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斐有些慌,“不可能沒用啊,這水明明對神魂有用,神魂受損、神魂受損,對對對,這跟我讀書累了的程度不一樣,得多喝點!”


    已經慌得沒邊的他,趕緊抓起碗側身又去舀水,慌亂中小指頭碰到潭邊的蓮花,啪得一聲輕響,蓮花折斷。


    然而,六神無主的他完全顧不得旁的,隻一心一意給汐玥喂水。


    正當他含了一大口潭水渡過去時,一道竹月色幽光從他後麵飛來,瞬息沒入汐玥眉心,緊接著他眉心一涼,有什麽東西也飛了進去。


    腦海中泛起陣陣涼意,如六月微風拂過湖麵,清爽怡人,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晰。


    與此同時,在汐玥身上,他感受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聯係。


    陸斐摸著眉心,又看著汐玥的額頭,幹幹淨淨,沒有任何傷口,若非腦海中蕩漾不息的陣陣涼意,他會覺得那抹幽光是他的錯覺。


    他轉頭打量四周,潭邊那株並蒂蓮不見了!


    幽深的水麵,隻餘一小截兒冒頭的蓮梗,斷口極不齊整,他驀地想起那輕微啪聲,又想起一閃而沒的幽藍,似乎正是一朵蓮花的形狀。


    “難道蓮花進了腦子裏?”


    陸斐覺得不可思議,植物進入嘴裏還能理解,進入腦子裏什麽情況?


    傳說中的靈植仙草?


    蓮花顏色多為紅、粉紅以及白色,七歲那年見到這株竹月色蓮花,他驚為天人,也曾想過是不是傳說中的靈植,特意去詢問父親。


    父親卻說,早在萬年前大陸上的靈植均已滅亡,不可能有靈植存在,許是洞中幽暗,常年不見日光,花兒的顏色發生了變異。


    後來他翻遍古籍,得知靈植與普通植物最大的區別在於,需要汲取靈氣修煉,到一定程度是能開靈竅、化形的。


    靈氣時代已經過去,萬年前,先輩們跋山涉水,翻遍大陸角角落落,也未發現一絲一毫靈氣的存在。


    沒有靈氣,自然不可能有靈植。


    後來發現蓮花常開不敗,他再次存疑,又見靈醫館內大量異於外麵的藥材,釋然了。


    沒有靈氣,不能成為靈植,但並不代表著不可存活,隻是藥效不能與靈植相比。


    不僅是靈植,島上少部分鳥獸蟲魚,也更通人性,父親說,這些動物其實是妖獸,若在靈氣時代,是可以修煉的。


    他想,這株深竹月色的蓮花原本應該也是靈植,自然與普通植物不同,或許它的花期就是一開好幾年。


    短暫的驚愕過後,陸斐心中升起希望,垂眸一錯不錯盯著汐玥,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變化。


    能進入腦子裏,定然是靈植,能在絕靈時代存活下來,極有可能是特別珍貴的靈植。


    既然是靈植,那是不是可以救回阿玥!


    他不由得慶幸,童年時對這株蓮花的喜愛,勝過了好奇,沒有折下來,否則兩朵蓮花都進入自己腦子裏,今日拿什麽來救阿玥。


    島主府,陸凜不顧夜深擾人清夢,硬是讓仆人把島主夫婦從睡夢中叫醒。


    “大哥,斐兒帶了外人進島。”


    “什麽?”陸島主一震,頓時勃然大怒,“這臭小子,反了他!”


    島主夫人忙提醒:“夫君,眼下不是追究的時候。”


    陸凜也勸:“大哥,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斐兒,此事萬不能讓旁人知曉。”


    憤怒之後的陸島主也很快想到這層,忙問:“船上……”


    “大哥放心,我已做好安排,對外就說柔兒突發急症,斐兒擔心堂妹病情,這才抱著她下船。”


    “多謝三弟,還勞得侄女裝病。”


    “一家人,應該的。”


    說完,陸凜也不耽擱,急急回家把女兒喚醒,交待好說辭,又喚來府上供養的靈醫去裝樣子。


    他走後,島主夫婦也忙起來,商議過後,他們並沒有派人去找陸斐,這件事情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泄露的風險。


    今夜注定是個難熬的夜晚,南明皇宮內,皇帝坐在龍椅上,呆呆看著空蕩蕩的大殿。


    首領太監王喜手持浮塵,靜靜立在龍椅一旁,神色悲喜難辨:“陛下,夜深了,歇息吧。”


