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死寂的沉默,然後是嘩然。


    陳風趁著人聲嘈雜,壓低聲音捂嘴,生怕別人看到嘴型讀唇語,“不要問不要想,等下你在稱房外麵等我,千萬不要進去。”


    五號蒼白著臉,看到陳風凝重的眼神,很識趣地默默點頭。


    陳風的擔憂成為現實,在他的記憶中,第一次正兒八經領任務,一號就領了個天字房任務,翹辮子翹得隻剩下一堆頭發。


    天子房,自從設立以來,就隻有一人活著出來過。


    那就是永不補缺,傳說中屠了整個鎮魂司的天璣瘋十三。


    曹丘臣難得一見走到五號身前,望著他欲言又止,張了張嘴,最後化作一聲歎息。


    死人臉老曹,嘴角僵硬地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輕輕拍了一下五號的肩,幹裂著嗓音,罕見地憋出兩字,“放心”。


    放心?放什麽心?什麽意思?這時候要安慰的話,不是應該說保重嗎?


    看著曹丘臣頭也不回地走遠,五號大叔身旁呼啦啦閃出一大片空地,除了十一號紋絲不動,其他稱魂師們唯恐沾了晦氣。


    “記著我的話。”陳風跟五號擦身而過,又壓低聲音叮囑了一句。


    陳風疾步快走,心裏焦急,人字二號房稱魂造冊,引魂入魂井,一氣嗬成。


    連陰陽冊給的獎勵,都來不及細看就丟進了虛空梭,更別提吃瓜魂兒的生平。


    陳風連走帶跑,遠遠就看到五號大叔在天字十一號房外急得握拳捶掌心來回踱步。


    “別說話,沒時間解釋了,記住一條,事後有人問起,一概唔母雞吖。”


    “啥?”五號還想說話,眼前一黑,啥都看不見了。


    陳風意識潛入虛空梭,看到五號局促不安地不敢動彈,心下稍安。


    這虛空梭他早就用半成品鐵線陳試驗過,死物活物都能裝,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還往裏扔過耗子呢。


    為了掩人耳目,更加逼真,陳風施展捏骨術,幾息之間就成了五號大叔的模樣。


    身為五號的陳風,深吸口氣,撫平心緒,是既緊張又期待。


    緊張還不是因為天字房的高致死率。


    期待不多提,以陰陽冊的尿性,魂兒鬧煞越凶,給的獎勵星品越高。


    陳風全力運轉稱魂歌,心默清心咒,遮眼一開,百年修為全力憋著擎天擊引而不發,隻待等下推門,有沒有棗都給先摟它一杆子。


    噓氣噓氣再噓氣,陳風不斷調整精氣神。


    要說咱十一爺內心不怵,那是虛家夥。


    高風險高收益,堵命的買賣,咽糠還是恰肉,就這一鋪了。


    陳風用腳尖墊開門縫,沒見異常,心下稍安,心一橫,邁步進門。


    剛一進門,還沒看清天字房布置,頓時就是眼前瞬間黑屏。


    陳風……人……沒了。


    ……


    “啪……”


    陳風條件反射彈射而起,百年修為宣泄而出,擎天擊使得完美無瑕。


    卻是沒有印象中的爆發傷害,反而耍得差點脫臼。


    “哈哈哈……”


    哄堂大笑的聲音瞬間爆發。


    陳風保持一種怪異的姿勢愣在原地。


    窗外綠蔭婆娑,風姿搖曳,蟬鳴不斷,滋滋咿咿叫得人心裏發燥。


    頭上的吊頂風扇嘎吱嘎吱搖著老爺車。


    角落裏杵著一架把製冷雪種當水喝的老舊中央空調。


    側門的牆角下,用木凳子支起來的飲水機,還在滴答滴答往下滲水,那接水的橘紅色小水桶,都快溢出來了。


    身前方桌上,壘成山丘一般的書籍,打開的書本裏,還夾著一本紙質粗劣的小說。


    那書籍堆裏,《三年高考五年模擬》是那麽的刺眼又醒目。


    噢!


