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八路軍節度使——第十九章:保安騎兵團(2)


    營寨紮得很簡單,寨內的崗哨也並不多,但隨意走動的士兵很少。 .COM寨門前的鹿角設置得很是粗糙,葉吉川厷估計舍出十幾條人命便能推開,不過即便如此,多年的沙場經驗本能地告訴他,這支軍隊的內涵,不應該像他眼前看到的那樣。進入營寨之前,他曾經在一裏半以外的土坡上遠眺寨子的布局,結果被幾個在山上設哨的漢軍騎兵發現,惹了一場麻煩,最終清楚之後才被直接帶來寨中。


    十棵樹之戰時,他曾經留意過,這支漢軍的人數兵力雖然不少,卻沒有設置中軍將旗,隻有一麵不倫不類的虞侯旗在中軍位置。如今來到營寨中,卻發現迥然不同,轅門前豎起了兩根旗杆,兩麵寬幅旗幟迎風飄揚,一麵上書“製命關中北麵行營副都部署”,另一麵上則是“右驍衛大將軍”。


    在斥候通傳之後,葉吉川厷命不情不願的親兵用早已準備好的繩索將自己捆了起來。


    稍刻,一個眉目清秀卻帶著些許憊懶神色的少年軍官出帳,他帶著些許玩味的神色打量了一番葉吉川厷,笑吟吟道:“在下八路軍延安團虞侯科主簿折禦卿,奉右驍衛大將軍李公鈞命,請葉吉族長帳內敘話!”


    葉吉川厷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在十棵樹將自己打得灰頭土臉的敵軍主將,虞侯科主簿這種官銜他也從未聽過,然則此刻他心思並不在此,隻是稍微詫異漢軍中居然有如此年輕的軍官將領,頭用生硬的漢語謙遜了幾句便邁步進帳。


    和他想象的不同,這位李大將軍的中軍帳並不顯得如何奢華,帳內帳外也並沒有許多將軍校尉站班,更沒有傳中的刀斧手。一座大帳中隻在主座上坐了一個眉毛濃重但相貌晦氣的青年男子,客座位置上坐著的人卻是自己此刻最不願意看見的殺牛家族長殺牛咄吉。


    殺牛咄吉看見他,隻是冷冷瞥了一眼,哼了一聲自顧自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葉吉川厷苦笑了一聲,按照漢人的規矩衝著帥位上的那個青年人跪了下來:“罪民葉吉川厷,叩見皇帝使臣李大將軍!”


    李文革看了看他,衝著折禦卿使了個眼色。


    折禦卿會意,拔出自己的佩刀,上前割斷了捆縛葉吉川厷的繩索。


    這也算是題中應有之義,葉吉川厷倒也並不意外,不過他並沒有順坡就驢站起身來,仍然那麽直挺挺跪在地上,等待李文革開口。


    李文革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緩緩道:“大族長會漢話?”


    葉吉川厷了頭:“罪民的漢話勉強聽得。”


    李文革了頭:“大族長的幾封信函,本帥都看過了,有什麽話,大族長當麵來便是!”


    葉吉川厷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殺牛咄吉,老咄吉一瞪眼,道:“你這土狼,有話便,看我作甚?”


    葉吉川厷深吸了一口氣,道:“大將軍,葉吉族並無反心,實在是羊馬捐盤剝過甚,這才不得已舉族抗爭,冒犯了大皇帝的威嚴,實在是不得已。這件事情,殺牛族長可以作證,我們兩族雖然不合,受羊馬捐之害卻是一樣的。”


    李文革卻並不看殺牛咄吉,也不接葉吉川厷的話頭,隻輕輕了頭,表示了解,然後繼續抬起頭靜靜看著他,一個字都不。


    他如此做派,葉吉川厷反倒有些不安:“大將軍,千錯萬錯,乃是川厷一人之錯,隻要大將軍能夠寬宏葉吉一族,我情願將這顆頭顱獻於將軍帳前,不敢有絲毫怨言。”


    李文革淡淡搖了搖頭:“造反大罪,大族長想一個人全都擔了,隻怕朝廷法度所不許。葉吉族既然敢做,便要敢當,羊馬捐之事,本帥自會查實,給慶州三部一個交待。不過這又是另一回事,葉吉族的大逆之罪,卻是不容商議的。”


    葉吉川厷心往下沉,他臉色灰白地道:“大將軍,請問我族中之人可還安好?”


    李文革帶著淡淡笑意看了看殺牛咄吉,老咄吉不屑地哼了一聲,冷冷道:“大將軍寬宏大量,否則野雞族中部眾此刻早已是我殺牛家的奴隸了!”


    葉吉川厷長長出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慘淡笑容,道:“川厷要殺要剮,全憑大將軍發落,隻望能夠給葉吉族留下些許種子……”


    李文革失笑:“殺了你,留下種子給你報仇?”


