龕。


    神龕內則是擺著塔頭村村民們供奉的神仙牌位。


    上書:


    “奉供神州府玄都公之位。”


    “玄都公?”


    陳知報挑了挑眉,而一旁的秦觀則是趕忙道:“這牌位可是鄉親們花了大價錢,從一位走商那買來,據說是城隍廟裏的廟祝老爺們開過光的神牌,百試百靈,祈禱的時候城隍老爺都能聽到的。”


    “這樣啊。”陳知報點了點頭,沒有告訴秦觀,城隍廟的神牌根本沒有外傳過,所以這絕對是個贗品。


    目光移開神龕,


    陳知報又打量了一遍這座小廟,卻見這小廟的門口泥地,竟是和其他地方不同,整體呈現墨黑之色。


    且分布非常散落。


    仿佛有人將一盆墨水潑在了地上一般。


    而見得這一幕,陳知報當即就是一挑眉,跟在他身後始終一言不發的魍魎更是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


    原因無他:


    “好重的怨氣。”


    “好重的煞氣。”


    陳知報天生陰陽眼,自然能從那墨黑痕跡上看到流動的怨氣。而魍魎身為水鬼,則是看到了鬼的煞氣。而由此推斷,這一灘墨跡的真相也就不言自明:很顯然,這分明就是一大攤的幹涸血跡!


    非但如此,因為其上怨氣和煞氣的緣故,這血跡本身已經近乎凝滯在原地,普通凡人是沒有辦法除掉的。


    就算鏟去舊土,


    換上新土,


    要不了幾天,這些墨跡還是會出現。


    而能夠生出如此怨煞,造成這種異象的厲鬼,魍魎從專業角度給出了自己的判斷:“比我厲害多了。先生,要不我們還是回去找那幫靖魔司的人吧?這種事情他們是專業的,讓他們來比較好。”


    “......也對。”


    陳知報點了點頭,站在那墨跡之上,回頭再度看了眼那小廟,隻覺得那小廟仿佛一個擇人欲噬的凶獸,蹲伏在那裏,而小廟的大門,則是那凶獸張開的血盆大口,隨時都有可能朝著自己撲來。


    搖了搖頭,陳知報收回視線,目光一轉,卻是無奈一笑:“但現在看來,反而是樓先生他們要來找我了。”


    話音剛落-----


    “轟隆!”


    陡然間,隻聽一聲巨響從不遠處的泥土房處傳來,隨後就見那衝天的煙塵中,樓千城等人滿臉狼狽,帶著秦觀的“老婆孩子們”,一路飛竄而出。而他們的身後,則是一道如柳絮搖擺的身影。


    它靜靜地飄在那裏。


    雙腳離地三寸,腳尖不斷滴落下黑紅色的血液,浸濕染紅下方的泥土。


    “嘀嗒.....”


    “嘀嗒.....”


    “嘀嗒.....”


    它身著布衣,但布衣卻帶著黑色的血跡,腳尖的鮮血也是由此而來,而從腳部開始,越往上,衣服上的血跡就越多,臂膀位置更是徹底被染黑,看不到半點布衣應有的麻色,而在其肩頸之上,


    則是不斷往外冒的黑血。


    除此之外,


    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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