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靈。


    陳風是見過的。


    曾經在生死墟開墳賭墓時作為局外人,開遮眼漲見識,見識過所謂的墓靈。


    無一不是大凶。


    眼前這墓靈。


    凶不凶的暫且不論。


    反正模樣挺可愛。


    紫晶實體。


    精雕細琢的小人。


    有鼻子有眼,有手有腳,眉毛都像是一根根刻畫上去的玉璽人。


    隻是缺了好幾顆牙,說話有點漏風,估計帝璽不完整,是碎片整合的緣故。


    整個看上去,嚴肅又認真,滑稽又可愛。


    萬物皆有靈。


    帝璽承載王朝氣運,天地所蘊,自成生命。


    “朕秉承天意,一言九鼎。”玉璽人一臉稚嫩,模樣卻是無比認真,說話間抬起小胳膊往陳風一指,“天意要你三更死,哪會留你到五更。”


    玉璽人的模樣動作,就跟三歲小孩穿著西裝,表情嚴肅跟你討論愛因斯坦相對論一樣,讓人覺得荒謬的同時,忍不住想笑。


    陳風笑不出來。


    他不僅笑不出來。


    還生出一股危機將臨的不適感。


    “朕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死。”


    玉溪人嬌喝一聲,顯得有些稚嫩的嗓音,與他的形象格格不入。


    陳風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身法技瞬息發動。


    毫無征兆。


    轟地一聲。


    陳風消失的地方,轟然爆響。


    一道扯著之字形的紫雷,還帶著殘影殘留的視覺虛影。


    紫色的雷。


    陳風對它的顏色,再熟悉不過。


    曾經稱魂劍爐主人段其安得到過一星品質的獎勵,就是一次性消耗品紫雷劍氣。


    在桑樹村一道劍氣將即將成形的扶桑樹人劈成兩截。


    可見其威之盛。


    眼前這毫無征兆出現的紫雷,雖隻是純粹的雷屬性,沒有劍氣之威。


    卻讓陳風頭皮發麻。


    天威赫赫,讓人心生敬畏。


    陳風內心生出一股詭異的感覺。


    墓室之中,不見天日,玉璽人是如何調動雷霆的。


    一擊未中,玉璽人咿地一聲。


    書寫“受命於天”的左腳踏出,他的頭頂突兀出現一個紫色旋轉的漩渦。


    漩渦之中雷霆隱隱,轟鳴作響。


    滋滋有聲的閃電電弧,讓整個墓室都帶起了靜電。


    漩渦之中萬獸齊鳴,紫色的猙獰雷獸奔騰而出。


    陳風發絲飛揚,被靜電激得蓬鬆一片。


    他五竅全開,五百年修為毫無保留,伸手一招,雕刀在手。


    一擊融合擎天擊的力劈華山。


    驚雷爆響,墓室震蕩,雷獸潰散。


    一道深溝凹槽呈現發散狀刀痕,斬落在地。


    陳風顫巍巍的,雙手擎刀,兩條手臂上的衣裳盡數成為灰燼。


    他手臂焦黑,被紫雷餘威轟得全身發麻。


    陳風被雷電激得忍不住抖了個激靈,似乎都能感受到從頭到腳傳導而過的激流。


    “有點小手段,朕很欣賞你。”玉璽人神色傲然,小小的臉龐寫滿不屑,他舉起手指輕輕搖晃,撅著嘴不緊不慢道:“不過爾爾,接下來,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天威。”


    他書寫“既壽永昌”的右腳隨之踏出。


    玉璽人頭頂的紫色漩渦,旋轉得越發快速。


    雷影閃閃的紫雲中,龍吟鳳鳴之聲不絕於耳。


    隨著一個漩渦的紫雲,漸漸凝成兩個奔流的漩渦。


    兩根碩大的犄角從中慢慢探了出來。


    犄角之間電弧濺射,形成一條粗壯的電流河流。


    雷獸變雷龍,紫雷威力暴漲。


    那雷龍單單探出兩根犄角,就已經壓得墓室承受不住,到處都出現碎裂的痕跡。


    石落的砸響,地裂的聲音,雷電的轟鳴,忽明忽暗明明越來越亮的環境,卻猶如末日下的黃昏。


    半顆栩栩如生的龍頭伸了出來,緊閉的雙眼,輕顫的眼皮竄著紫電,似乎隻要睜開,就是昏天滅地的一擊。


    玉璽人笑了。


    笑著笑著就蹙起了眉。


    他眼中的陳風,好像放棄掙紮,不僅在自殘,還在做著他完全看不懂的事。


    陳風雕刀劃掌,血氣、精元、壽元被狠狠抽了一次。


    危機關頭,他顧不上那麽多了。


    陳風右手在用雕刀施展真正意義上的刻雕造化。


    他在虛空刻雕,數個方方正正帶圓形轉紐的匣子被他壘了一摞又一摞。


    同時他的左手施展鐵線弄巧,同樣沒有閑著。


    在玉璽人看來。


    一根黢黑的不知道什麽玩意的粗柱子上被繞上了一層又一層細線,細線的外麵又鋪上了像網狀一樣的東西,整個粗柱子外麵還覆蓋上了厚厚的樹皮。


    那樹皮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剛拿出來,給人一種洗潔精滴入油層的感覺,激射的雷電電弧好像都避開了。


