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霏羽死了?”


    “聽說是淹死的,平日裏那般囂張跋扈的,真是活該。”


    “淹死的?這般無能到淹死的人,咋們整個奇藝城除了那個廢柴小姐,隻怕也尋不到第二個了吧。”


    奇藝城的大街上,百姓交頭接耳地小聲嘀咕著,雖說是日常的八卦閑聊,可那聲音小到隻有附耳之人才能聽得清楚。


    似乎這次八卦的主角是個極其不好惹的角色,亦或者說,莫府是他們尋常百姓開罪不起的,就是心中再激動,嘴上的聲調還是克製地控製在了耳邊之人聽到的程度。


    然而,此時的莫府也正如同百姓說的那般,正籌備著喪禮。


    莫府全府人已然換上了喪禮的麻布衣衫,使人震驚的是,府中之人的臉上絲毫沒有哀痛的表情。


    就連棺材前的貼身丫鬟姝荷,在給棺材裏邊的容顏塗上最後一抹胭脂色時,非但毫無悲痛,反而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李管家,小姐已然上妝完畢,是否……”


    姝荷盡管再欣喜,在轉身之後哀傷地垂下了頭,她不敢將後話說全,等待著李管家的示下。


    她深知李管家是忠心的主,麵對小姐的死他免不了心傷,可對於經常遭到小姐無端打罵的她們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李管家上前看了看,眼中不禁泛起了淚光,他是看著小姐從一個奶娃娃長成了這般大的姑娘,他這把老骨頭都沒埋入黃土,小姐她正值花季怎麽就先行一步了呢?


    還有老爺也真是的,閣裏什麽急事非得在這日前去處理。


    依他看,小姐之所以那般蠻橫,不過是想忙碌的老爺可以多陪陪自己罷了。


    他踉蹌了一下,邁著沉重的步伐轉身往門外走去,皺眉吩咐到:“且等老爺回來再……”


    “啊……”


    一陣驚慌失措的大喊聲頓時響起,靈堂眾人紛紛朝著聲音的來處看去,才一眼便已然被嚇得雙腳往後退了幾步,有的甚至麵朝那處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李管家正欲責罵下人擾亂靈堂,當他轉身之後,剛開口的話都堵在了喉嚨。


    “小……小姐?”


    最為震驚的當屬被棺材之中的青衣少女抓住了手腕的姝荷,被嚇得全身抖動的她,張著上下顫動的下巴,磕磕絆絆地對著不知何時起身的青衣少女說到:


    “小姐,你……可……可是對這個妝容不滿意?”


    “本閣主本就貌美如仙,無論何種妝容也定然是相宜的。”


    青衣少女說得輕聲細語、極為柔和,一雙杏眼朝著驚慌卻不敢亂動的眾人隻瞧了瞧,眾人後背頓覺一陣寒冷的陰風刮過,一個個的紛紛磕頭如搗蒜,更是未曾留意自家小姐口中的“本閣主”三個字,全部心思都在自家小姐的鬼魂回來的目的的上邊。


    李管家已然激動得親自跑去通知老爺小姐沒死的好消息了,府中沒了拿主意的,此刻的姝荷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心中卻是更加確信了自家小姐是不滿意妝容了,那隻隔著衣袖的手心直冒冷汗。


    “請小姐饒命。”


    小姐?


    青衣少女很快便發現了端倪,放開了姝荷便起身緩步往靈牌前走了過去。


    “莫霏羽?”


    她一字一句地柔聲念著靈牌上邊的字,有些微顫的手順著額前緩緩摸到了下巴——真不是她的臉。


    一股嫌棄感湧上了她的心頭,眉頭一鄒,終於淩厲地說到:“鏡子。”


    果然,小姐真的不滿意。


    姝荷嚇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膽戰心驚地去取了小姐最為喜愛的鏡子過來,那青衣少女挑起手指拈起了鏡柄,隻看了一眼鏡中的容顏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她還當是自己沒死,沒想到是重生到了別人的身體。


    最為要緊的是,這個天真又甜美到膩了的長相,與她之前的高冷氣質一比,跌落了何止十八層地府呀,簡直就是昨日天上今日地下好嗎。


    她無奈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咬著被那容顏甜得一陣發麻的牙,歪頭白了屋頂一眼。


    老天爺是故意要再氣死她一回的吧?


    然而,銅鏡的破裂聲如同姝荷的心一般,被嚇得七零八落的,也和眾人一般隻管跪地磕頭,等待著這個蠻橫小姐的吩咐。


    青衣少女看著動不動就跪地的眾人,終於接受了現實,說到:


    “本閣……小姐,方才不過是活動活動手腕罷了,又不是鬼來鎖魂,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與活著相比,就算是沒了她曾經引以為豪的容顏似乎也沒有那麽氣了。


    因為隻有活著,她才能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靈堂中,剛剛還沉浸在自家小姐鬼魂索命的恐懼之中的眾人,在聽到青衣女子說他們可以走後方才稍稍安下了心。