    皇帝不理,宛若一樽雕像,殿內又陷入寂靜。


    時間緩緩流逝,燭淚流滿燈台,就在天光初霽,即將迎來晨曦時,宛若雕塑的皇帝出聲了。


    “是你泄的密。”


    聲音平平,宛若死灰,卻透著篤定。


    王喜撲通跪在地上,“奴才惶恐。”


    “惶恐的意思,就是承認了。”皇帝定定望著外麵青灰色的天空,“是啊,國之將亡,我這個皇帝也不值的懼怕了。”


    王喜伏在地上,沒有辯解,皇帝卻十分耐心,要給他解釋清楚:“那位叫采珠的宮女隻是機緣巧合下發現了汐玥,對她的年齡隻是猜測,那些逆臣怎麽會清楚地知曉她的生辰。


    況且,當年負責抄她家的,正是鎮國將軍府,若是采珠,絕不會告知將軍府。”


    王喜站起身,平靜道:“奴才想要安度晚年。”


    “安度晚年?”


    南明帝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玩笑:“權臣世家想上位,周邊諸國虎視眈眈,你想安度晚年?”


    “太子殿下都知趁外出之際躲避起來,奴才也總要爭取爭取。”


    南明帝噎住,麵色晦明莫測,堂堂一國太子,竟趁著出去找人躲起來,留下他這個父皇獨自麵對亡國。


    他沉下臉,倏然抬手,一抹雪亮劃破幽暗大殿,王喜踉蹌著後退兩步,捂著腹部跪倒在地,鮮紅的血流了滿手。


    “你——”


    南明帝毫不猶豫拔出匕首,任由鮮血飛濺,汙了龍袍龍椅,他轉過頭,看著殿外一抹晨曦降臨大地。


    天,亮了。


    “還記得嗎,十八年前,今天這個時候,皇後誕下了汐玥,那個時候就該處死你的。”


    他緩緩轉身離開,聲音冷酷無情:“當年我留你一命,不是讓你今日來背叛我的。”


    雲荒島,濯香洞。


    陸斐抬起有些僵硬的胳膊,小心翼翼去探懷中人的鼻息。


    須臾,他重重鬆了口氣,呼吸弱是弱了點,還活著就成。


    濯香洞幽深寒涼,待了一夜,他渾身上下也是冰冰涼涼的,探不出體溫。


    思索片刻,他幹脆抱著汐玥走出了濯香洞,朝陽初升,如含羞帶怯的少女,半遮半掩躍出海麵。


    洞外的花瓣草葉間盛滿露珠,綠意盎然,一片勃勃生機。


    萬籟俱寂中,他聽到一個輕若羽毛的聲音,“餓。”


    陸斐猛然低頭,晨曦下,汐玥仍閉著眼,纖密的睫毛如蝶翼輕顫,須臾,緩緩睜開了眼眸。


    “阿玥,你醒了。”聲線輕抖,帶著失而複得的驚喜。


    “陸斐,我餓。”


    陸斐懸著的心瞬間落地,忙道:“我們這就去吃東西!”


    說完,他施展輕功往島主府掠去。


    兩天後,島主府議事廳。


    “所以,你不僅違反島規,私自帶外人到雲荒島,那個人還是汐玥公主!”


    “違反島規是孩兒不對,但事急從權,當時她命懸一線……”


    啪!


    陸島主怒拍桌麵,打斷他的辯解:“你還有理不成!身為少島主,你該做的是心係島民,維護雲荒島的安危,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


    “她贈孩兒玉念珠,解了母親的毒,孩兒怎麽能看著母親的救命恩人死在眼前。”


    陸島主氣得肝疼,幾乎是咬牙切齒:“你真是因為你母親,才救她的嗎?”


    眼見陸島主抓起茶盞,島主夫人忙拉住他,又嗔怪陸斐:“斐兒,這事是你莽撞了,你怎麽能把她帶到雲荒島來。


    汐玥公主的死,是宿命所定,你保護她兩年,已經還了贈珠之恩。她不能留在雲荒島,必須立刻送出去。”


    陸斐急了:“母親,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你糊塗!”


    不等他說完,就被島主夫人打斷,“若是旁人,我們可以妥協,編個身份讓她留在島上,但汐玥公主不行,國師對她看得很緊。


    他不止一次打我們雲荒島的主意,隻是礙於陣法進不來,汐玥公主若是留在島上,他必不惜一切代價打進來,這後果不是你我能承擔的。”


    陸斐不甘:“可是母親……”


    “斐兒,你想要看到島上血流成河嗎?”


