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楊書聽見一陣“呱呱”的鳥叫聲。


    那嗓音嘶啞,凶氣十足,難聽的很。


    周圍又酷熱非常,強光晃得人睜不開眼,心中不由升起一絲躁意。隻覺坐臥難安……很想打人。


    擰著眉毛睜開天眼,視野頓時一清。


    抬頭看去,發現那罪魁禍首竟是一隻烏鴉,它生有三足,一身黑羽被強光染成金色,還在那邊叫個不停。


    楊書大罵晦氣,覺這扁毛畜生本來就不吉利,還一直圍著我轉,著實氣人。


    便撿石頭丟它,卻被那烏鴉躲開,叫聲變得更淒厲,俯衝下來,要啄他的眼睛。


    楊書心說好膽,不大點的小鳥也敢跟爺爺叫板,看我不嫩死你。


    抬起大巴掌便將撲來的烏鴉扇飛出去。


    那畜生落到地上,眼神也是發蒙,見楊書還要來打,驚慌地飛起,吐出一團熾烈的火焰。


    楊書嚇了一跳,心想這鳥怎的還會噴火?


    抬起手臂擋住麵部,卻發覺這火焰雖然來勢洶洶,看著駭人,但落到身上隻覺灼熱,並未燒傷。


    那還怕啥?


    他放下手臂,扛著火焰大踏步走向烏鴉,口中還斥罵道:


    “哪裏來的東西,攪擾了小爺的清淨不說,還敢啄我燒我?不擰下你的鳥頭,再把你鳥毛拔光,難消我心頭惡氣……唉?別跑!”


    許是聰明的畜生果真知道人意,烏鴉被他的話嚇到,扭頭就逃,速度還忒快。


    這能咋辦!


    它跑咱就追唄!


    欺負人結果打不過,就想躲個清靜?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畜生在天上飛,他便在下邊追,還不時撿起石頭丟它。但這烏鴉機敏,始終打不中。


    楊書氣極了,便想跳起來去打它。


    這一跳,竟然跳的老高,險些捉著那烏鴉的腳爪。


    烏鴉看到這景象,當真是嚇瘋了一樣,驚叫著越飛越快。


    楊書一樂,發現自己能跳這麽高,便高喊道“我讓你跑!”,更興奮地追了上去。


    如此這般,楊書也不知追了多久,隻覺是好長一段距離。


    終於有一次,那烏鴉慢了一瞬,被他高高跳起後抓到手裏,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覺得手心一熱,差點鬆手。


    “嘶,好燙!”


    楊書仔細一看,烏鴉身上,居然燃著與剛才一樣的烈火,想要燒他,逼他放手。


    而且這畜生力氣不小,楊書將其扯下之後,翅膀撲騰個不停,還把楊書啄得生疼,讓他更加生氣!


    他便抬起拳頭,一拳接一拳,毫不客氣的打在烏鴉身上!


    “讓你叫,讓你跑,讓你燒我!”


    三拳過後,這怪鳥已是骨斷筋折,奄奄一息。


    楊書長出一口氣,自覺很是快意,正琢磨怎麽料理了它,卻看到綠樹變得幹枯,水草變得幹涸。


    心中一驚,趕忙查探,發現罪魁是這烏鴉身上的烈火。


    那烈火於他隻是燙了些,並無損傷,卻殘酷地炙烤著大地。以至於山川變色,草木成灰。


    楊書頓感頭大如鬥。


    本是出口惡氣,不想卻惹出了禍事、


    此時即便殺了這烏鴉,烈火也難以熄滅,一場災難似乎在所難免。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楊書天眼大張,四下觀望,很快便在不遠處,尋得一塊白色的巨石。


