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貴客登門,當真是蓬蓽生輝啊!”


    在小院門前,楊書和兩位官差簡單寒暄了幾句,便這樣說著,打開了家門:“進來再說!”


    葉清拱手:“叨擾!”


    但那穿便服的錦衣衛卻哈哈一笑:“走走走,我給先生看點好東西!”


    說罷,推著楊書走進小院。


    葉清抿著嘴跟了進去。


    ……


    少頃,三人坐定。


    楊書麵向二人:“寒舍簡陋,酒是劣酒,茶是陳茶,便不拿出來丟人了……給兩位上杯水吧!”


    葉清卻揚了揚手中的盒子。


    “不必了,知道先生愛吃鵪鶉,我便去恩和順要了幾隻過來,還帶了壺酒……先生用過飯了嗎?”


    “吃是吃了點,但要是鵪鶉,我覺著自己還能再吃點兒!”


    葉清笑笑,擺盤上東西。


    楊書表現的頗為期待。


    其實這時候的人,通常不吃午飯,以至於晚間飯點,都跟餓狼差不太多,往往還吃不飽。


    他這表現也不算奇怪。


    當然,楊書其實是堅持一天三餐的……


    這一頓,該算是加餐。


    看葉清忙碌,那錦衣衛便拿出一個錦盒,說道:


    “淨妖司就是風雅,來酬謝別人,都是送吃的送喝的。


    我們錦衣衛就不這麽講究了!來,楊先生別客氣,這是給您拷鬼的回報,可真是好東西啊!”


    拿著錦衣衛不由分說遞過來的小盒子,楊書輕輕掂了掂。


    “嘖……真沉。”


    有天眼在,不用打開他也知道裏邊是什麽,卻還是有些感觸。


    那是一根金條,約十兩!


    現在這年景,能換一百多兩銀子……


    “這位……厲千戶?”


    他還不知道這錦衣衛的名字,隻記得對方是姓厲。


    “哎呦,先生可莫稱千戶。我叫厲江,您啊……怎麽稱呼都成。唯獨別稱千戶,聽著我是渾身擰巴,好像還在衛所裏似的。”


    “好吧好吧,那我便依著厲兄,倒是這錦衣衛,當真是豪橫啊。”


    葉清抬頭問道:“怎麽了?”


    厲江哈哈一笑:“楊先生別多想,這是衛所內部的懸賞。唉……我那兩個同僚的事,可真搞得我們焦頭爛額。”


    “我倒是聽說了。”


    葉清反應過來:“對那兩具行屍,你們內部懸賞了十兩黃金……你就拿這個送楊先生?”


    “對啊,不行嗎?”


    厲江瞪大眼睛問道。


    “楊先生是有才學的人,若真喜歡銀錢,當已家財萬貫,豈會把你這十兩黃金放在心上?”


    厲江“嘶”了一聲,看看楊書,又看看葉清,摸著頭發說道:“好像是這個理兒哈……可我怎麽也想不出,這世上還有比金子更好的東西?”


    楊書啪的拍住厲江肩膀,情真意切地說:


    “厲兄這話,當真是說到頭了,咱倆必須喝一個!”


    “喝!”


    楊書抹抹嘴,看看手中的錦盒,挑眉說道:


    “我是不是該客氣一下?”


    厲江:“大可不必!”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哈哈哈!”


    葉清一腦門黑線。


    ……


    恩和順的鵪鶉確實經典,這味道該是沒有第二家,三人各自吃了個痛快。


    飲過幾杯後,話題自然而然的轉到陰司冥府這裏。


    其實楊書與葉清,以及厲江之間並不十分熟稔。而對冥府的敵意,大概是彼此唯一的共同點。


    而且,楊書也不是真的以為,這倆人隻隔一天就來尋自己……


    真就是為了送東西!


    葉清:“楊先生可知最近京城……”


    “知道知道,不太平嘛,敬明兄與我說過好幾次了。現在看來,該是與那陰司冥府脫不了幹係。”


    兩個官差都點了點頭。


    葉清略帶愁容:“今天早上,淨妖司中有高人卜了一卦,問京城中冥府行事,卻沒細解,隻說不好……”


    “哦?”


    楊書正拿著一條翅膀,喂發財喂的開心,聽到這話才抬起頭,饒有興趣地問:“起的什麽?”


    “六爻。”


    “這樣啊……”


    所謂六爻卦,指的是六個陰爻或陽爻,排列組成的卦象。


    對應易經中的六十四卦,也是很多常用成語的來源……


    此世有儒,周易乃五經之一,當然是有易經的。這些楊書在書局的時候是確定過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的卜卦,絕不是前世的圖一樂,信不信看個性。


    若真是高人起卦,自有天應。


    厲江和哮天犬一樣,也在啃翅膀,他吐出骨頭後問道:“楊先生也有占卜之能?”


