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仙於鬧市中,覓得個無人角落,便是一番閑扯淡。


    鐵拐李就說了:


    “隻怕看望我是假,來玩耍才是真吧!”


    “哈哈哈!”


    呂洞賓仰天一笑:“這是哪裏的話?”


    其實真論輩分,該算鐵拐李的徒孫輩兒。


    但八仙皆是灑脫自在的性子,不咋注重這些繁瑣的禮法,隻以平輩論交。


    相互間取笑玩鬧,都是常有的事。


    便如現在,呂洞賓對鐵拐李的遭遇,確是有些同情和忿忿。


    可嘴上卻又一點不饒人:


    “我分明是看你倒黴,過來安慰安慰!”


    擠眉弄眼,笑得張揚,那作態,真是討打的很。


    鐵拐李斜一眼,自然不往心裏去。


    歎口氣,轉而勸誡道:“人間衰頹,我等本事受限製,你可莫要惹事,小心陰溝裏翻船,那可就貽笑大方了。”


    “啊……這個我省的。”


    呂洞賓隻是愛玩鬧,卻也能分清好賴話。


    他下界時便發現,自己境界雖未受損,但施法時,卻受天地限製。且這限製不多不少,不高不低,剛剛好是仙人的門檻。


    簡直壞的冒泡!


    思及這點,呂洞賓便又問道:


    “拐啊,你是第二次來,可有什麽感悟?”


    鐵拐李半閉著眼,也知呂洞賓想問什麽,便微微點頭。


    緩緩言道:“若我所料不錯,此間怕是不能長生,亦成不了仙……但這隻是猜測,並無證據。


    譬如那楊先生,真個是深不可測!


    總之你自己小心,若惹下禍事,保不齊真會有性命之憂……還是早些回天去吧,這樣最為穩妥。”


    那呂洞賓聞言,兩道劍眉都快豎起來,顯得頗為憤怒。


    卻不是因為鐵拐李的勸告……而是明白了其中關節。


    “那你此番下界,也需承擔如此風險?”


    鐵拐李點點頭。


    呂洞賓越加不忿,背著手,在原地轉了轉,其言辭急切……甚至有點口不擇言:


    “無妄之災!真是無妄之災!分明是那青牛的罪狀,怎累得你遭了重?那老君也是糊塗,居然……”


    未等他說完,鐵拐李急忙豎起手指,瞪大眼睛:


    “噓!慎言!”


    呂洞賓也回過神,捂著了嘴,朝天上看去。


    也沒見個雷霆風雨,才鬆口氣。


    拍拍胸脯,表情後怕。


    鐵拐李卻笑嗬嗬的:


    “你運氣不錯,師尊該是在忙。”


    呂洞賓歎一聲,轉而又說道:


    “那位楊大仙也是,若他早早出手,攔下那作亂的青牛,自能免去這場劫數,也省的你一番磨難。”


    “此言差矣,自身因果,自人承擔,哪裏怨得到旁人。”


    鐵拐李言辭懇切,卻敏銳地發現……呂洞賓沒有在聽。


    便問道:“你在想什麽?”


    ……


    卻聽呂洞賓說道:


    “拐啊,我突然想到,這人間可能無仙人,那位楊大仙,如何會有這大的本事?”


    聽他這話,鐵拐李唰的抓住呂洞賓手臂:


    “你可別作死啊,那位楊先生,連師尊都極為看重,你這點道行,莫要去找不痛快。”


    “啊……”


    呂洞賓回神,展顏一笑,陽光下,其俊朗麵容好像在發光,聲音更是親切到極點:


    “哪兒能啊,我是這般不知輕重的性子?”


    彼此相識不知多久,看對麵這德行,鐵拐李就覺著要壞菜。


    還想再勸,卻又眉頭一皺,掐指一算。


    好嘛,緣分妙不可言,說來就來。


    他看一眼呂洞賓,又看看手指頭,有些猶豫。


    “怎的這作態?你要相信我啊!”


    呂洞賓端正麵容:“自去忙自己的,我定然不會胡來!”


    鐵拐李伸出手指頭,指了又指。


    “你最好別糊弄我!”