    快步趕到白石跟前,左手提著垂死的烏鴉,右手放在石頭上,一咬牙,一跺腳,運力一推,巨石便被掀起,險些傾倒。


    楊書眼疾手快,將那烏鴉扔到白石底部,迅速鬆開右手。


    一聲巨響,白石落穩。將那扁毛畜生死死壓住。斷了熱源。周圍環境也恢複了正常。


    楊書滿意地拍拍手上的塵土。


    這煩人的烏鴉一死,世界都清靜許多,他伸個懶腰,感覺身困體乏,很想睡覺。


    倒也不奇怪,先是追著烏鴉跑了好遠,一通搏鬥後又掀巨石,感到疲累也很正常。


    便找個平整的地方躺下,閉眼準備休息。


    恍恍惚惚間,楊書突然皺了皺眉。


    “不對啊,我本來就在家裏睡覺啊!”


    再睜眼,便看到了破舊的帷帳,方覺剛才的光景,不過是自己的夢境。


    “唉……咋老做這種怪夢……睡都睡不好……”


    困意跟著襲來,楊書翻個身,調整姿勢,沒過多久,鼾聲又響了起來。


    他這邊睡得香甜,卻不知遙遠的關外,又生出許多事端。


    ……


    ……


    春夏之交的大興安嶺,自然是個很美的地方。


    層巒疊嶂中,綿延千裏的樹木隨山勢而走,陣風吹來,便如鮮活的綠色遊龍,在群山中匍匐,不時發出悠遠的吟嘯。


    可謂千山競翠,林海聽濤。


    但夜晚的深山……就遠沒有白天那般溫柔……


    來自大悲禪院的老僧,正在其中行走。他把血色戒刀一揮,一顆大樹便被攔腰斬斷。那樹流出許多鮮血,扭曲著發出駭人的尖叫。


    老僧又斬一刀,徹底結果了想要截殺他的樹妖。


    正要繼續趕路,忽的眉毛微皺,將戒刀橫在胸前。


    說時遲,那時快。一把木劍攜風雷之勢,直刺而來。正撞在那把戒刀上。


    咚的一聲。


    驚得鳥雀四飛,駭得蛇鼠亂躥。老林子仿佛都活了過來。


    一擊過後。布衣老僧稍退半步,那木劍也倒飛出去,兜兜轉轉,落在一道人手中。


    “我當誰有這麽重的殺氣,原是你這殺胚!”


    那道人倒持木劍,手掐一個劍訣,語中帶著怒意:“若非親眼所見,還真以為是妖怪。”


    老僧卻不說話,擺開架勢,血色刀鋒直指木劍道人。


    冷冽殺意,猶如實質。


    風乍起,吹動二人衣角,下一刻,似剛才一般的響聲如瓢潑大雨,震蕩群山。


    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兩位佛道高人甫一接觸,便做死鬥,毫不留情。


    那道人避過一刀,擊出一掌,老僧不閃不避,抬手直對。


    二人借力分開,各自回氣。


    道人手一翻,指尖夾著一張符籙,啪得拍在木劍上,刹那間雷光閃爍,在劍脊遊走不停。


    怒道:“修佛修佛,卻修出滿身的血腥氣?”


    老僧卻緩緩收刀,氣勢又強三分,對道人說了第一句話:


    “我本破戒僧,殺生斬業人。”


    道人聞言冷哼一聲:“禍福無門,唯人自招,你殺孽盈宇,我便來做你的報償!死!”


    二人氣勢攀到巔峰,全力一擊針鋒相對。雷光血色都交織在一起!


    正激戰中,卻有一個紅袍人影突兀出現。


    他皺皺眉。一揮大袖,刹那間狂風大作,有靈性般卷著二人飛到高空,分列左右。


    僧道落地,都是眉頭微皺,卻不言語。


    紅袍人嘴角翹得老高,嘲諷道:


    “道曰致虛守靜,佛曰色不異空,你二人練功練了一輩子,就這點心性?”


    二人聞言,各自垂下眼瞼,收起兵刃,一做道揖,一行佛禮,卻是異口同聲:


    “見過湯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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