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藝城的夜幕已然將整片山河籠罩,月明星稀的夜裏,還伴著聲聲蟲鳴聲,初夏的風不燥不寒地吹著,一切都像是可以枕著蟲聲入睡一般地美好。


    “小姐,不好了,老爺失蹤了。”


    莫霏羽一回到莫府,便聽到待在屋裏的姝荷急急地朝著自己跑來,見她毫無緊張感,連忙補充到:


    “老爺向來不在家中便在奇藝閣,然而,方才李管家特地去奇藝閣尋過了,不見人。”


    “你們老爺可是在見到空中出現麒麟圖案後才出的府?”


    姝荷顯然沒有覺得她這樣稱呼自己的父親有何不對,畢竟,她家小姐和老爺的關係向來很僵。


    可當她聽到莫霏羽這般問時,眼中顯然閃過了一絲自家小姐真是慧眼如炬的欣喜。


    “嗯嗯,李管家說老爺就是在那個時辰出門的,難道小姐你知曉老爺去了哪裏?”


    “知,也不知。”


    “啊?”


    姝荷說著便一臉疑惑地撓著自己的後腦勺,滿是無解地看向了那個一身皎潔的白衣女子。


    “小姐,你都快把奴婢搞糊塗了。”


    “與你道不清楚,你速速去給本小姐備上一套夜行衣就是了。”


    這幾日她之所以不住莫府,除了方便她辦事和調查消息之外,還有最為要緊的一點,那就是成為了莫霏羽的她不知該如何同莫語相處。


    若與莫霏羽一般喊他父親,她這把老臉實在是喊不出口,若還是和十多年前一般喚他徒兒,她的身份便暴露了,那麽她的尋仇計劃將會被徹底打亂。


    所以,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解決方法,便是據之不見。


    雖說她尚且不明莫語成為奇藝閣的右閣主,是否將自己親傳的塑靈術外泄,可畢竟師徒一場,她又重生在他女兒體內,她是無論如何也得幫上一幫的。


    她不知,是因為她還不確定秋光和莫語是不是父女關係,也不敢確定此時莫語就在秋光那裏,她知,是因為那支她送給莫語的麒麟求救羽箭,卻在秋光的身上,秋光與莫語之間定然是有貓膩的。


    可無論何種關係,莫語與出門定然是為了羽箭的事情,而秋光那裏她勢必得去一趟。


    姝荷雖說不知小姐準備夜行衣要做什麽,可小姐比以前更加沉穩,就連術法都提升了不少,還真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呀。


    最為要緊的是小姐那蠻橫的脾氣也極少發作了,故此,她對於眼前這個小姐吩咐的事情,心中還是十分樂意效勞的。


    可真當她將夜行衣交給小姐之後,她才徹底明白了小姐的用意。


    “這裏便交給你了。”


    莫霏羽換上了夜行衣,輕輕地在姝荷的肩膀上拍了拍,便朝著窗戶縱身一躍,消失在了那寂靜的夜色之中。


    秋府的後院中燈火通明。


    院子裏種著的楓樹隨著風吹發出了細微的聲響,屋子裏邊透出的光映照在距離窗戶最近的楓樹上,稀稀落落的疏影映襯著的葉子尚未染紅,可樹根底下卻落著一片明亮的大楓葉。


    在一陣蟲鳴聲中,那片橙紅色的楓葉移了開去,露出了原本覆蓋著的身子,以術法屏住了氣息的莫霏羽順勢瞧了過去,隻見那原本橙黃的身體竟然出現了數道裂痕,那裂痕的切口極為整齊,既短又深。


    密密麻麻布滿全身的短痕,一看便知是用術法使出的短刀所傷,那原本漂亮的楓葉狀翅膀,也被削掉了好幾處。


    看得莫霏羽心中不禁一驚,雖說楓葉的身軀是用靈識所造,感受不到尋常刀劍的疼痛,可注入了術法的刀,哪怕是短刀,隻需刺入一分,裏邊的靈獸靈識便會痛上一分,楓葉有多痛秋光根本不在乎。


    看來秋光是將對她的怨恨都發泄到了自己的靈獸身上。


    不等莫霏羽尋,右邊的屋內便傳出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而後越摔越狠,一陣破碎聲如同驚濤拍岸般席卷了整個院子,莫霏羽用頭發絲想都知曉,秋光就在裏邊。


    屋子裏的粉衣女子在將最後一件瓷器摔完之後,才終於氣喘籲籲地扶著一旁的梨花木椅坐下。


    “還請秋光小姐寬宏大量,饒莫霏羽一命,他日定有重謝,蕭林奇。”


    秋光將攥在手中的撒金紙再次展開,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頓時氣上心頭,手腕幾個來回便已撕了個粉碎。


    他最後那句難道不是不願意多管閑事的意思嗎?這回兒卻暗自給秋光寫信幫她,難不成蕭林奇是個嘴硬心軟的主?看來,她得多往這方麵去分析他的話了。


    原來,被人在意著竟是這般地令人心情愉悅。


    用術法屏住了氣息的莫霏羽心頭猛然一震,搖晃了一下腦袋,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後,便繼續看了下去。


    那撒金紙的碎屑如同金光一般飄落在了她粉色的衣裙上,閃亮的光映得她那張本就精致的臉多了幾分貴氣,與這滿屋的狼藉格格不入。


    “哼,合著我明日若真讓修仙門派誅殺她,便是心胸狹小了嗎?楓葉聽從那個賤人的號令便罷了,就連你也被那個心思歹毒的賤人迷惑了不成?”