    說罷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不多時,便有個麵黃肌瘦的男子當街倒下,鐵拐李便顧不上呂洞賓,出手搭救。


    等那人緩過一口氣,再回頭去看……早就沒了人影。


    ……


    ……


    卻說這呂洞賓別了鐵拐李,便施展騰挪之法,身如電閃。


    這上京說小不小,若是凡人,穿城而過需得幾個時辰。


    但於呂洞賓,也不過是幾步路的事。


    瞬息之後,他便到了合豐茶樓之外,看見了楊書的身形。


    “此番倒要來試試,這楊大仙的深淺……嗯,看著也沒啥不尋常啊,就是個普通人。”


    正觀察著,呂洞賓突得發現,那楊大仙有意無意,往他這邊掃了一眼。


    “呼……”


    呂洞賓微微一驚,心中讚道:“好眼力,絕不是普通人……”


    便整整袍服,維持著神隱,打算聽聽這楊書說的是什麽。


    剛巧就聽到這一句。


    “呂洞賓調戲白牡丹。”


    “……”


    他劍眉微跳,壓住性子,仔細聽去。


    “卻說這呂洞賓遊覽京城風景,忽見一女子,正是二八芳華,那身姿窈窕妖嬈,雙目含著秋波,娥眉恰似新月,端是個絕美的人兒!


    過往的人見了,皆以為是人間絕色,往往駐足停留,想要看個真切,留在心中。


    有詩文可以讚頌: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呂洞賓麵皮皺皺,握著拳頭,心中暗道:


    “這楊大仙忒也討厭,我呂洞賓,是這般見著女人就走不動道的人?著實可惱!”


    他這邊暗暗生氣,卻聽楊書繼續說道:


    “呂洞賓見之難忘,直在心中想到:‘那廣寒仙子,水月觀音,我也見過的,卻都不是如此動人!’


    當下便往前去,問那姑娘,究竟姓甚名誰。


    方才得知,那沉魚落雁的美人兒,竟是位勾欄女子,喚作白牡丹。


    列位之前也聽我說了,這呂洞賓雖是純陽之身,可無論成仙前後,皆好這一口女色,慣愛眠花宿柳。


    但其修為深厚,無論怎的雲雨,也不會丟掉那純陽之寶,卻也神奇。此番聽聞,這白牡丹出身勾欄,便笑嗬嗬往那青樓去了。”


    ……


    “不行,呂某忍不住了!”


    聽到這裏,呂洞賓險些氣得跳起來!


    “這姓楊的可恨,竟如此編排與我!想我純陽子……雖然是有些好色,卻也不曾如此急色!還腹誹月宮仙子與南海觀音!”


    惱怒的咬著牙。呂洞賓也顧不得鐵拐李的告誡。


    原本隻想試探一番,但此番……必要給這楊大仙一個“問候”!


    心中便開始琢磨,要如何“問候”一下,既能出一口惡氣,又不至於把雙方關係……弄得不可收拾。


    聽著楊書越發浮豔的說詞,眼波一閃,計上心頭。


    “哼,你如此編排我,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感覺自己想了個好主意,呂洞賓咧嘴一笑。


    默誦咒法,右手一翻。


    竟亮出一朵桃花!


    “嘿嘿,且吃我這一發桃花劫咒!”


    屈指一彈,那法力凝結的桃花便激射而出,直衝端坐的說書人。


    在呂洞賓壞笑似的凝視下,那一朵桃花,眼看就要沒入其身體。


    卻不想……剛剛好停在身前。


    “嗯?怎麽回事?”


    也不見那楊大仙身上,有啥法力波動啊……咋突然就停了?


    呂洞賓遲疑著,想不太明白,正尋思要不要再來一發,卻見一道微光,從那楊大仙的屁股底下閃過。


    緊接著,那躲常人不可見的桃花,便像吹氣球似的……


    猛然放大了十幾倍!


    呂洞賓微微張嘴:“哈?”


    嗖……


    速度快到呂洞賓都來不及反應,超大的桃花便落入身體。


    其一張俊臉,直接就紅了!


    呂洞賓暗運法力壓製,心中狂吼:


    “不好,玩脫了,居然十倍奉還桃花劫……先回天去,磨上幾個月再說!”


    心思既定,也不猶豫,當下禦劍而行,轉瞬間便到了高空,準備回天去了。


    同時咬著牙回頭看了眼。


    “這楊大仙好狠!”


    需得說著緣法,當真是妙不可言,若沒有這一眼,呂洞賓的目光,也不過瞟過北城的秦樓楚館一條街。


    更不會看到那個女子。


    其姿容之絕世,見之令人難忘。


    “當真是……雲想衣裳花想容……”


    那急速飛馳的身形,自然而然的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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