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閣內清新雅致,與先前相比完全煥然一新。灰色的爐鼎之中供奉著幾炷紫香,空氣中彌漫著淡淡雲煙。幾隻青鳥嘰嘰喳喳,站在閣樓外的樹梢上發出悅耳動聽的歡快音符。此情此景,彷如宜人之境。恰似田間的一顆綠苗在茁壯成長。


    可以說,飄渺仙閣先後經曆了兩次重大磨難,無疑哪一次都是凶險萬分,暗藏滅門之禍。但正是由於這兩次重大考驗的洗禮,也使“飄渺仙閣”這個正道翹首的門派,從此更加不敢被人小視。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見上天已經結束了對飄渺仙閣的考驗,恢複到之前的強盛時期,指日可待。


    安孜晴與慕容易二人靜坐於閣中,就連蘭心婆婆都沒有在一旁守著。可見二人對於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有多麽重視。


    桌麵上放好了兩杯剛剛沏好的清茶,縷縷香氣撲鼻而來,不禁使人心神怡靜。


    慕容易淡淡的喝了一口清茶,心事卻越加凝重。在他心中可是有太多太多不解,借此機會自然要問個清楚。


    安孜晴泰然自若,仿佛早已料到會有今天,所以隻是淡笑不語。但眉宇間隱隱夾雜著一絲困惑,卻是慕容易沒有察覺到的。


    著重先問當日襲擊飄渺之人,這個疑惑是慕容易最關心的,也是眼下最擔憂的事情。畢竟當日可是聽蘭心婆婆,道出了此事的一些倪端。對於昆侖山上這位神秘的“朱雀之印”誓約人,他可一直很好奇。


    慕容易正色道:“師父,聽蘭心婆婆說起您當日大戰時的對手,竟是昆侖山的修真者?對此易兒滿是不解。畢竟我先前也是昆侖山上的弟子,對於門派中一些修為高深之士也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可從未聽說有獸印的誓約人。”


    安孜晴秀眉一皺,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當日那人的容貌。對於那場生死之戰,她至今都還曆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豔麗的嬌容上露出幾縷惆悵。


    但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安孜晴自然不會隱瞞。輕歎一聲,搖頭道:“易兒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昆侖山的師尊級別人物。就連如今的代掌門玉沁真人,都要尊呼他一聲師父。你不知道自然不奇怪。”


    “師尊級別的人物?那豈不是和道癡師叔一個輩分?”慕容易大驚失色,心中想著這個答案。雖然道癡真人不注重輩分與自己隔輩相交。可要真的論起來,他可要稱呼道癡真人一聲師尊的。


    仔細回憶著與道癡真人同輩分的人,慕容易陷入了沉思之中。但他無論怎麽想,也想不出這人究竟是誰。


    安孜晴愁容一現,無奈道:“易兒不用再猜了,此人是一真道人!”


    “一真道人……”


    慕容易雙目瞳孔緊縮,一聽聞這個名諱後立刻猶如晴天霹靂。腦中也快速想起當年自己進入昆侖山的時候,曾聽道癡真人談過此人。傳說此人修為通天,更是他的師兄,昆侖山上真正的閉關掌門。


    而玉沁子這個掌門,無疑就真的就是“代”的而已。


    由此也就說得通了。看來此人確實修為不凡,有些神通。否則也就不會讓一直桀驁不馴的道癡真人,一提起他都有幾分忌憚。


    可對於昆侖山上這位隱藏著莫大神通的“朱雀之力”誓約人,不禁還是令他大吃一驚,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仿佛看出了慕容易的心思。安孜晴表情一緊,接下來說出來的話,更是讓慕容易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安孜晴緩緩道:“我本以為一真道人早在一百多年,五極陰陽山上對峙淩雲桀的時候就已經身形俱滅。當時我拚死摘下他的麵罩,看到他的廬山真麵目之後就連我也大吃一驚。按理說當年一戰除了劍亭閣的羅炙用苗南邪術,保住了自己的一絲真元外,其他人是沒有理由生存的。可一真道人卻恰恰又是個意外。看來其中發生的事情,遠遠沒有修真界中傳聞的那麽簡單。這裏麵一定還有鮮為人知的驚天秘密!”


