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宮傳出鬧鬼一事後,睡不好的何止賢妃一人,德馨宮裏的德妃亦是夜不成眠,甚至氣得把桌上的一杯茶水摔到了地上。


    “紅衣,隨本宮去鐺月宮走一趟。”德妃怒氣衝衝道,整了整著裝便朝琪貴妃的鐺月宮行去,紅衣連忙低著頭跟在後麵。


    “德妃妹妹怎的想起來本宮這鐺月宮了,真是巧了,前些日子本宮還念叨著妹妹呢。”琪貴妃先是微微訝異地挑挑那狹長的桃花眼,隨即十分親昵地拉著她的手笑問道。


    德妃心裏冷笑,你恐怕是念叨著我怎麽還不死。如此想著,臉上卻笑得比誰都燦爛,“妹妹這些日子忙了些,沒有來探望姐姐,姐姐莫怪才是。”


    雖說後宮之中有請安之說,可是那一般是針對東西六宮宮主之外的妃嬪,德妃作為德馨宮一宮之主是沒有必要向琪貴妃天天請安的,隻是憑著這淡薄的姐妹情誼偶爾來探訪一下。是以來這鐺月宮時,琪貴妃著實是小小吃驚了一番。


    “秀竹,去給德妃娘娘沏杯茶水。”琪貴妃吩咐道,隱隱看見德妃眼下的黑影後,心下已有了計較。


    “是。”秀竹連忙應聲,轉身去取茶葉,而茶杯則是因為鐺月宮常有人前來,便是一早就備好了的。


    “姐姐無需這般客氣,妹妹也隻是小坐一會兒,不好勞煩太多。”德妃端莊地笑著,見琪貴妃入了座,才在她近旁的一個椅子上坐下。


    “妹妹近況如何,本宮怎的見你麵色不甚好?”琪貴妃似是關懷地詢問道,眼睛掃過看著她眼圈外的黑影。


    德妃笑容一僵。這琪貴妃根本就是明知故問!皇上已經近一個月沒去她的德馨宮,這對於任何一個一宮之主來說,無異於狠狠打了她的臉麵。麵色不好自然也是因為花後那個死鬼,夜夜讓她從夢魘中驚醒,就是死了也不讓她好過!她不信,琪貴妃會一點兒影響都沒有,畢竟當初她可沒少落井下石。


    那段時間,花梨月雖說被打入冷宮,但是那後位卻還是保留著,琪貴妃一早就盯著了,恨不得她早些死了讓出中宮和後位。可惜啊,就算花梨月死了這麽久皇上也沒有再立後。琪貴妃的父親溫相和其他幾位官員曾經還上書提議過再立皇後,以穩定後宮。當日皇上為此事震怒,“後宮的事何時輪到你們操心!”後來,此事便不了了之。


    而因為花梨月一事,太後和皇上的關係也處於緊張狀態,大晏帝十九歲登基為帝,兩個側太子妃分別封為菊妃和彥妃,各入住一宮,而大晏帝登記當日,太後親自選中了大將軍之女花梨月為兒媳婦,登記之日便也是冊封皇後之時。舉國同慶,好不熱鬧。太後這麽中意的兒媳婦被查出父親謀反之罪,後來又自縊於冷月殿中,太後自然心有不忿,好一段時間都在禮佛,呆在福壽宮中閉門不見任何人,就連大晏帝也吃了不少閉門羹。如今,大晏帝雖時常去請安,太後亦隻是虛著客套一番,眾人明白,太後這是對皇上還埋怨著呢。是以,後宮這些不□□分的女子也不敢去抱這尊大佛的佛腳,生怕一張熱臉貼上了太後的冷屁股。


    不一會兒,丫鬟秀竹遞過來飄香的茶水,德妃低頭抿嘴小啜了一口,不禁歎道:“還是姐姐宮中的茶喝著香。”


    “妹妹喜歡這茶便好,等會兒本宮差秀竹送一些去德馨宮。”琪貴妃淡笑。


    “那倒不必了,妹妹的德馨宮雖比不上姐姐的鐺月宮,這該有的茶水糕點還是不缺的。”德妃婉拒道,隨即那眸子微抬,看向一旁亦品著茶水的琪貴妃,唇瓣龕了龕,才問出聲,“妹妹聽聞中宮這幾日不安寧,也不知道姐姐聽說了沒。”


    琪貴妃細長的眉毛一擰,“中宮那幾個宮女太監的整日閑慌了,竟造出這般謠言,昨個兒本宮已經派人小小處罰了一下,一人二十大板,看以後誰還敢造謠!”琪貴妃厲聲道,忽而又斂了那冷厲,朝德妃笑道:“妹妹莫聽那些個下人胡扯,若是鬧鬼早該鬧了,何必等到現在。”


    德妃眼微垂,笑回道:“妹妹自然未曾當真,隻是這些奴才如此造謠,弄得後宮人心惶惶,姐姐的處罰未免太輕了些。”


    “哦?那德妃妹妹覺得該如何處置?”琪貴妃眼睛轉向她,嘴角勾笑。


    “妹妹倒覺得這種生事之人該是活活打死才是,免得以後又弄出什麽幺蛾子。”德妃說得風輕雲淡,好像談論的的不是人命,而是一根人人可踐踏的雜草。


    德妃果然還是後宮中最狠厲之人。助她一把,讓皇上更加心生厭煩,琪貴妃自是求之不得,當即便笑回道:“雖說這些奴才生事了些,但終歸是以前伺候過花後的,且本宮也見不得那些慘狀。皇上明麵上是讓本宮和賢妃管理著這後宮之事,但是處理一兩個生事端的下人,這東西六宮也是不乏那有權利處理之人。”這話說得已是十分明確,她德妃是德馨宮一宮之主,隨便處置個生事端的下人也是可以的,隻要那罪名安得合理!