    葉吉川厷立即道:“罪族不敢,隻是家族姓氏,不能自川厷毀棄,總要傳承繁衍下去才是。”


    李文革也沒有心情再和他廢話了,既然戰場上已經將葉吉族打垮,此刻所謂的談判便不過是個形式,基本上無論自己如何叫價,對方都隻有乖乖就範。這種情況下再多費口舌便是多餘了。


    “大族長快人快語,本帥也不再羅唕,我隻有兩個條件,其一者,葉吉族要修降表,向皇帝陛下請罪,並盟誓書永不再反;其二者,葉吉族出五百青壯男子,為我作戰。這兩個條件大族長若允了,我便代皇帝免了葉吉族叛逆大罪,免了羊馬捐之柯賦。若不能允,大族長隻管回去整頓軍馬,來日再戰便是!”


    葉吉川厷愕然仰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將軍此言當真?”


    李文革輕輕一笑,轉過頭向殺牛咄吉道:“大族長,如此處置,可還妥當?”


    殺牛咄吉冷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葉吉川厷一眼,道:“便宜了這土狼!”


    李文革正正顏色,道:“大族長,有兩件事,我須在前麵,既然歸順,便是我天朝子民。葉吉族世居洛源,看護朝廷鹽道,便是當然職份,自今日起,朝廷鹽運在你部族地麵上不得有半差池阻滯,這是其一;葉吉殺牛兩族世代爭擾不休,死傷甚重,有幹天和,自今日起,須得止兵休戰,若是再有紛擾,莫怪文革無情!”


    葉吉川厷當即伏地叩頭:“大將軍恩德,葉吉全族永世不忘!”


    李文革的處置手段如此之輕,確實出乎葉吉川厷的預料。按照他這條件,隻要葉吉族肯於為李文革出兵作戰,就連葉吉川厷帶頭謀反的大罪李文革都一並赦免了。葉吉川厷有些疑慮的是,李文革一個邊鎮節帥,是否有這麽大的權柄代皇帝決策?


    李文革卻不理會他這層心思,當即擺手:“既然如此,大族長請起。本帥還有要事,和兩位大族長商議!”


    葉吉川厷站了起來,走到殺牛咄吉對麵,緩緩坐倒。李文革沉吟了片刻,緩緩道:“平夏八部乃是延慶的大患,一直以來,朝廷都對其用安撫之策,奈何拓跋彝殷冥頑不靈,拒不肯歸順。近些年來更是勾結北漢,淩迫府州和延慶等朝廷州郡。兩位大族長的部眾既然身在邊陲,本帥希望兩位能夠助朝廷一臂之力,若能滅此朝食,平夏草原,兩家可分而據之……”


    殺牛咄吉聽了並不如何吃驚,葉吉川厷卻是張大了嘴巴。


    拓跋家及銀夏八部之強悍,多年來便如同一座大山壓在慶州三部的心頭,也一直擋著葉吉家北遷的路線,這也是葉吉部寧可忍受羊馬捐的盤剝也不得不留居慶州的根本原因。若是能夠北上占據宥州草原,誰還會在這窮山惡水的慶州掙紮求存?


    遲疑了半晌,葉吉川厷方才冒出一句:“大將軍,拓跋家彪悍桀驁,兵精糧足,要打垮他們,恐怕不易!”


    李文革淡淡一笑:“容不容易,是本帥考慮之事,我隻問兩位族長,肯不肯與我並肩而戰?”


    ……


    慶州治所在安化縣城,安化北四十裏為白馬縣,東南六十裏為樂蟠縣,這三座縣城都扼守著自關中直出鹽池的官道,乃是慶州人口最多最富庶商旅往來最繁密的三個縣,三縣人口加在一起將近萬戶,這在關中北部已經是了不得的大縣了,安化縣西百裏左右還有一座建設在群山中的縣城叫同川縣,那裏人口雖然不多,但卻因為兩件事情大大有名。第一是因為同川境內有著關中地區最為豐富的銅礦礦脈,第二則是因為同川縣西北的大山之中有一座修建了幾百年之久的皇帝行宮,便是隋末唐初大名鼎鼎的仁智宮了。


    自從葉吉族造反,禁絕商旅,慶州北部的漢人紛紛南逃,其實慶州人外逃早已不新鮮了,自從郭彥欽就任慶州刺史以來,慶州人的日子越發難過,外逃人口幾乎逐月增加,臨近的延州設置了流民大營,更是進一步刺激了這種逃民速度。


    樂蟠縣乃是慶州南入關中的樞紐之地,因此每日人流不輟。


    再加上前些日子郭刺史被葉吉人嚇得差丟掉州城逃跑,第一站便來到了這裏。雖然最後郭使君還是回到州城坐鎮去了,但是其難逃時帶來的家眷及九十多輛大車卻留在了樂蟠……畢竟事情沒有最終塵埃落定,郭使君他老人家高瞻遠矚,還打著萬一事情不諧再度南逃的主意。那時候這些大車就不用再從州城運過來了,便當得很。


    廣順三年三月二十八日,一彪全副武裝的騎兵突然出現在了樂蟠縣南的官道上,帶隊的是一個身材瘦弱目光冷峻的少年軍官。在此人的指揮下,這些來曆不明的騎兵迅速在官道上設立了檢查哨卡,對過往的難民和商旅進行檢查。