    一提起羅炙,慕容易立刻麵上一沉。但隨後就恢複了常態。對於這個仇,他是早晚要報的。但眼下還是要多向安孜晴了解當日的情況,畢竟這個纏繞他心頭的疑惑,至今還從未有人對他提起過。就連玉醫子師父提起當年之事也心生忌諱,不願多言。


    “師父,當年持有四獸印的誓約人到底是誰呢?”慕容易麵上一怔,立刻追問道。


    安孜晴口中輕歎,淡淡道:“當年持有四印的人。分別是魔道長老紫陽先生和散雲魔尊。正道梵若寺的方丈空言禪師,最後一人便是無門無派的淩雲桀。而朱雀之印的最早持有者先前已經和你說過,是我仙閣的祖師盈淩蝶。後來祖師飛升,便把朱雀之印留著了世間。後機緣之下,便被紫陽先生持有。所以當日與一真道人一戰,我立刻便能分辨出朱雀之印。”


    聽著安孜晴口中的四人,慕容易馬上明白過來。輕聲回道:“也就是說當年的羅炙,甚至是一真道人都是被無辜卷進去,險些斃命。但而後又巧得機緣,所以才避過了一劫。之後一真道人回到昆侖山以後,自然不會出麵掌教,而是讓玉沁子代掌執派。這樣他便可以閉關苦修,以求恢複實力。”


    安孜晴美眸一動,點了點頭,非常讚同慕容易的說法。繼續道:“隻是一真道人如何做到的不死,還有他如何獲得的朱雀之印,可就又是一團亂麻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昆侖山內部一定有人知道此事的全部過程。至少如今的玉沁掌門,他是一定知道事情的原委!”


    慕容易也讚同安孜晴的說法,心中對於昆侖山的神秘不禁又加重幾分。但其中蘊藏著什麽巨大陰謀,可就不為人知了。


    “師父,你且放心。等有朝一日易兒修為大成之後一定會去昆侖山,為當日一真道人犯下的罪孽討個說法!”慕容易語氣截釘帶鐵,沒有半分質疑。


    安孜晴苦笑一聲,說道:“此事哪有這麽容易?先不說昆侖五子個個修為精湛,若是被一真道人察覺到,恐怕滅門之禍是免不了的。畢竟持有獸印的誓約人,個個都懷有逆天的絕技。就連散仙都要避其鋒芒,不敢應對。不過易兒的心意為師心領了。”


    安孜晴淡淡一笑,露出了幾分莊重之色。


    慕容易自嘲一笑,知道自己有些不自量力。憑他現在的修為,恐怕就算修煉到大乘境界都不是一真道人的對手。眼下還是拚命修煉要實用的多。


    但隨後還有幾個疑問,也一直久久環繞在他的心頭,困惑著他很久。


    那就是當年自己進入飄渺仙閣修煉,還有身懷“護身燈”一事。從這兩件事上明顯可以看出,安孜晴是在有意的護著他。回想起當日在烏湯鎮對峙血僧時,連對方都隱隱看出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在裏麵。所以他更要問明白了。


    雖然沒什麽好忌諱的,但慕容易還是有些晦澀的撓了撓頭,麵露不解道:“師父,當日您強加收我為徒,後來又在我身體裏種下護身燈之事。可以詳細的對易兒說明情況嗎?難道僅僅隻是看好易兒的資質?”


    說出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安孜晴會心一笑,絲毫沒有遮攔的意思。立刻道:“當然不是看好你的資質。即使你資質再高,為師也不會公然與玉醫道長搶你入我門下,更不會將護身燈傳你防身。當日你與玉醫道長被羅炙重傷,奄奄一息。而後在為師親自施法救你的時候,才發現你身上一些不尋常的秘密。所以才出此下策。”


    “哦?究竟是易兒身上的什麽秘密,引得師父對我如此大恩!”慕容易坐臥不安,再也挺不住的站了起來。


    安孜晴絲毫不在意慕容易的舉動,淡淡輕笑,柔聲道:“因為你極有可能是為師的一位故人之後,心中一動,自然會將你收入門下,傳你蓋世絕學。”


    略一躊躇,安孜晴繼續道:“至於當日我與玉醫道長瀑布前的密談,說的也正是此事。否則以玉醫道長的護犢之心,豈會輕易被我說服。正是為師說出了你的驚人身世以後,玉醫道長才忍痛把你留在閣中修行,怕的就是日後你遭到不測。所以寧願不讓你在他身邊陪伴,他也希望你能夠強大起來。說起來這個秘密,我想也就是玉醫道長一人知曉。當時為師也正是看清了玉醫道長的為人,才敢向他說起此事。若換做旁人,我可絕不敢提起半分。”


    慕容易鼻子一酸,心中暖暖的。那個威嚴卻又善良固執的老人形象,立刻又在他腦中浮現。他自然清楚玉醫子師父一定會緊守此密,不會對外人提起。


    苦笑一聲,強忍著內心的糾結,慕容易立刻正色過來。繼續回到先前的話題上麵,問道:“這人是誰?莫非是易兒的生父?”


    慕容易表情異常激動,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中閃爍不斷。


    “沒錯,你很有可能就是淩雲桀的兒子!而你的母親,則是我的師妹蘇婉茹。”安孜晴從容不迫,隨後也站起了身子,表情有些激動。


    慕容易噤若寒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萬萬沒有想到百年前稱霸修真界,令無數修真者都聞風喪膽的大忌之人,竟然會是自己的父親。


    這怎能不讓他吃驚?


