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你快給看看,瑞兒他為何總是哭。”葉靈霜好聲好氣地哄了半天,懷中的小家夥兒還是大聲哭個沒完。那乳母連忙接過馨妃懷中的粉團兒嬰孩,來回輕哄幾下,豈料那小家夥兒變本加厲,哭得愈加大聲了。


    葉靈霜鬱悶道:“這孩子難道跟本宮這個母妃不親麽?本宮親自抱他哄著都無用。”


    “嗬嗬……”兩人忙碌的空檔,忽聞門外爽朗而低沉的笑聲,大晏帝單手背在身後,步伐不急不緩地走了進來。


    “妾見過皇上。”葉靈霜忙起身行禮。抱著天瑞的乳母實在止不住那嘹亮的哭聲,心裏忐忑,生怕大晏帝一個不高興就治了她的罪。


    大晏帝扶起馨妃,臉上笑意未歇,目光打向乳母懷裏的小天瑞。


    乳母心裏一慌,忙低頭認錯:“皇上恕罪,奴婢也不知道三皇子為何一直哭,明明方才剛喂了奶水。”


    大晏帝不怒反笑,“朕的兒子連哭聲都這麽洪亮,以後必定有大作為。將孩子給朕,朕抱抱看。”


    乳母無措地看著小天瑞圓溜溜的大眼睛裏接連不斷地落下一顆顆鬥大的珍珠淚,漸漸匯成一條小溪,隻得小心翼翼地呈給了大晏帝。


    “來,乖兒子,給朕笑一個。”大晏帝將那一團兒接了過來,在那繈褓包著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拍,張大嘴嚎哭著的小家夥居然漸漸止了哭聲,一雙烏黑圓溜的眼睛東張西望後停在了大晏帝的臉上,小爪子揮舞了幾下。


    “哈哈……霜兒,瞧見沒,朕的兒子跟朕親得很。”大晏帝朗聲笑道,似乎還有些得意地揚起了眉,調頭看了葉靈霜一眼,轉而又繼續逗弄著懷中的小家夥。


    “這孩子這麽小就會奉承他的父皇了,連我這個母妃都不給麵子。”葉靈霜麵上嗔怨道,眼裏卻帶了幾分笑意。


    “霜兒你嫉妒朕也沒用,瑞兒他就是跟朕親。”大晏帝自個兒笑得爽快,在小天瑞肥嘟嘟的臉上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就好似戳到了豆腐上,軟軟地塌下去一片,等逗夠了才交還給乳母。


    那乳母一臉藏不住的笑,抱著懷中的金貴小身板,低頭道:“皇上,娘娘,奴婢先抱著三皇子下去了,瞧著這時辰又該是喂喂奶水了。”


    “好生照顧著三皇子,回頭朕重重有賞。”大晏帝拂了拂手。


    一聽這話,乳母立即喜笑顏開,連聲應是,往後退了數步才轉身退出。


    待大晏帝入了座,葉靈霜已經泡好一杯茶水,遞過去,笑吟吟道:“喏,皇上請喝,順便看看妾泡茶的手藝是否見長。”


    大晏帝接過茶盞,看茶水冒著熱騰騰的氣,略一低頭,那霧氣便撲在了自己的臉上,燙麵。大晏帝皺了皺眉,“朕瞧著這水有些燙,愛妃你難道不該涼上片刻再請朕飲用。”


    葉靈霜笑著取回他手上的茶盞,在他驚訝的目光下低頭小啜了一口,潤了潤唇瓣,那唇瓣便沾了晶瑩的色澤。“皇上,這茶水看著燙喉,其實真要咽下去也就那樣,這樣飲入口中的茶水香味反倒更加濃鬱,皇上不如一試?”說罷,兀自取了個未用過的新茶杯,準備再倒一杯。


    “不必麻煩了,朕就喝這杯。”大晏帝握住她忙碌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長臂一伸,便自她麵前取過了那杯她飲用過的茶水,細細品味起來。


    “有些燙舌,不過勝在味香,飲下去胸中都似乎灼燙了起來。”啜了幾小口後,他道。


    “皇上每日喝的茶都是下人待到水溫了後才送去,其實妾倒覺得都看似好的東西不一定就是最好,無非大多數人皆認為如此罷了。”


    大晏帝腦中的某個念頭頓了頓,笑著點點她的腦門,“也隻有你敢讓朕喝這麽燙的茶,還將朕哄得一愣一愣的。”


    “妾冤枉,妾實乃字字肺腑啊。”葉靈霜捂著腦門回道。


    兩人又閑聊片刻,大晏帝不知不覺中已經將那一杯茶水飲盡。


    “朕先回去了,後宮之地畢竟不好長呆,這個時候朕本該是在處理政事。”


    “那皇上您怎麽巴巴地跑到妾的殿中來了?”葉靈霜追問。


    “什麽叫巴巴地,朕想自己的兒子了,來長樂宮看看還不成。”末了,覺得差點兒什麽,又加了一句,“今個兒朕也是順道,況且朕每每來你宮中也不過呆上一盞茶的時辰而已。”從福壽宮到長樂宮雖然繞了兩個彎,其實也算的上順道,大晏帝如實想到。


    “得,妾失言了,皇上可別放在心上。皇上每次來長樂宮看妾,妾自然是萬分歡喜的。”葉靈霜道,取過那空茶杯,仰頭看他,“皇上要不要再來一杯?”


