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喊討要被子的,乃是一個要飯的老婆子,不知是從哪裏來的。


    這要飯的老婆婆人也挺好,在趙有平他們村裏,從來不要吃食,隻是討點水喝,要飯都是去其他村裏,也從來不偷人東西。


    趙有平他們村上都不富裕,也沒什麽地方給老婆婆住,於是那老婆婆便用泥巴壘了三麵矮牆,做個敞篷,每天就在裏麵蹲著睡。


    大家知道,人如果在寒冷的環境中睡著,隨著體溫下降,反而會感覺身體暖和起來,於是伸展身體,被凍死的也就越快。


    而那老婆婆為了防止在冬夜凍死,每次睡覺前都把身子縮成一團,再用那段布條,把頭和腿都捆起來。


    這樣,在睡著的時候,就不會把身體舒展開,而且感覺到‘熱’的時候伸腿,還能把她從睡夢中扯醒過來。


    在那老婆婆看來,那根布條就是她的被子,保命的被子。


    老婆婆在村中的叫喊,趙有平聽到了,但沒有在意,因為他隻是拿了一段布條,根本不知道那布條就是人家的被子。


    那天晚上,北風呼嘯,下起了雪。


    第二天,村上人起來,便發現村頭要飯的老婆婆凍死了,平躺在地上,身子挺的筆直,麵容安詳,嘴角還帶著一抹慈祥的笑。


    也許那老婆婆在被凍死之前,夢到了以前那個可以遮風擋雨,還有一床厚被子的家吧?


    在這古代,凍死餓死個人,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村民們便尋了塊荒地,將那老婆婆埋了。


    當時,趙有平也去看了,但他從始至終,都不知道那段布條,就是那老婆婆口中呼喊的被子。


    如果趙有平沒有貪圖一時便利,拿走那段布條。


    或許,那要飯的老婆婆應該能挺過那風雪交加的一晚吧?


    ……


    看完生死鑒上的這段影像,趙有平瞠目結舌:“這……怎麽會……怎會如此?”


    許晉年繼續批道:“你雖是一時無心之舉,但那婆婆凍死你終究脫不了幹係,不過念你一生行善積德,老實本分,且當時年幼,所做所為並無惡意,……故而,我判你來世也受一場凍餓之劫,以償還今生之過。二使者,送他輪回去吧!”


    “多謝大人!”


    趙有平連聲謝道,畢竟來世受一場凍餓之劫,而不是凍餓而死,劫難過了,還能好好活著。


    那兩名勾魂使者上前,領了判書,又道:“大人,明日的差事文書?”


    “本月簿冊已經判完,我稍後便去謁者處領取下月簿冊。”


    許晉年拍了拍手下的判官薄,續道:“你們先送他去輪回,完了再來領取明日差事文書。”


    “是!”


    那兩名勾魂使者應了,便轉身帶著趙有平離開公堂。


    隨即。


    司命書又顯現出來。


    判黃級下等人鬼一例,得半年修為!


    字跡閃過,許晉年隻覺修為暴漲,體內法力竟然翻了一番,一下子就將境界提到了煉氣小境的巔峰!


    許晉年略一思索,明白了。


    這獎勵的半年修為,應該是以他現在天賦為標準的。


    之前他資質低下,雖然修行十幾年,但積累下來的修為,或許真的不如絕世天才半年的苦修。


    “煉氣圓滿之後,便是感應精神、精魂、精魄,而後將其與本命精氣合二為一,煉成本命元神。”


    許晉年如今煉氣圓滿,自然要踏足更高的‘神動’境界。


    神動境,說難很難,說容易也容易。


    若是天賦低下,可能一輩子都摸不到‘神動’的門檻,就像許晉年以前的資質,能修到煉氣境巔峰,便是到頭了。


    若是絕世天才,分分鍾能勾動神魂,那麽在他們眼裏,神動境可比煉氣境好跨越多了。


    以許晉年如今的天賦,想要踏入神動境,自然不會費多大力氣。


    而且他在容孤院時,也學習過勾動神魂的方法。


    隻是如何將神魄與精氣結合,煉成元神,還有其後的如何修煉元神,這些都是不傳之法,他當年自然也是接觸不到的。


    梳理了一下陡增的修為。


    許晉年卷起生死薄,掛上‘暫離’牌,出了公堂。


    陰司判官處,設在一座極高大的山上,這山從上到下,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判官堂,越往山上走,判官的品級越高。


    上三品的判官們,都坐在雲端之上的公堂內靜修,一旦出動,必是有大事發生。


    沿著山道走了半個時辰,便來到八品丁區的謁者堂。


    謁者們歸屬謁者處管轄,隻負責向判官們下發、回收生死薄,並不插手判官的事務。


    進了謁者堂,許晉年找了個麵前無人的謁者,遞上生死薄。


    “丁字十七號判官許晉年,本月生死薄冊已經判完,勞煩大人更換。”


    那謁者接過生死薄,簡單翻了翻,蓋了印後便收了起來,接著遞給許晉年一本新的簿冊,以及辟穀丹一瓶,銀二十兩。


    “希望下月還能相見。”


    “多謝!”


    許晉年領了簿冊,便返回公堂。


    不多時,那將趙有平送去輪回的兩名勾魂使者返回,領了明日的勾魂文書,便又匆匆去了。


    堂中重新安靜下來。


    今天算是沒什麽事了。


    許晉年剛準備起身,去屋後繼續修行。


    突然。


    一陣慌亂急促的鎖鏈聲,從堂外傳了進來。


    隻見昨天勾了馬進保的那兩名勾魂使者,名叫王永、孫福的,傷痕累累、神形狼狽,互相攙扶著急步進來。


    “你們這是怎麽回事?”許晉年連忙問道。


    那叫王永的咧著嘴答道:“回大人,我們昨天領了文書,今天去定昌郡青上縣遠山鎮,勾一個名叫呂二和其家老牛的鬼魂,不想那老牛死後竟化作妖鬼,我二人與它一番搏鬥,實在不敵,隻好回來請大人出馬!”


    剛以為今天沒事,可以盡情修煉了,沒想到卻來了這糟心事。


    妖鬼啊!


    妖獸死後所化猛鬼,極其凶厲。


    許晉年心頭打鼓,以自己現在煉氣境的修為,能對付的了嗎?


    雖然很不想去,就想在這陰司裏苟著,但是沒辦法,陰司的規矩便是這樣。


    勾魂使者對付不了的,就由許晉年這樣的八品判官去勾,八品也對付不了的,就讓七品出馬,依次升級,直到把魂勾來。


    當然,像王永、孫福今天這樣,算是命大的。


    若是那妖鬼成了氣候,一下就把他倆給打死了,根本逃不回來。


    不過,能與王永、孫福這樣的鬥了好一番的妖鬼,應該是不怎麽厲害的吧?


    “走,帶我去看看!”


    職責所在,許晉年隻能抓起生死鑒,又抄了一把鐮刀,與兩名勾魂使者出了公堂。


    不過許晉年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一旦不敵,就立刻腳底抹油回來叫人。


    宗旨就四個字,保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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