    難民們叫苦之餘,卻發現這些騎兵的軍紀尚好,從不勒索截留他們的私人財物。一般難民通過這些哨卡的檢查並不嚴密,隻有那些富豪們乘坐的馬車或者裝運財物的馬車才會受到詳細檢查盤問。


    樂蟠縣令康良原本是郭彥欽管家出身,家主做了刺史,便將他放到了這個首屈一指的重要地方來做縣令,也有托他看顧後路的意思。


    突然聽有騎兵出現在城南,康良幾乎嚇得魂不附體,初時他以為是葉吉家的兵繞道過來封鎖郭彥欽退路的,一麵急忙忙關閉城門一麵飛馬向慶州的郭彥欽報告。


    過了一天多,他才聽人起這支騎兵似乎是漢人不是葉吉族人,他派了幾波人去打探,回報確認了這一,康良這才算放下心來。


    雖然並不知道這支騎兵的來意,不過既然是漢兵,那就算是自己人,或許是給朝廷援兵來打前站的也不定。


    一想到朝中大員統帥的大軍要到了,康良便在縣裏麵坐不住了,也不等郭彥欽的回信回來,這一日他自己便坐了一乘隻有一張椅子架在兩根杆上的簡易轎,晃悠悠晃悠悠去城南的兵營哨卡拜會。


    在哨卡前和那些不苟言笑的當兵的磨了半晌嘴皮子,才從口音裏約略聽出來這些人似乎是延州人,這令康良略感奇怪。


    好歹,這群兵總算答應通稟。


    又等了大半日,才遠遠等來了一個年紀輕得不像話的少年將軍。


    那少年將軍極不客氣,一下馬就問:“你就是樂蟠縣令?”


    康良急忙滿臉堆笑迎上:“正是卑職,請問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那少年硬邦邦冷冰冰答道:“我叫康石頭,右驍衛大將軍八路軍節度使李大將軍麾下騎兵營乙都都正,宣節校尉!”


    按道理,宣節校尉隻是八品武職,縣令是七品,康石頭見了康良理應行禮尊稱明府。不過康良此刻卻絲毫不敢拿大,畢竟在關中藩鎮中李文革的地位比著郭彥欽高出太多了,宰相門倌七品服色,這位都正既然是八路軍節度使正三品大將軍的麾下愛將,自然有鼻孔朝天高人一頭的本錢,康良半分不惱地、巴結道:“真是巧了,將軍姓康,卑職也姓康,還是同宗呢!”


    康石頭掃了他一眼,半分不領情地道:“我是宣節校尉,不是將軍,你叫我都頭便好!”


    康良吃了不大不的一顆釘子,臉上的笑容半分不減:“自從州裏起了亂子,卑職們日夜盼著朝廷發兵來剿那些蠻子,真是日思夜想,連睡覺都睡不踏實。誰知道盼來盼去,盼到的竟是李大將軍的大軍,起來延州慶州都是鄰居,俺們原本便是一家人呢……”


    康石頭看了看他,沒有話。


    康良咽了口吐沫,心想這個冷麵娃娃還真是不懂人情事故,他想了想,伸手取出兩張洛陽通渠櫃坊的飛票,上麵的麵值是兩百貫,恭恭敬敬遞了上去:“這是卑職的一心意,還請都頭笑納!”


    康石頭眼睛一翻:“我不認字,這張破紙你自家留著吧。”


    “啊——?”還未等哭笑不得的康良反應過來,康石頭飛快地道:“你既是朝廷命官,我便將李大將軍的鈞命傳與你,仔細接承,莫要怠慢!”


    康良一麵窘迫地手中拿著那張飛票發呆,一麵滿臉尷尬地聽著康石頭傳下的一連串“鈞命”。


    “自即日起清查過往行人,商民不禁,凡有官職在身者,無論現任還是勳官世職,一律不許離開州境,若有違反,一概鎖拿……”


    “自即日起封存樂蟠縣庫,所有錢糧賬簿一律封存,不得有絲毫差池,否則,唯你這個縣令是問!”


    “自即日起你每日早上巳時之前來我營中卯,誤了時辰要打軍棍,你要仔細……”


    “將你縣署僚佐衙役都派出去綏靖治安,穩定地方,平抑物價,若有商人富戶借機囤積物資哄抬物價,一概索拿問罪。樂蟠縣若是出了亂子,莫怪大將軍軍法無情……”


    康石頭完,舔著嘴唇問道:“聽明白沒有?”


    康良呆了半晌方才心翼翼問道:“這些事情都是慶州民政,李大將軍是延州的節帥,做這些事情,是否要知會一下我家郭使君?”


    康石頭板著臉一字一句地道:“李大將軍是奉了製命來慶州剿匪,並有勘察慶州匪亂根源職責,乃是皇帝欽封使臣,便是郭使君也要先請罪聽勘,你若不信,自管去請示,到時候誤了大將軍的事情,不要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


    康良這才聽明白這位康都頭的來意,滿頭滿臉的冷汗頓時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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