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線陳沒了。


    隻剩下半顆還能上下頜張嘴的腦袋。


    他身下麻糟糟一團鐵線。


    鐵線的末端插住陳風的魂身。


    這廝還噓了口氣,朝目瞪口呆的陳風瞪眼,“趕緊的,魂回肉身,你想陽照覆滅嗎。”


    是他把我從黃泉路拉了回來?


    他是怎麽知道“冥鈔鋪路,黃泉水斷”的?


    他不是我造的鐵線玩意嗎?


    怎麽會有這般手段?


    他……是……哪鍋?


    ……


    一時之間,若幹問號在陳風頭上冒起,竟不知先問哪一句。


    而鐵線陳雜亂如麻的鐵線,還連著兩具掘穴工的屍體。


    數條鐵線入腦,那屍體以詭異的姿勢,在施展陰陽道。


    陳風漸漸明悟。


    難怪鐵線陳會“脫線”從黃泉路把我拉回來。


    原來是威逼掘穴工施展了手段。


    “愣著做什麽?我就剩半顆腦袋了,你就這樣傻站著?你是豬啊。”熟悉的哀怨小眼神,熟悉的埋怨。


    陳風壓下心頭諸多疑問,一步魂入肉身。


    砰地一聲。


    陳風魂身被肉身抗拒了,被彈了出來。


    鐵線陳,“……”


    陳風,“……”


    轉了一圈回來,不認了?


    陳風噢了一聲,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黃泉水裏煉魂體,靈魂永固,更加堅韌,提升了一個檔次,肉身匹配度沒跟上。


    這好辦,施個瞞天過海,把魂體的實力,遮掩到分離之前,“騙過”肉身,以時間來慢慢消化匹配度。


    陳風再次躺下,這一次,肉身的抗拒沒有了,匹配成功。


    靈魂入體的陳風,活動手腳,站了起來,渾身不得勁。


    就好像本來應該穿l碼的衣服,現在穿了一件s碼的。


    他抬起腳步,噗通一下竟跌倒在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咳咳……適應適應就好。”陳風尷尬起身,身體很不協調地擺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肉身是偷的別個的。


    “嗬嗬。”鐵線陳看傻子一樣,眼神流露出“你果然是個豬”的神情。


    “跑了一個,先離開這裏再說吧。”鐵線陳看陳風質問的眼神朝自己望來,眼神閃爍,躲避對視,隻不過一團麻糟糟鐵線上,擱著這麽半顆腦袋,看上去,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沒有看到這兩具掘穴工的魂,陳風皺了皺眉。


    跑掉的那個,應該是這群掘穴工的首領,也就是浣紅口中那個尊侍。


    這兩具屍體的魂消失了,應該是施展陰陽道入了黃泉路。


    結合黃泉路上看到的那一幕。


    陳風壓下暫時的雜亂想法,如鐵線陳所說,先離開這裏回去再慢慢整理。


    不管如何懷疑鐵線陳,至少他救了自己,光憑這一點,就不應該任由他如今這慘兮兮的樣子在這“脫線”。


    陳風拾掇著鐵線陳,放入虛空梭,轉念一想,回頭又把兩具掘穴工的屍體收了進去。


    沿路返回,枯井中,破碎的棺材板,到處都是,林小牧手下的斬妖使也死去不少,唯獨不見康年的屍體,也不知這人是死是活。


    攀井躍出洞口。


    這銅鑼巷的宅院,還在熊熊燃燒。


    姍姍來遲的水龍隊推水板車救火,遠處還有另外幾支斬妖小隊拿人問詢,領頭那烏漆嘛黑、渾身淌血的斬妖使,不是康年還有誰。


    看那焦急的,手指枯井方向的模樣。


    陳風知道自己出來得正是時候。


    渾身哢嚓響,陳風施展捏骨術,變成一個平平無奇,扔人群沒人注意的小老頭悄悄撤離這是非之地。


    至於林小牧,什麽林小牧,解釋不通的事,你自個去焦頭爛額吧。


    半道上,差點碰上整隊的鎮魂使,曹廣孝,墓伯大人的工作積極性很高啊。


    回到雨前巷。


    因有半夜宵禁令,銅鑼巷那場大火,不像前世,沒多少老百姓出街看熱鬧。


    大順朝的人,又不能抱個板磚刷短視頻,看個avi摔跤片什麽的,早睡下了,明一早天蒙蒙亮,還要下地刨生活呢,瞌睡都睡不飽,哪有閑心吃瓜。


    倒是方便了陳風。


    陳風翻牆入屋,進自家小院跟做賊一樣。


    先哢哢變回帥氣的本來麵貌,再打來井水衝涼。


    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


    陳風把殘破的鐵線陳從虛空梭弄了出來。


    “說吧。”陳風點亮油燈,挑高燈芯,燈火一炸,麵無表情盯著眼神閃爍,半顆腦袋的鐵線陳,嚴肅得很。


    “說什麽~噢~!”鐵線陳遲疑地拉長聲音,眼睛東張西望,就是不朝陳風看。


    看這廝心虛的樣子,陳風就知道鐵線陳藏有秘密。


    “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鐵線作品中?又是如何篤定冥鈔鋪路,黃泉水斷的?還有……”


    “我猜的。”鐵線陳噓噓著半張嘴,打斷陳風的質問,轉瞬又瞪了他一眼,泣聲道:“你個沒良心的,我救了你,你竟然質疑人家?”


    人家?你給我好好說話。


    陳風止不住打了個寒戰,說道:“行,你不說實話是吧,反正你現在這樣,我索性把你拆個幹淨,免得不明不白的像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定時炸彈?”鐵線陳琢磨著這個新鮮詞,愣了一下,見陳風真的開始抽線,急得叫道:“我說,我說還不行嘛,幹嘛呢這是。”


    這小瞥眼,小瞪眼的習慣,陳風怎麽看怎麽膈應。


    不是這小習慣看著膈應,是頂著自己臉的玩這出,看著膈應。


    “你聽好了,姑奶奶我,是九天十地,三界無敵的女帝。”


    鐵線陳神色傲然,半天發現沒有回應,他抬眼看去,陳風正在掏剪刀。


    “還是拆了吧。”陳風額頭青筋都忍出來了,麻麻批,頂著我的臉,你還姑奶奶,女帝什麽女帝,我重新造個漢庫克出來拉倒。


    “別呀,陳哥哥,風哥哥,陳風哥哥,壓脈帶~!”


    陳風,“……”


    “我聽你教浣紅說的。”鐵線陳同時一頓,趕緊又往回找補,“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誰叫你往外掏鐵線米蟲的時候,還騷話不斷呢。”


    陳風額頭的青筋,開始變黑。


    “壓是吧,脈是吧,帶是吧,衣庫衣庫是吧。”陳風拿起剪刀,哢哢一通發泄。


    “住手,住手。”鐵線陳急眼了,吼道:“好吧,我是墳裏那位的潛意識。”


    陳風拿剪刀的手為之一顫,看向急眼的鐵線陳。


    大眼瞪小眼。


    陳風發現自己喉頭幹澀,下意識蠕動了一下。


    那個……大凶罩的……女鮮屍……什麽的……潛意識?


    陳風的思維。


    又生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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