    見她渾不在意,大晏帝睥她一眼,“也就你能這麽口無遮攔地對著朕說話,朕還聽得樂乎,換做別人指不定早就去哪處旮旯角呆著了。”


    葉靈霜笑吟吟,“妾真榮幸,那妾繼續口無遮攔算了,反正皇上稀罕。”


    “得寸進尺。”大晏帝低聲回了句,倒也沒反駁這話。


    送走了大晏帝,葉靈霜身子軟軟地坐回榻上,失神回想著昨日賈墨痕所說的話,心裏滋味莫名。花家尚有人活著?幾位叔叔家的事她雖不清楚,卻也知道三叔家有個年幼的孩子,那個自己一共才見了幾回麵的小表弟……


    去翠荷殿的時候,賈磨痕已經早早等著,聞聲回頭,兩人的視線絞在一起,暗流湧動,一瞬間之後又迅速移開。


    “今日乃設壇作法的最後一天,這段日子辛苦娘娘了。”落梅和乳母往外走的空檔,賈墨痕客套道。


    “賈太傅無需客氣,不過小事一樁而已,比起太傅你辛苦作法,本宮和皇兒不過是在一旁站著,算得了什麽辛苦。”葉靈霜微微提高了聲音。


    朝門口處掃了一眼,兩人的對話才又熟絡起來。


    “昨日的事當真?”葉靈霜直問道。


    “太後與那人通信,皇上發現後令我親自調查,是花家後人沒錯。”


    見她眼裏暗光流轉,賈墨痕歎了歎氣道:“你放心,皇上不會要他的命……”頓了頓,還是道出憋在心裏許久的話,“世妹,過去的事情真的放不下麽,這些日子我日日見你,每次都看不到你心中的快樂,頂著仇恨而活太累了……重新過活一次,為何你就不能為自己考慮一下……”


    葉靈霜淡淡掃過他似乎總是憂懷天下的那張麵容,語氣也是同樣的清淡,“我也不想,可我夜夜入夢,都會看到逝去的家人和自己慘死時的樣子。你說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活,那你實在是說錯了,看著那曾經害過我的女人一個個死的死瘋的瘋,我的心裏別提多暢快。”低頭看了看懷中入睡的粉人兒,語氣稍柔,“自打有了天瑞,我也收斂了許多,隻要別人不來惹我,我便放她們快活,但是——”語氣猛然一轉,“若她們自己送上門來,世兄你便好好看著,我會讓她們如何償還我花梨月的帳!”


    賈墨痕仰頭望天,眉頭緊鎖出一個川字,呐呐自言道:“你……到底是變了,還是我從未了解過你……”


    “我從未變過,以前是愛恨情仇皆有,現如今不過是恨比愛多了些。”


    賈墨痕收回目光,深深看她,“……月兒,以前的你,愛與情在哪裏?你可有愛過他?”


    葉靈霜嘴角驀然一勾,勾起幾許自嘲,“世兄,為何當初你隻言片語不留就走了,若你一直留在皇都,一切都又不一樣了,至少我也能與家人死在一塊……以前的我本來是想嫁給你做唯一的妻的,父親也是這個意思,可是你卻走了……”


    賈墨痕雙眼猛然一瞠,身子震了震。


    “月兒,我……”


    “多說無益,太傅你還是快些作法吧,這些日子你帶給本宮許多消息,本宮感激不已,你為我所做之事已經足夠,以後你我兩不相欠……”


    賈墨痕沒有再說話,一顆心卻仿佛瞬間壓了塊石頭,一點點沉了下去。


    最後一次法事作畢,分道揚鑣之際,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如今的你到底是懷著何種心情對著皇上,以後,你想如何?”


    葉靈霜笑了笑,“自然是一個妻子對著一個丈夫的心情,至於以後如何,本宮也想知道,皇上他……能為本宮做到哪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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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宮設壇作法一事告一段落,太後的病情雖有好轉,卻自那與大晏帝的一次挑明對話後,胸口鬱結,漸漸離不了藥罐子。除卻這兩事,最大的事莫過於大晏國四年一次的選秀,如今將至九月底,新一屆的入宮秀女人選已大致確定下來。


    鐺月宮。


    琪貴妃來回端詳著手中的幾幅美人畫像,嘖嘖稱道:“現在的秀女真是一個比一個美,連本宮都自歎不如了,彥妃的眼光還真是不錯。”


    “娘娘,奴婢不解,選秀一事皇上為何不直接交給娘娘,反而要彥妃插上一腳。”秀竹垂頭低問。


    琪貴妃將那畫軸往一旁推去,哼笑一聲,“皇上這是不想本宮後宮獨大,才讓本宮和彥妃一起執管選秀之事。彥妃不過是見不得本宮的好,也或者是見不得馨妃的好,巴不得選幾個比她貌美的進宮,好讓皇上換換口味。”


    “也好,本宮便如了她的願。”琪貴妃目光幾轉,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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