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那杜大哥的臥病的屋內,隻見其此刻正側躺在床上,幫著繃帶的右腳伸出床內,在那床沿懸空。走進了些,會發現那繃帶上有著些許滲透出的血水。


    見著了蘇然與鍾鳴,杜二郎笑著打著招呼:“蘇醫師來了!”


    然後有些驚異地看向鍾鳴:“小哥兒的身體是養好了?”


    鍾鳴一時疑惑,這位杜大哥為何會認識自己?


    蘇然在一旁解釋後,鍾鳴方才恍然大悟,同時心中驚訝,自己竟然是昏睡了兩日。但是身上卻是沒有大的傷勢。


    那杜大朗眼中疑惑,當日隨蘇醫師從鎮上趕著驢車回來,在河邊撿著這位小哥兒時,其的傷勢可是不輕,渾身被凍得僵紫,身上到處是淤青與細小的傷口。


    蘇然其實這兩天一直都在觀察昏睡中鍾鳴的傷勢,對於其的恢複速度,最開始也是極其驚訝的,雖說有自己研磨的草藥包紮與服用,但是也不該好的這麽快才是。


    要不是身為醫者,壓下了心中的異念,她都想給鍾鳴切肉放血,來做研究了。


    蘇然也不解釋這茬,而是走上前,坐在床榻一旁的木凳上,手上輕車熟路的將纏繞在杜二郎小腿上的繃帶一圈地解了下來。在撕落最後一片繃帶時,杜二郎一聲痛哼。因為傷口化膿的原故,血肉與那最後一層的繃帶已經是粘連在了一起。


    將繃帶拿下,隻見杜二郎小腿上的傷口,像是被野獸所抓傷,三道手指長的傷口已經化膿,正在向外冒著血水。


    蘇然看著這傷勢,略微皺了一下眉頭,看著杜二郎帶著歉意,輕柔道:“都是小妹不好,要不是我讓杜大哥你幫我背負鍾鳴上山,你的傷口也不會因為這天寒地凍而化膿了。”


    鍾鳴聞言,眉眼一挑,趕忙對著杜二郎作揖道謝。


    杜二郎對著鍾鳴擺了擺手,後又看向蘇然:“蘇醫師說的哪裏的話,救人一命,可是積德的事情。”


    蘇然點頭,隨後去正堂將自己從山上帶下來的草藥進行研磨,敷在了杜二郎的傷口上。並且囑咐其這幾日一定要好生調養。


    從杜二郎家出來,已經是到了傍晚。雪也早已經停了,天空恢複了些許的清明。冬日的傍晚來的頗為早,天邊紅霞已是占據了半邊的天空。從這開闊的田野鄉間望去,赤霞柔和的散落在被冬雪覆蓋的山林上,打在天上那還沒有完全散去的厚重烏騅。一時間,紅與白、白與黑、黑與紅三色在這片天地柔和的交相輝映,似真似幻,美奐絕倫。


    而各家燈火也是點亮了起來,傳來一聲聲叮嚀慰問的聲音,整個鄉間一片祥和安寧。


    原本那杜二郎夫婦想要留蘇然與鍾鳴二人享用飯菜的,但是被二人拒絕,隻因蘇然還有事情要辦,需要乘著天還未全黑,去另一座山頭的鄉村。


    鍾鳴自然沒有意見,兩人便是又在這鄉林雪間行起路來。


    還好兩座山村離得不是很遠,那山頭也不是很大。延著蜿蜒的小路,在天色徹底黑之前,兩人終於是來到了這隔壁的山村。隻見這座山村倒是比之前那座熱鬧得多,人家大概有四五十戶,都錯落有致地聚集在一條溪流旁。而離得不遠處,有一條寬闊的馬道,想來是一條過往商旅的驛道。


    兩人走進了這座鄉村,裏麵燈火通明,不久後,來到了坐落在村子最上遊的一間獨院中。


    隻見被籬笆隔絕的小院麵積不小,院內栽種著一品紅與山茶樹,而在最右側有一株低矮扁平的鬆樹,樹下是一個草廬,廬中有著各式各樣的行醫器具,包括研磨藥草的碾子與石槽、喂病重之人的喝藥的‘長流銀匜’、以及那藥物冷卻器和醫藥箱。旁邊是一個小灶,想來是煮藥的地方。


    蘇然在外麵呼喊了兩聲,隻見從哪主屋內走出一老者,皓首垂暮,走下木製的台階,快步來到籬笆跟前,為兩人開門。此熱便是蘇然在口中提及的那名黃醫師了。


    “蘇丫頭來了!”黃醫師操著和藹的語氣,麵上因為蘇然的到來而滿是歡喜。


    而在這時,一陣巨物跑動的聲音從哪屋內傳來,一隻碩大的藏青色巨犬從屋內躥出,來到蘇然身邊不停搖尾、轉圈跳躍。


    蘇然看著在自己身上不停蹭著的阿青,不由開懷一笑,撫摸了一下其身上的皮毛叫其別鬧。


    黃醫師隨後看到鍾鳴,用眼神問詢著蘇然。而巨犬阿青也是發現了鍾鳴的存在,在哪裏警惕的伏地低鳴,似乎一聲令下,便是會對著鍾鳴撲擊而出。


    蘇然略微蹲身敲了一下阿青的腦袋,後又對著黃醫師解釋了一番。這一天她也不知道對人解釋了多少回,心中有些不由有些好笑。


    那巨犬阿青仿若通人性一般,在聽了蘇然的話之後,便是不再對鍾鳴表現出敵意。


    而鍾鳴看著自己身前的這條藏青色巨犬,不由心中汗顏,這就是蘇然姑娘口中所說自己養的那條小狗?觀其體型,站起來都快趕上八尺大漢這麽高了。光是四腳平立,都達到了自己的腰身。