    那個雙線操作不知明手段的家夥,還用好幾根粗壯的線,把柱子和匣子連接在一起。


    他在幹什麽?是放棄掙紮準備給自己準備棺槨嗎?玉璽人看那圓圓柱子跟個大號的抬棺杆一樣,心中嗯了一聲,肯定道:嗯,黑黢黢的匣子方方正正的,應該是可以拚接的棺材。


    “既然你都準備後事了,朕成全你。”玉璽人二指並起,當成劍指,指向陳風,表情肅然道:“煌煌天威,以氣引之,去吧,紫龍。”


    好中二啊……陳風內心吐槽,內心嗬嗬一樂,肩扛黑黢黢的柱子衝向了紫色龍頭。


    紫雷閃爍,雷龍緩緩睜開了雙眼。


    毀天滅地的一道雷霆閃耀,吞噬了陳風的身影。


    玉璽人小手插腰,仰天長笑,卻是眼前一晃,好像有什麽東西隔了過來。


    他赫然發現自己失聰了,雷鳴大陣的聲音消失不見了,隻能看到不能聽到的情況,讓他預感到不妙。


    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原本應該在紫龍吞噬下,飛灰湮滅的那個人,正湊著腦袋離自己如此之近地打量。


    可氣的家夥,嘴角那是什麽笑意,三分譏諷,三分嘲弄,還有四分憐憫。


    玉璽人很生氣,那是什麽眼神,在可憐我?


    朕很生氣。


    玉璽人抬腿就是一腳。


    嗵地一聲把自己彈了個後仰。


    他怒火中燒,爬起來拳印疊加,瞬息就是上百拳。


    不得不說,玉璽人小胳膊小腿的,出拳如風,腿鞭似閃電,很快、很強、很刁鑽。


    卻也是傷得不輕。


    他被乾坤碧波罩的物反效果震出了內傷,本來就漏風的門牙,又鬆了一顆。


    玉璽人惱羞成怒,吼道:“你對朕做了什麽,你為什麽能在紫龍之下安然無恙,你到底是什麽鬼。”


    玉璽人的模樣。


    在陳風看來,就是無能狂怒的啞劇表演。


    乾坤碧波罩外的他,手指敲了敲罩子,笑道:“小璽兒,你真是深得我心啊,你的禮物我就收下了,哥哥我心心念念了好久的電,終於有了。”


    電?


    什麽電?


    自然是富蘭克林雷擊引閃電實驗裝置。


    陳風施展鐵線弄巧,以線圈繞柱,外麵覆蓋扶桑樹做絕緣體,引來雷電。


    差點被抽空的刻雕造化,弄出來一摞一摞的匣子就是大功率蓄電瓶。


    他還很貼心地,刻雕出來一個轉化器。


    閃爍的紫雷,接觸到黑黢黢的大柱子,就像被吸了一樣轉換成電能儲存在蓄電瓶中。


    有了這些蓄滿電的蓄電瓶,陳風鐵線弄巧的花樣就能玩出新高度了。


    “放朕出去,天意不可違,你會因此付出代價的。”玉璽人橫眉怒吼,衝到乾坤碧波罩前,雙拳砸得罩子漣漪陣陣。


    讀著玉璽人的唇語,陳風學之前他傲慢的神色,朝他搖了搖手指,“別跟我說什麽天意不天意,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我就是自己的天意”。


    陳風的唇語,玉璽人也讀懂了,他雙拳揮打在乾坤碧波罩上的動作微微一愣,反複咀嚼著他說的話,失神的瞬間,又開始無能狂怒起來。


    陳風嗬嗬一樂,暫時放過這個傻子。


    他將裝置收進虛空梭,看了看慘不忍睹的墓室,歎了口氣,先給自己來了幾個枯木逢春的治療術。


    除了衣衫不整,焦黑的雙臂慢慢恢複如初。


    玉璽人看著陳風幾個呼吸就完好的手臂,暴怒的情緒緩緩平靜下來,他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著陳風,看著看著又開始怒吼:


    “蠢貨,紫晶石不是這麽收集的,暴殄天物,混蛋啊,我的銅棺,你不能當柴火劈了,該死的,那是帝王劍,不僅是權力的象征,還是……啊,你手裏那刀不是刀,劍不是劍的玩意,怎麽可以把帝王劍吞了,不識貨的癟三,鳳袍你拆了金線做什麽,其本身的價值比金線貴多了……”


