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申寅緩緩將當年之事全盤拖了出來。


    原來其自當上長寧軍營將後,便是將家中妻兒老小都遷至了盛京安置。但是盛京地貴人賤,便是向那錢莊借了銀兩。本來也沒事,依據其在長寧軍中的職位與俸祿,隻需要數年便能還完,而那錢莊也是放心的。


    不過後來聽說那錢莊易主,便是突然找上了門來,逼著申寅家中老小連本帶息的將銀兩還回去。申寅從家書中聞聽此事後,是勃然大怒,心想自己乃是長寧軍營將,拿的朝廷俸祿,難道那錢莊老板還怕自己不還不成?於是便於軍中告假回了盛京一趟。


    等他回了盛京後,本想依憑著自己的身份讓那不知所謂的錢莊老板不要為難自己的家小。但是卻是發現那錢莊的幕後老板乃是朝中大臣的子嗣,根本不畏自己的身份,反而是變本加厲,嚴令申寅必須在期限內償還,要不然隻能告於官府,拿其的妻兒抵債。


    申寅自然是不敢讓其告於官府的,這盛京之中自己勢單力薄,哪裏比得過這些在盤根錯節中生長的公子哥。怕是隻要見官,自己家小便是保不住,隻能任由這紈絝子弟玩弄。


    無奈之下,申寅隻得答應在規定期限內湊齊銀兩,將錢財連本帶利一並還清。


    隨後在安撫了家小後,便又是心事重重的駕馬奔赴了北莽。當時北羌有所異動,也正是好巧不巧的,一個自稱乃是北羌行商的人裝作邊民見到了申寅。並表示隻要其能夠提供一些小小的情報,讓其的行商部隊在往後能夠避開戰火,便是願意奉上萬貫家財。


    申寅初時是十分謹慎,而那北羌行商也是不著急,願意用三天的時間來等待申寅的答複。而也正是在那時,從盛京帶的家書不斷,全都是與那幾個紈絝子弟有關。眼見自己的家小正身處在水生火熱之中,而提供給這行商的情報,無非是一條避開戰火的安全驛道,於是便是心中一狠,申寅便是答應了下來。


    隨後便是每當有戰事發生時,申寅都會派親信將一部分軍中部署交與那北羌行商,讓其商隊能夠安全進入北周境內經商。初時,申寅也是有所保留,每次給的路線都是臨近自己營帳不遠,如若發生變故自己也可以率領軍隊迅速撲滅。不過眼見那行商在幾次合作後,確是沒有任何問題,申寅便是放下了心來,往後提供的路線都是能夠直接穿插邊防部署的空缺之地。


    而也正是這時,變故發生了。一隻北羌遊騎沿著申寅提供的路線,直接穿插進了北莽腹地,直逼北莽都護府。沿途的城中百姓多遭屠殺,都護府中的都護、長吏更是被襲殺。這在當時的北周朝廷引起了轟動,鎮北王鍾楚河更是因此受到了朝廷的責罰。


    此刻的申寅自然知道自己上當受騙,等再見到那行商時,卻是被其威脅。無奈下使得申寅隻得小心翼翼地繼續與北羌合作起來。北羌也深知申寅這枚棋子的重要,也是小心的聯係與供著。


    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震驚天下的事情。北莽數座邊城一夜間淪陷,城中百姓不管婦孺老小皆被北羌屠戮殆盡。而長寧軍的天幹營也是全軍覆沒,唯有營中將領申寅與幾個副將活了下來。


    這件事情使得朝廷大怒,要求徹查此事。而申寅當時也是萬念俱灰,他沒有想到這北羌居然如此心狠!竟然實施屠城,並且自己的手下兄弟也是被其屠戮殆盡。


    申寅在知道朝廷徹查後,便是起了逃離的心思。但是這時候的申寅已經是受到了鎮北王鍾楚河的懷疑,派人在暗中監視。所以等申寅


    與其幾個心腹一有異動便是都被抓捕了回去。


    那幾個心腹為了保命全都據實交待了下來,而申寅也是被下令處決,這才有了後麵薛紅的事情。而在申寅逃脫會盛京後,也是早已經發現自己家小盡皆慘死。打聽之下,說是鎮北王鍾楚河的意思,對於叛逆之後絕不姑息。這才將一腔怨憤都歸咎於了鍾楚河的身上。


    後來自毀容顏,改名換姓,入了羅睺成了那十層閣樓的守門人。


    鍾鳴聽完後,一陣沉吟。隨後說道:“無論你怎麽辯解,軍中兄弟與那無數的邊民百姓皆都是因你而死,其罪當誅!至於你說的你家小被殘害之事,其與我鎮北王府無關。當時父帥正急於重整北莽軍務,哪裏有心思傳話於盛京?再則,父帥一向公正嚴明,你跟了他這麽多年,難道連這點都不清楚?禍不及家小,我相信父帥他決沒有此意!”


    申寅想要說些什麽,卻是無從反駁。當初一腔憤恨,加上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實在是沒有想太多。也是這份仇怨才讓自己能夠在羅睺堅持修煉,讓自己踏入了那上人之境。


    隻聽鍾鳴問道:“說了這麽多,那紈絝子弟到底是誰?這些事情發生的都太過巧合,很難不懷疑你是讓人推進了某個陰謀當中。”


    申寅聞言,一時有所明悟。隨後看著鍾鳴說道:“那紈絝子弟乃是兵部尚書樓雍的兒子樓桓,與禦史大夫何宛的兒子何征。”


    鍾鳴聽了後眉頭一皺,一個是兵部尚書的兒子,一個是禦史大夫的兒子。那兩位可都是朝廷柱石,那樓雍鍾鳴不甚了解,但是何宛卻是賢名在外,坊間皆是傳這位老人公正廉潔。


    “北周朝政已經被蛀蝕到這般程度了嗎?”鍾鳴心中戚戚。這就是父帥想要守衛的朝廷與江山?