    黃藥師將兩人邀了進去,對著二人問道:“你們兩個應該還沒吃飯吧?我這就去廚房弄一些吃食過來。”


    蘇然顯然對這裏十分的熟悉,也跟著那黃醫師進了灶屋。隻留著阿青與鍾鳴兩人在正堂為伴。


    阿青前腳交叉,趴伏在地上。抬著圓溜溜的眼睛打量著鍾鳴,也不知道這人是被自家主人從哪裏撿來的。


    起身來到鍾鳴身邊轉悠,鼻子對著鍾鳴身上聞了聞,阿青不由眼神一亮。這人類身上倒是有股好聞的氣味,讓狗欲罷不能。


    接著阿青便是端坐在鍾鳴身旁,口中哈著氣,聞著鍾鳴身上散發出的好聞氣息。


    鍾鳴不由有些驚疑的看著身旁這叫阿青的巨犬,前一刻才對自己愛搭不理,怎地現在又像是黏上自己一樣。不由伸手撫摸一座試探,那阿青居然像是很受用般,眼睛都眯了起來,嘴角更是帶著一抹人性化的笑容。


    ‘這狗成精了。’鍾鳴想到,不過在見識了那斷魂峽內的黑狐後,鍾鳴的世界觀已經有了一些改變,也沒有太過大驚小怪。


    不久後,蘇然與黃醫師端著飯菜從灶房走了出來,看見這一幕,兩人都感驚異。


    隻見黃醫師對著鍾鳴說道:“你這小娃倒是和阿青投緣,要知道,阿青如今能和我親近,當初可是花了我好一番功夫。”


    蘇然將飯菜端於桌上,也是說道:“阿青平時雖然待人不凶,但是像對待你這樣這般熱情倒是頭一次。”


    鍾鳴聞言一笑,示意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緣由。


    坐在飯桌上,鍾鳴對著黃醫師自我介紹道:“晚輩名喚鍾鳴,幸得蘇然姑娘搭救,今日多有叨擾,還望老人家海涵。”


    黃醫師搖頭親切一笑:“方才在那灶房,蘇丫頭已經與我說了。我姓黃,名秋生,子遠安。小友叫我黃老即可。”


    鍾鳴了然,看來這黃老還是位飽讀詩書的學者,這姓名有‘字’的,多為書香門第,或是腹有詩書之人。


    三人在桌上吃著飯菜暢聊許久,從聊天中得知,這蘇然祖祖輩輩都是這片地界的行腳醫生,其祖父與黃醫師乃是好友。因此蘇然才會與黃醫師這般熟絡。


    而黃醫師年輕時本來立誌考取功名,入仕為官。不過奈何科舉落榜,加上見到了百姓因為疾病而痛苦,遂立誌學醫,便是找到了當時在雲崖城行醫治病的蘇然祖父。說起來黃醫師與蘇然祖父算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而對於鍾鳴的來曆,那黃醫師也是在飯桌上進行了多番試探,畢竟總歸是個不了解的陌生人,且跟隨在蘇丫頭身邊,有必要把把關才是。


    鍾鳴除了胡編了一個家室之外,其它的倒是沒有太過隱瞞。比如如何遭人追殺,如何墜入瀑流等等。


    蘇然與黃醫師兩人聽了鍾鳴的話,更是聽了‘林依’與‘小茹’兩個丫頭的遭遇後,不由神情悲憤。怒斥著官員的腐敗。


    而鍾鳴則是又陷入了‘林依’與‘小茹’的記憶當中,眼中悲傷難隱。


    這時隻見蘇然為其端來一杯藥酒,輕聲說道:“我聽外麵那些人說,心中若是有愁緒,喝一杯酒便行了。喏~”


    鍾鳴接過,看著手中的這杯澄淨的藥酒,在看著蘇然煞有介事的俏臉,不由搖頭一笑:“蘇然姑娘不知可否還聽過一句話?叫‘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啊?那你還是不要喝了。”蘇然聽了後,神情訝異。便是想著將鍾鳴手中的藥酒奪過來。


    鍾鳴輕輕一躲,看著蘇然笑道:“當心吧!我鍾鳴還不是那麽脆弱的人。況且這藥酒對身體有益,傻子才不喝呢。”


    蘇然見自己遭到鍾鳴戲耍,不由瓊鼻一皺,隨即也不再管他,便是坐回了位子,自顧自的吃起返來。今日走了一天,著實讓她有些饑餓疲憊。


    黃醫師看著二人,麵色一樂。就像看著兩個自家的小輩在哪裏打鬧玩耍一樣。心中因為此刻,倒是充滿了溫馨感。


    夜已深,在方才與黃老的談話說知曉,原來蘇然明日要與其一同前往雲崖城去行醫,順便換點糧食與肉食回來。今年冬寒來的特別的猛,不少農家的餘糧都沒多少了。此番也是打算將換來的糧食與肉分發給十裏鄉村的貧農們。


    鍾鳴不由對黃老與蘇老的善行而感到由衷的欽佩。有道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如今這世道,富紳們不管百姓疾苦,沉迷在自我演繹的家國興盛當中。像黃老與蘇然二人這般憂思民生的人已經不多了。


    這使得鍾鳴不由再是回想起了那句話:“為將者,可救一國於存亡;卻不能救萬民於水火。”這不由更加堅定了鍾鳴心中的某種決心。


    昔年鍾楚河曾對著年幼的鍾鳴說過這樣一番話:“我鍾家,不求鍾鳴鼎盛,但求於國於民問心無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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