    話一出,她的心中顯然已經有了答案——莫霏羽必須死。


    裏屋怒氣未消,外邊聞聲趕來的秋老爺便連同一位長相極為嫵媚的女子匆匆趕了過來。


    “哎呦,我的乖女兒呀,你就是再生氣也不能拿自家的錢財來置氣呀。”


    顴骨頗高的秋老爺看到滿地的瓷器碎片,身為守財奴的他便開始計算起了今晚的損失,當他憑著往日影響將自家女兒房中的數樣瓷器中統計上了一個總數後,頓時一陣腳軟。


    秋夫人眼尖地扶住了一旁矮了半截的秋老爺,一雙眉眼一個秋波投了過去,一邊在他的手肘下輕輕掐了一下,暗示此時不宜提及錢財,否則自家的這尊“財神爺”分分鍾會變成敗家女給他們看。


    十分嬌媚地說到:“老爺,你如此說可就不對了,我們寶貝女兒不過是摔了幾個破瓶子罷了,哪有你想的那般嚴重。”


    “我是你女兒沒錯,可你一介煙花女子有什麽資格喊我女兒?”


    秋光指了一指秋老爺,而後一雙明眸死死地盯著那個大驚失色的美豔女子,怒道:“你可別編造什麽十月懷胎生下我的懶台詞了,我可是對你虛情假意的戲碼一丁點都不信。”


    “女……你可是誤會什麽了?”


    秋夫人生怕她再氣急,便換了個稱呼。


    久經風月場的她顯然已經看出了秋光眼中的厭惡之意,斷定秋光定然是知曉了事情的真相。


    “誤會?那個救我回來的冷漠女人才是我的親生母親吧,楓葉也是她拖你轉交給我的吧。”


    秋老爺頓時急得立馬忘記了錢財的事情,立馬小跑到那個粉衣女子的麵前拉住她的手,勸慰地說到:


    “你還是為父的乖女兒,我們依舊是一家子,這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哈哈哈,你們還真當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傻子嗎?你們不過是將我當成從海月身上扒錢的搖錢樹罷了。”


    秋光嘴角拉起了一抹苦笑,左手摸著右手掌心處的麒麟圖紋,冷眼說到:“我頂多是流著同你一族的血罷了,除了這丁點的聯係,你可還有別的法子來勸我用麒麟羽箭的傷讓各大修仙門派去殺死賭坊老大嗎?”


    “你?”


    被拆穿了心事的秋老爺,顯然有些惱羞成怒了,可礙於麵前的女兒是個活的“搖錢樹”,為了還賭債他可得牢牢抓穩才得。


    “我好歹是你的父親呀。”


    秋光嘴角冷笑著,心中的最後一絲溫暖也被她自己徹底撕開了欺騙的麵具,頓時,她才發覺自己竟然隻是一個被別人拋棄的棋子。


    “我需要親情時你們不管不顧,受盡屈辱你們不聞不問,若非受傷的消息傳到海月的耳中,你們估計也是會看著我自生自滅的吧?所以,你認為親情那兩字在我這裏還值錢嗎?”


    她故意用了秋老爺衡量一切的標準來諷刺他。


    她心中的憤恨已然失控了,如同衝破牢籠的小鳥一般一頭往藍天上紮去,也不管前邊的路是不是就能平安無事。心中那種被忽視的存在一直都在暗處告訴自己——她是多餘的。


    她恨極了這種懦弱的感覺,她隻想抓住那抹明豔而閃耀的光,那個在她受到欺負時奮不顧身地護住了自己了人,那是她第一次覺得有人護著她不是因為她是秋府的小姐,不是海月的女兒,而是因為她隻是她。


    那時,她的術法還沒有如今這般強,在聽到父親說隻將她當成一顆活的“搖錢樹”時,她憤怒地騎著楓葉離了府,她隻讓楓葉朝著日落的方向飛,飛了多久她也忘了,直到她瞧見周邊的天色頓時暗了下來才發覺自己已經飛遠了。


    正當她讓楓葉往回飛時,一隻鳥妖忽然振翅而來,一雙腳準確地抓住了她便快速地飛走了,任憑楓葉如何追都追不上她。


    那鳥妖將她扔在一塊極大的木板子上,上邊滿是已經幹透的血跡,木板上邊零星地散落著幾個拳頭大小的洞,那洞口的邊緣極其粗糙,洞口上大下窄,與那隻鳥的嘴恰好吻合。


    她纖細的手指剛巧觸碰到了一個邊緣粗糙的小洞,那邊緣沾著的血跡使得她下意識地起身逃跑,眼看著那隻大嘴朝著自己衝來,她雙手念決以最強的術法使出了一個爆破術。


    無奈還是被鳥妖撞回了木板上,一雙爪子穩固地壓住了她的身子,那巨大的嘴眼看著就要朝著她啄下來,嚇得她懼怕萬分地緊緊閉起了雙眼。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隻見一個衣角飄飛的少年,身著一身耀眼的紅衣落在了她的眼前,轉腕收回了鳥妖身上的長刀,彎腰朝著還愣在原地的她伸出了手。


    時至今日,她還記得他當時看向自己的眼神,沒有同情更加沒有她最為厭惡的討好,美好地如同那輪日光一般,耀眼而赤城。


    秋夫人看著那個沉默的粉衣女子,心中已然知曉了結果,她扯了一下一旁秋老爺的衣角,反倒被秋老爺甩了開去,他依舊不死心地問到:


    “你當真要見死不救嗎?”


    “我當真隻想她死。”


    外邊的莫霏羽眼底閃過了一絲譏笑,而後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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