    陸斐呆住,這自然不可以,雲荒島多數島民都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們信服他,作為少島主,他怎麽可能看著他們去死。


    可是,阿玥她孤身一人,不會武功,性子又不肯吃虧……


    陸斐正色道:“父親、母親,你們也曾說汐玥公主是皇室推出的犧牲品,萬年來,她以自身氣運,延續國祚、護百姓安寧,卻被扣上亡國禍首,這對她何其不公。


    若被她護著的人都對她的恩德視而不見,我們與白眼狼何異?”


    陸島主冷聲指正:“她護的是島外國家,我們雲荒島與世隔絕,她可沒庇佑過我們,輪不到你去報恩。”


    陸斐啞口無言,沉默半晌,道:“孩兒不想看她難過。”


    島主夫人一驚,斐兒這是對汐玥公主產生了男女之情?


    這怎麽行,那可是汐玥公主,國師都忌憚的存在。


    她正心神大亂,就見自家兒子以首貼地,行了個大禮:“孩兒請求與她一起離島。”


    本來打算讓夫人走溫情路線勸誡,沒想到卻換來這麽一句話,陸島主大怒:“逆子,你說什麽?”


    陸斐握緊拳頭,咬著牙再次說道:“孩兒請求與她一起離島。”


    “斐兒!”島主夫人的聲音尖利起來,放開了拉著陸島主的手。


    陸島主強忍怒氣:“你知道離開意味著什麽嗎?”


    陸斐垂著頭,“知道。”


    想要不給雲荒島招災,就得脫離雲荒島,對外再不可以雲荒島人自居,且有生之年,不可再回島。


    “知道你還提?”陸島主又痛又怒,他萬沒想到,他悉心教導、引以為傲的兒子,有一天會因為一個女子,離開他們。


    陸斐仰起頭,眸中滿是痛苦:“孩兒不孝,沒有我,父親母親還有二弟、小妹,還有島上那麽多島民。


    但是她沒有我,就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我不想她形單影隻。”


    頓了頓,又補充:“今生我們生於雲荒島,焉知前世不是島外人,沒有被她庇佑過。


    我現在勢單力薄,所能做的,就是陪著她,讓她開心。”


    “不孝子!不孝子!”陸島主氣得摔了茶盞,大步朝他走過去,揚起手欲打醒他。


    島主夫人下意識要去阻止,起身起到一半又覺他確實該打,複坐回去。


    陸島主高高揚起的手最終沒有落下,看著不躲不閃、一臉堅定的兒子,他心中浮起無力。


    年少時,誰不想做個頂天立地、行俠仗義的俠客,但他是一島之主,得對島民負責,他不能拿全島人的生命去賭。


    沉默須臾,他重重吐出口氣:“你要知道,離了島,你就不再是我雲荒島之人。”


    “謝父親成全。”陸斐哽咽著磕頭,“願父親母親,身體常健,壽命延長。”


    說完,他起身退出議事廳。


    島主夫人以帕掩麵,靠著陸島主,哭得不能自抑。


    兩天時間,汐玥好了許多,身體卻因長時間不進食,瘦了一大圈,這兩天她一醒來就吃個不停。


    陸斐回來時,她正抱著水晶肘子啃得歡樂,抬眸就見陸斐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不由奇怪:“陸斐,你眼睛怎麽紅紅的?”


    “沙子進眼睛裏了。”陸斐揉了揉眼,“把肘子收進食盒,船上再吃。”


    汐玥愣了愣,忽而想起他拒絕玉天仙的話,雲荒島不許外人踏足。


    她的眼眸瞬間暗淡下去,低低哦了一聲。


    須臾,又問:“你以後還會出島嗎?”


    “想什麽呢,我跟你一起走。”陸斐打開衣櫃,拿出幾套衣服開始打包。


    “真的!”汐玥驚喜,旋爾期期艾艾地問:“你父親母親會讓你離開嗎?”


    陸斐垂眸認真地疊著衣裳:“雛鷹總要離開父母的庇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來,為什麽不讓我離開。”


    汐玥眉開眼笑,飛快將肘子放進盤子,裝入食盒,“我還想帶點炸魚幹,脆脆的,可好吃了。”


    沉浸在喜悅中的她,沒有聽出陸斐說話時重重的鼻音,也沒聽出他掩飾下的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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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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