    該死的青春。


    該死的高考季。


    陳風望一眼身旁半個身子窩在書堆後,給自己偷偷使眼色的死黨。


    再看一眼手轉圓珠筆,掩嘴偷笑的校花,鼻頭酸酸的。


    勞資這是重生回那年高考前夕了?


    “陳風,敢在我課堂上打瞌睡,出去罰站。”


    一個半禿頂的中年男人,單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單手搓著手裏頭剛扔出去的半截粉筆指著陳風,又劃向門外。


    陳風看著眼前這個終生不會忘懷的男人,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


    “禿毛老班,你沒死,太好了。”


    陳風在眾目睽睽下,用近乎滑跪的姿勢抱住班主任大腿,蹭得他褲腿上眼淚鼻涕一大把。


    同班同學不笑了。


    張大嘴巴,驚愕地看著陳風臥跪在地板上抱住班主任的腿發浪。


    陳風前世學習中遊偏下,在這縣城一中考個普通大學費勁,努努力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這個長相平平、聰明透頂的老班卻是對他不賴,還經常把他叫出教室單獨“授課”。


    學校旁有一婁水河,夏天炎熱,學生們經常偷摸下河洗澡,學校屢禁不止。


    高考前夕某個周末,陳風跟幾個死黨跳水紮猛子,跳得太狠,頭撞到暗礁上昏死過去。


    班主任沒結婚,當時正跟女朋友河邊壓馬路,遇到這事,二話不說就跳了下去。


    可惜,班主任半識水性,救了陳風,自己卷進暗流,淹死了。


    班主任為救他而死,成了陳風一生的遺憾。


    這下看到班主任活蹦亂跳,陳風激動得,愛誰誰,勞資就是要抱腿。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班主任拖著陳風出教室,把傻小子訓成了孫子。


    孫子還挺樂嗬,一個勁盯著班主任傻笑。


    陳風不管真假,很享受當下,重生一世,憑著重生者的前瞻性,做個弄潮兒,定當報答師恩。


    等老了,就當個班主任一樣的好老師,還出本書,書名都想好了,就叫《重生之我的老婆們都是校花》。


    誒?好像歪樓了?


    不不不,報恩抱妞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陳風一改眾人認知形象,高考就跟偷了題庫一樣,考了個745分的逆天分數。


    全國狀元,清北就不去,選了南邊經濟特區的一所大學。


    陳風依照記憶中的股市行情,賺得第一桶金,大學時候就開了一家公司。


    公司叫銅詗(xiong,第四聲,o(〃''▽''〃)o),網羅了一片it牛人,拳頭產品就是聊天軟件秋秋和盜版……呸,擁有改編權的網遊代理。


    憑著這兩樣聚寶盆,銅詗越做越大,涉足各行各業,沒出十年,陳風就成了全球華人首富。


    陳風並不滿足,早早發力,海內外收購、控股就沒停過,什麽asml、英特爾、高通、台積電……等等等,記憶中但凡能卡種花家脖子的,通通砸錢。


    又不出十年,等到漂亮國突然搞事情,喔謔,搞毛線,全世界的科技界把自個國家抵製了。


    陳風急流勇退,醉心慈善,剩下的人生就兩件事,綠化和教育。


    窮極陳風後半生,改造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其後綠意蔥蔥,瓜果飄香,成為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真正以鄉村教師代言人自居的陳風,履行當初的諾言,把每年銅詗賺到的一半利潤拿來建設超一流小學、中學、大學、科研所,其後世界各地的學生以學習中文、進種花家深造為榮,就連七八歲的異國小留學生都一抓一大把。


    啥?想用這種方式拿種花家的綠本?去~你的吧!


    國家再也不用擔心人才流失了。


    名利雙收、家庭們幸福的陳風,送了早已桃李滿天下的班主任最後一程,此生再無憾。


    “夢境很真實,可惜,你錯就錯在提取了我的現代人記憶。”


    陳風呢喃低語,拌著班主任的骨灰,揚起脖子就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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