    如若心中猜測是對的。那僅憑樓桓與何征兩個紈絝子弟是斷然不敢參與其中的。怕是背後還有有心人在推動,抑或就是這兩紈絝子弟身後的那兩位老人?


    細思極恐,鍾鳴一時間內心頗為沉重。將自己心中所想說與這申寅聽後,隻見其雙眼怒瞪,隨後一臉悔恨地說道:“如若真像你說的,還請世子在將來能夠為死去的天幹營兄弟們報仇,為死去的邊民百姓們血恨!”


    鍾鳴望著申寅這番模樣,也是歎了口氣。沒有這申寅也會有另外的長寧軍將領深陷其中,一切的根源依然是在朝堂之上。驀然又是想起了宮墨池對自己關於‘權術與人心’的教導。眼前所見,便是權術駕馭人心的寫照。


    鍾鳴將落在一旁,本屬於申寅的長劍拾了起來。將劍尖指向申寅說道:“雖說事情另有內情,但是那軍中將士與邊民百姓終究是因你而死,所以今日我不能當你離去。”


    一旁的景小夕與澹台靜溪看著這一幕都沒有多言,這是朝廷內的事情,還輪不到他們這些江湖上的人插手。


    申寅盯著眼前鋒利的劍尖,瞳孔一縮後,就是笑出了聲。聲音中有著幾分不甘,幾分悔恨,也有幾分解脫之意。


    癱坐在樹前,抬眼望了望斑駁的天空。申寅說道:“往事如今曆曆在目,可惜可歎,一朝踏錯,便是萬劫不複啊。”


    隨後看著鍾鳴的雙眸:“世子動手吧!死在你手下,相信九泉下的弟兄們也會好受一些。”


    鍾鳴沒有多言,抬手間,便是一劍封喉。一道血劍濺射而出,申寅便是閉目死在了當場。


    這使得一旁的景小夕一聲驚呼,畢竟常年在青城山養尊處優,沒有見慣生死。這次下山,其長輩除了讓她陪同澹台靜溪出來查探天地異像之事外,便也是存心讓其見識與遊曆一下江湖。


    鍾鳴看著申寅的屍體,喃喃道:“九泉下的弟兄與百姓們是否心中好受,這還得你自己親自去賠罪才是。”


    ......


    將申寅安葬,這時,那追蹤而來的郭穢也是尋了過來。


    待見到鍾鳴後,問詢起事情經過,便是被鍾鳴搪塞了過去。


    看了看一旁的兩名容貌姣麗的女子後,郭穢對著鍾鳴問道:“那鍾公子可是還要與我們同行?”


    鍾鳴看了眼澹台靜溪與景小夕,想著那青城山正好緊鄰北莽,不如先跟著這澹台劍師回青城山複命,然後直接入北莽找尋大哥。


    於是對著郭穢道:“就不了,我與這澹台劍師還有事情需要分說。”


    郭穢點頭,再次看了澹台靜溪一眼,便是抱拳:“如此也好!有這位澹台姑娘護持,想來路上也會安全許多。那麽郭某就先行拜別了。”


    與郭穢分別,隻見景小夕此刻跳到了鍾鳴身前說道:“你這人,是想賴著我們不成?”


    鍾鳴沒有理會這個小丫頭片子,而是來到澹台靜溪身前,說道:“天地異像之事,事關重大。在這裏與你分說怕是說不明白。不如將我帶去青城山,讓我與劍仙一會,到時候劍仙自能分辯。”


    澹台靜溪還沒有開口,便聽到一旁的景小夕說道:“師叔不可!這家夥明顯就是誆騙我們。方才聽那叫郭穢的所言,眼前這人是要去北莽的!他明顯是想讓我們在路上為他護持,護他周全,才這麽說的。”


    鍾鳴聞言沒好氣的瞪了景小夕一眼:“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這天地異象中涉及了大恐怖,修為沒有到達一定境界的人怕是承受不住其中的秘密。”


    景小夕見鍾鳴稱呼自己為小丫頭片子,心中惱怒。後對著鍾鳴嗤之以鼻:“你就吹吧你!”


    鍾鳴見嚇不著這丫頭片子,便是繼續似真似假的誆騙道:“我可沒有嚇你。這天地異象內的秘辛,也就隻有劍仙這個層次的存在才能夠勉強接觸。”


    景小夕見鍾鳴繼續在這胡言亂語,便是對著澹台靜溪道:“師叔!你看這家夥,居然敢對師祖無禮!”


    青城山的師祖柳三變柳劍仙,在景小夕眼中可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存在。如今到了鍾鳴口中居然才是‘勉強’二字。這怎能不讓景小夕惱怒。


    澹台靜溪將景小夕安撫下來,對著鍾鳴平靜道:“世子如此說,那麽澹台信了便是。不過此番與我等回去見了師傅他老人家後,還請世子不要妄言,將所知道的悉數告知。”


    鍾鳴皺了皺鼻子,用手撫了撫,說道:“這是自然。那麽還請劍師帶路。”


    澹台靜溪也是不再言語,轉身便是向著來處而去。


    而景小夕自然是不敢忤逆自家師叔的,在瞪了鍾鳴一眼後,嬌哼一聲。也是連忙跟在了後麵。


    鍾鳴則是最後看了眼申寅的墳墓,心中思緒翻湧。甩了甩腦袋,暫且不想這些糟心的事情。抬目望向前方兩名麗人的背影,便是於林中踏雪而行,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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