    玉璽人就像是看不爭氣的敗家玩意一樣,抱著腦袋恨不得從乾坤碧波罩中撞出去。


    陳風清掃戰場的行為,在他眼裏就是撿芝麻丟西瓜的行為,銅棺可是天外玄鐵,打造神兵利器不可或缺的材料,帝王劍更不消說,髒帝當年一劍可斷千古,而那鳳袍蠶絲,是冰蠶精華,一錢可抵萬金。


    這些了不得的材料,在玉璽人看來,是無價之寶。


    他哪裏知道。


    陳風手裏雕刀的逼格。


    鐵線弄巧的逼格。


    刻雕造化的逼格。


    他更加想不到,蓄電瓶的作用。


    隻有陳風知道。


    有了電。


    就擁有了全世界。


    什麽天外玄鐵、帝王劍、冰蠶蠶絲。


    在陳風眼裏都抵不上電。


    陳風收集著“垃圾”,滿腦子都是前世用電設備的幻想。


    他甚至打消了稱魂玉璽人稱魂得獎勵的想法。


    留這麽個能經常造雷的家夥,那可就是取之不竭的充電寶啊。


    陳風咂摸咂摸嘴,望向玉璽人的眼神,充滿了期待。


    這笑容讓玉璽人下意識抱著手臂往後退。


    他從陳風的眼神中看到了滿滿的欲望,那種占為己有,狠狠壓榨的欲望。


    這種欲望玉璽人很熟悉。


    覬覦皇位的那些人,就是這種貪得無厭的眼神。


    陳風想的卻是:這小璽子,前任主人應該是牛筆轟轟的髒帝,心高氣傲得不得了,樣子是可愛的缺牙仔,但他一口一個朕,一口一個天意什麽的,看起來就很不服管教,這個充電寶鬧不好會成為定時炸彈,得尋個法子,讓他心甘情願地為我所用。


    把他一直困在乾坤碧波罩其實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就是到時候要充電的話,就很麻煩。


    這一次能用乾坤碧波罩把他困住,是因為蓄電吃“雷”讓他詫異失神,下一次就不好偷襲了。


    陳風思索片刻,搓了搓阿拉燈,把浣紅、陳平、大毛、二毛放了出來,不出所料,跟響水村那次差不多,四個家夥都陷入了昏迷。


    “神丁神丁,木有丁丁。”


    尷尬的神丁召喚術,黑麻麻的神丁抱著手臂一溜煙竄了出來。


    “主人主人,你這四個朋友不禁嘮,我嘴癮還沒過足,他們就彼此幫忙,把自己砸暈了。”


    陳風,“……”


    終於知道曹廣孝那五十個同僚,在響水村的時候為什麽出來的時候也是暈乎乎的了,都是受不了這賤兮兮的嘴炮功夫,“自我了斷”封閉了五識。


    妙啊……陳風心想……先讓這個無敵嘴炮來熬熬玉璽人這隻自我感覺良好的雛鷹。


    陳風還沒開口說話,神丁的煙體就盯著乾坤碧波罩上躥下跳。


    他對著罩子這裏戳戳,哪裏戳戳,表情嚴肅地思索片刻,指著罩裏的玉璽人,抬起下巴,神情傲然道:“先來後到,我老大,你老二,叫聲丁哥聽聽。”


    玉璽人,“¥#()*&¥#”。


    陳風樂了,指著玉璽人說道:“交給你了,給我把他訓得服服帖帖的。”


    神丁聽這意思,是要將玉璽人丟進阿拉燈陪自己嘮嗑,頓時眉飛色舞道:“得嘞,爺您就瞧好吧,我保管把這丫訓得叫他往東不敢往西,叫他攆狗不敢追雞,叫他上天不敢入地,叫他擦桌不敢拖地……”


    陳風的額角隱隱發漲,太陽穴的位置一跳一跳的,想打人的衝動又起來了。


    他趕緊把神丁趕進燈管,插進乾坤碧波罩,念起了口訣。


    一個“收”字,玉璽人進了阿拉燈。


    一瞬清靜多了。


    陳風太陽穴隱隱跳躍的弧度都小了很多。


    想到神丁賤兮兮的話癆特性,陳風竟有點可憐起玉璽人來。


    阿拉燈內部。


    一大一小。


    一高一矮。


    一個低頭俯視,滿臉鄙視不屑。


    一個抬頭仰視,眼中盡是傲然。


    “吾乃九天古神,舉世無敵。”


    “朕乃天意造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吾乃無垠上仙,萬族敬仰。”


    “朕乃王朝氣運,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神丁哎呀哈一聲,擼了擼袖子,吹牛逼還遇到對手了?


    他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勝負欲被前所未有激發出來,心道,這個頭不大,口氣挺足的小家夥,看來是個勁敵,不拿出點真功夫,看來是擺不平。


    神丁手印繁瑣,細細看去,竟跟燈身上的某些複雜紋理有些類似。


    玉璽人一看,也是一臉警惕,左右腳交錯腳步,八個大字組成護體鎏金。


    兩人憋氣鼓勁,眼睛瞪得大大的,幾乎是同時吼出:


    “吾乃女帝笄。”


    “朕乃天命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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