    楊書搖頭:“卜不得,沒這個本事,但易經倒是涉獵過一些……”


    葉清湊近了些:“先生可想解一下?”


    “嗯……來試試吧。”


    “也好,我記著卦象是:坤下艮上。”


    楊書點點頭,念叨著在桌上比劃,最後失笑道:


    “我有點明白,高人為何不願與你祥解了……我都不想說出來打擊人!”


    葉清和厲江動作一僵,微微探頭:“先生何意?”


    楊書看了看二人,用手蘸了點酒水,在桌上畫出了六爻。


    “我用最簡單的說法解釋最關鍵的部分。


    此卦上艮下坤,象征山在地上,受風雨剝蝕,所以叫剝卦。寓意小人得勢,君子困頓……


    若總解,最上是陽爻,餘下皆是陰爻。是為一陽在上,五陰在下,以一陽製五陰,力有不逮……


    若細解……唯一的陽爻還處在陰位上,這是不當位,意思是他不僅不幫忙,沒準還添亂!


    若……算了,不解了,總結來說,卦象顯示,官府這次多半要玩完。”


    “……”


    葉清和厲江一臉呆滯,先後搶話問道:“那還有救嗎?”


    楊書本想說“對不起,沒救了,告辭”。


    但轉念一想,這次搗亂的是陰司冥府。那羊道人更是和自己有了仇怨。


    沉吟過後,楊書緩聲說道:“倒也……不是完全沒救……”


    “先生何以教我!”


    楊書微微一笑:“用這剝卦的爻辭來說,若貫魚,以宮人寵,則碩果不食,君子的輿。”


    二人都不太理解的樣子,顯然不常讀易經。


    便莫測高深地解釋道:


    “意思就是:若得精明強幹的人魚貫而入,取代那些屍位素餐之輩,便可保大國不失,讓君子取得勝利。所以關鍵啊,得讓能幹這事兒的人來。”


    說罷,他棄了酒杯,站起身走入房間,再出來時,手裏捏著一副鐐銬。


    “我知你們前來,該是想請我幫忙。但我話放在這裏,出山是不可出山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出山的。


    我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說書人,也幫不得你們斬妖除魔。


    可那羊道人屢屢來,不與他計較一番,我楊某人豈不是泥捏的?


    再說這陰司冥府亦非善類,我不想惹事,卻也見不得他們如此猖狂,害我連包子都吃不得!


    來!這個與你!”


    言罷,楊書把那拘魂鐐銬遞到厲江手上,後者不明覺厲的接過。


    楊書咧了咧嘴:“這鐐銬專鎖陰魂,便是千年老鬼,也是掙脫不得,你拿著,該是用得到。”


    “哇……”


    厲江也不懷疑,驚道:“竟有如此寶物?”


    楊書順口胡謅:“師門所傳,姑且算是個小法寶。”


    用這借口,也可解釋玄塔產出的諸多小玩意兒……


    千戶大人倒也上道:


    “既如此,用過之後,自當歸還!”


    楊書衝他點點頭。


    接著蹲下身,摸出葉清給他的那枚陰陽通寶,讓發財聞了聞。


    後者很靈性的“汪”了一聲。


    楊書當著兩人,似與人言:“放心,你不在的時候,我自己小心些就是,過會兒你引他們去尋那羊道人,記著狠狠地咬他!”


    “汪!”


    哮天犬這一聲吠叫,雖然依舊奶聲奶氣,卻也顯露出頗為駭人的凶性。


    起碼把兩個官差嚇了一跳。


    神獸威嚴,幼時初現啊!


    楊書笑笑,站起身。哮天犬便跑到葉清跟前,斜著眼仰頭看他,厲江也打量這小奶狗。


    一時間,兩個官差都有些不好意思……


    幾乎同時想到:剛才怎的被這小東西嚇了一跳!


    “準備好後跟著它,它會帶你們找到那個羊道人。”


    楊書對哮天犬點點頭,隨後揮揮手:“忙你們的吧,明兒見。”


    厲江當下就要告辭,葉清卻說道:“楊先生,還有一事……我衙門中的高人,讓我送個東西給你,算是酬謝。”


    “嗯?”


    楊書挑眉,卻是一把扇子。


    玉竹骨,折紙扇。


    天眼驗證,這竟是個小法寶,而且是新做的。


    他伸手接過,緩緩打開,扇麵上寫著一句卦辭:“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這扇子靈韻內藏,不爭不顯,用天眼細細觀摩,還有一絲……妖氣。


    嘖……淨妖司,淨妖司,本以為取的是掃淨宇內妖魔的含義。未成想,還有一層‘我本淨妖’的意思在裏邊。


    楊書眼睛眨了眨,笑道:“敬明兄,可否給這高人捎句話。”


    “自無不可,先生請說。”


    “未出土時便有節,淩雲高處仍虛心。”


    “一定帶到。”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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