    德妃會意,眼中盡是毒辣之光,朝琪貴妃一笑,“叨擾了姐姐許久,妹妹也該告辭了,改日再來姐姐的鐺月宮拜訪。”


    “也好……秀竹,還不替本宮送送德妃。”琪貴妃淡淡掃了身後的秀竹一眼,道。


    那靜立而站的宮女便立即侯在了德妃跟前,低頭道:“奴婢送德妃娘娘出宮門。”


    德妃斜睨她一眼,淡淡嗯了聲,便朝鐺月宮宮門外迤邐而去。


    身後的琪貴妃盯著那逐漸走遠的身影,忽地嘴角一勾,眸子裏外溢而出的笑意中摻雜鄙夷。後宮之中,若問誰的手段嘴毒辣,那一定是德妃,而再問後宮之中誰最無腦,那也一定是這德妃。後宮中最不易存活的恰恰便是這種無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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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佩環快步從門外走來進來,神色微驚。


    半躺在軟榻上看書的女子緩緩放下手中的書看向來人,訝異道:“何事竟驚慌成這樣?”身旁靜立的墨月和雲嬌亦是皺著眉看向佩環,娘娘看書的時候最喜安靜,佩環亦是知曉的,若無大事定不會這般沒有禮數。


    佩環斂了斂神才道:“方才奴婢幫著趙嬤嬤去內務府領下個月的物什,正好路過中宮,聽得那處傳出宮女的慘叫聲,後來便隻有悶哼,想來是被人用粗麻布堵了嘴。奴婢等不好多加停留便匆匆離開了,待去內務府領了這個月的細鹽和其他物什後,適逢德妃娘娘從中宮出來,怒氣衝衝地走了,那小宮女被活活給打死,兩個公公正拖著往外走。”佩環幾乎是一口氣說完,似心有餘悸般喘息了幾下。


    葉靈霜眼微眯。好個德妃,竟管事管到中宮裏了!墨月和雲嬌也是齊齊一驚,聽聞德妃素來狠辣,沒想到德妃竟把那宮女活活打死。


    “墨月,把安德子和吳團給我叫來。”葉靈霜冷聲道。


    墨月應是,忙將門口候著的安德子和吳團都喚了進來。


    “安德子,吳團,你們兩個這幾日不要再去中宮那邊走動,免得被後宮這些毒婦害了。”葉靈霜淡淡道。


    吳團向來老實不多事,隻低頭應是。安德子則麵露一絲不忿,低頭道:“回娘娘,奴才自是省得,隻是沒想到明明昨個兒早上中宮那幾個奴才才被琪貴妃打了二十大板,今日還出了這樁事。”


    “你們已經聽說了?”葉靈霜挑眉看了兩人一眼。


    “奴才和吳團方才無意間聽小廚房裏的管事趙嬤嬤說起這事。”安德子低頭應道,再一次深切感歎,他們這些奴才的命在那些後宮寵妃眼裏,從來都是低賤如芥草,說沒就沒。中宮那小宮女隻不過是第一個發現血痕的人,便被德妃活活打死。安德子心裏還是有幾分透徹的,這德妃不過是殺雞儆猴罷了,中宮管事趙公公好歹是伺候了花後許多年的,德妃不好動他,便拿底下的人開刀。


    “你們知道便好,等過了這陣子再說其他,要知道這後宮不乏心腸歹毒的女人,若是你們不小心衝撞了誰,以我現在的品級根本幫不了你們,你們可明白?”葉靈霜朝兩人正色道。


    “奴才明白。”兩人齊聲道,然後在主子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墨月幾人聽了這事也是心中惶惶,一時不敢言語。後宮之人若是犯了大錯,確實是可以被東西六宮宮主直接處罰的,可是直接處死的很少,且那罪名需大極才可,如幹了什麽私通侍衛的齷齪之事亦或者販賣宮中貢品,不知這德妃如今處死那宮女是安了怎樣的罪名。


    “雲嬌,去給我沏杯茶。”葉靈霜忽地打破了幾人死一般的沉寂。


    走神想事的雲嬌立馬回神,忙應聲道:“娘娘稍等,奴婢馬上就沏茶送來。”


    葉靈霜接過雲嬌遞來的普洱青茶,輕吹那浮著的墨綠茶葉,一口口小啜著,眼睛低垂,讓人看不出裏麵深掩的光彩,隻是那含著杯沿的唇瓣微不可見地勾了一下。


    德妃,你這般無腦子的人早些死了也好。但是你到底是被誰的話迷惑了,賢妃,還是……琪貴妃!那眼裏冷光一閃而過,琪貴妃,你現在便好好呆在那高高的位置上,總有一天,你也會被拉下來,嚐嚐冷宮的滋味,或者……死亡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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