    他們寧可在小姐的鞭打下活著,也不想此刻就與閻王爺見麵,這一點他們還是很拎得清的。


    別管小姐是不是鬼魂,能離開這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就說明小命保住了。


    於是,眾人便像逃難一般快速地往門口撤了出去,諾大的靈堂之中很快就隻剩下了姝荷在顫顫巍巍地站在她的身後。


    青衣女子斜眼瞥了地上的碎片一眼,一邊不急不慢地往門外走去,一邊說到:“花紋甚是粗糙,本小姐要出去挑個更精致的。”


    姝荷看到那個迎麵往陽光走去的青衣女子,已然做好了對方在接觸眼光的一刻,露出鬼一般猙獰模樣的準備了。


    雖說她並未曾見過真正的鬼,可青麵獠牙、麵容扭曲的可怕畫麵已然落入了她的腦中。


    於是,當那青衣女子用手擋住陽光回頭的刹那,她總歸忍不住喊出了聲。


    “啊……”


    她隻是淡漠地看了大驚小怪的姝荷一眼,陽光透過她蘭花指的指縫落在白皙的臉上,微微蹙眉不急不慢地說到:


    “你是等著本小姐拿傘來撐你不成?”


    這全身上下她唯一還瞧著順眼的便是這白皙的皮膚了,若是曬成黃花一般的蠟黃色,可真真是煞風景了。


    而這一幕在姝荷眼中卻是成了自家小姐真的活著的證據,一邊應了一聲跑去取傘一邊心中抱怨著。


    禍害能不能遺留千年她不知道,反正她家小姐都斷氣了還能活過來,以後她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奇藝城的大街上,一架馬車垂著的珍珠幕簾,在馬車行駛的晃動下如同一串串滴落下來的雨滴,斷斷續續地敲打出了一首急促的曲子。


    在奇藝城誰不知這架珍珠幕簾馬車的主人就是莫霏羽,可莫霏羽已然逝世,這突然出現的馬車著實將他們嚇得不清。


    有覺得是莫右閣主命人開到城外燒到陰間給莫霏羽的,更有甚者直接懷疑是莫霏羽的靈魂歸來,乘車遊玩來了。


    頓時,本就熱鬧的街道上,那些被嚇得差一丁點便魂飄的百姓,硬是退退躲躲地給那馬車讓出了一條極為寬敞的路。


    青衣女子掀起車簾子,看到的正是百姓這驚慌失措的一幕,簡直就和避妖怪一般,恨不能同那些靈獸一般,可以插上翅膀溜走。


    “本小姐以前是殺了他們的靈獸還是滅了他們滿門?”


    “啟稟小姐,你沒有。是因為……”


    畢竟是小姐的痛處,姝荷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瞧了一眼小姐的眼色,深知小姐對說謊的下人從來都是不曾留情麵的,生怕自己日後遭殃,便如實地說到:


    “是因為小姐你貴為莫府的小姐,不僅修煉毫無進展,還經常看心情去各大商鋪胡亂砸東西,他們礙於老爺賠了銀錢、又畏老爺的身份,不敢多說什麽,可大多商鋪的老板敢怒不敢言。故此,他們在見到死而複生的小姐之後,自然如同往常那般畏懼三分。”


    她不過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姝荷還老老實實地回了她的話,心中已然猜出了她失憶了,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地將她想知曉的都一一說了出來,就像是回答考題一般既認真又專注。


    看來,姝荷能成為無理又蠻橫的原主貼身丫鬟也在情理之中。


    “畏懼三分?看來本小姐以前是相當地蠻橫呀。”


    說完,她眉頭微微蹙了一下,麵無他事地拿起了一旁的團扇,心裏卻如同浪潮高低起伏。


    出門之前她因嫌棄那一身衣衫是在棺材中躺過的,便換了身衣衫才出的門,並未見腹部部有任何淤青。


    可此時,她腹部卻如同被針尖刺痛腸胃一般,針刺感一陣一陣慢慢地朝她湧來。


    青衣女子一邊思索著,一邊用指腹聚集術法,輕輕地揉著自己的腹部。


    這看得一旁的姝荷滿臉疑問,小姐聽到這般言語卻不打她,還說出了自己蠻橫的大實話,如此安靜的模樣還真是少見。


    這不禁讓她懷疑,眼前之人還是那個動不動便打罵下人的小姐嗎?


    青衣女子揉著腹部的手很快便接過了另外一手的團扇,就好想方才她隻是整理了一番腰間的腰封似的,心中驚了起來——這分明是中了千斤墜的“後遺症”呀。


    看來原主並不是姝荷所說的那般是跳湖自殺的,而是被人謀害的。


    這個人還真是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盤呀,算準了千斤墜在半個時辰後,便不會在身體中留下任何術法的痕跡,而一直沉到水底的原主解不開千斤墜,剛好死無對證。


    就算原主被能夠解開千斤墜的修仙高手救起,也得一連幾日都承受這皮肉之苦,而原主依舊沒有任何證據指認罪魁禍首,還真是無論死沒死成,想伸冤都皆是無門可伸呀。


    不過,既然她重生過來了,從此刻起莫霏羽也是她了,她定然不會讓那些人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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