    倒退幾步,慕容易眉頭緊鎖,口中一直重複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自小從我記事開始,爹娘便是凡夫俗子,從未看到他們身上有什麽驚人絕技,更不可能是傳說中的大魔頭!”


    安孜晴眉頭一展,淡淡道:“雖然開始我也不信,但你身上的青龍印與問情劍圖案卻是假不了的。青龍印不用多說,自然是淩雲桀的象征。而問情劍,可是當年師妹手上的法器。此二物同時刻在你的背心處。你不知道也並不足為奇。但持有這兩枚圖案的你,在這世間可是絕無僅有的。由此為師也更加相信,你是我師妹蘇婉茹與淩雲桀的兒子。”


    “那為何我與爹娘共同生活了七八年之久,卻一直不見他們提起?若真是那樣的話,當日弘義鏢局遭到滅門,我險些喪命的時候,他們為何不出手相救?還有就是,淩雲桀早在五極陰陽山一戰中喪命,莫非他也是當年的幸存者之一?”


    慕容易提起出了一連串疑問,一時間倒也難為住了安孜晴。


    安孜晴思慮了好久,才輕歎道:“哎,我想他們是不想讓你踏入修真界中的是非恩怨,隻想讓你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所以才一直隱瞞,不對你提起。至於當日羅炙一事,或許是他們剛好被仇家追殺也說不定。你想想,當年你父親為何急著把你送走,恐怕這裏麵一定有鮮為人知的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一說這話,慕容易頓時明白過來。看似雲影重重的一幕,也確實有幾分可疑。


    驀然回想起就在幾日前回到秋楓村以後,看到的家中慘景。心中的各種不解疑團,似乎印證了答案。


    看來自己爹娘的突然消失斷不會這麽簡單。不過這也間接的證明了一點,若他們二人真是自己雙親的話,極大可能如今尚在人間。


    心中的陰霾漸漸平複下來,表情也比先前舒暢了許多。


    安孜晴慢步走到紙窗前,動人的眼眸一閃,遙望遠方,露出一絲哀傷,像是回憶著什麽往事。幽幽道:“一百五十年前,我師妹蘇婉茹獨自一人下山采藥。途中不幸剛好碰到了當時魔道的一個大派,名為風昔穀的幾名弟子。這幾人一看到師妹的絕色容貌,立刻心生歹心,企圖想非禮師妹。師妹當然不從,於是幾人便鬥在一起。無奈師妹她修為不精,沒幾個回合便被幾人用毒藥偷襲昏厥過去。就當幾人準備對師妹施暴的時候,淩雲桀出現了。”


    說到此處,安孜晴回首望了一眼好奇的慕容易,眼中泛起一絲哀怨。


    “然後呢?”慕容易一看安孜晴沒有再說,連忙追問道。


    “哎,孽緣……”


    安孜晴幽幽自喃,轉頭繼續道:“後來淩雲桀便把中毒昏迷的師妹救醒,然後又親自護送到仙閣內。師妹當時年幼尚小,又剛剛過了情竇初開的年齡。自然心中便對淩雲桀,生出了幾分好感。隨後沒多久,二人便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做了一對快活的雙修眷侶,羨煞旁人。淩雲桀當時為了示好飄渺,便把他的防身法寶護身燈送給了飄渺仙閣。那段歲月,可以說是二人心中最快樂的時光。”


    安孜晴淡淡一笑,隨後便精神恍惚,神情也一下子變得哀傷。略一停頓後,繼續道:“當時淩雲桀還沒有那麽大的名望,所以自然也不會被人盯上。可沒過多久,淩雲桀就擅闖五極陰陽山。憑借自己的一身修為還有種種機緣巧合下,得到了青龍之印。之後他便一發不可收拾,當即便親手滅掉了當年褻瀆師妹的魔道門派,風昔穀。他的名聲便在修真者中徹底傳開,造了好大聲勢。後來正道的羅漢門,不知道什麽原因竟也得罪了他。淩雲桀為人辦事果斷,絲毫沒有客氣。一夜之間,就又把羅漢門滅掉了。”


    聽著這些事,慕容易立刻回想起當日阿普諾談到淩雲桀時,似乎也談到了這些。仔細揣摩起來,阿普諾以及安孜晴對自己身份的認證。慕容易心中一凜,不免更加信服了幾分。


    畢竟安孜晴也算是當年的見證人,與淩雲桀的相交自然要強過阿普諾。所以她的話更有信服力。


    “那後來呢?難道婉茹前輩就沒有勸說淩雲桀嗎?畢竟他太過狂傲不羈,即使修為再高,可畢竟對自己不利,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說完這段話,慕容易心中一酸。雖然很想稱呼這二人一聲“爹”和“娘”。可在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他還是無法開口。即便是自己的生母“燕茹”與這位“蘇婉茹”前輩名字很接近。但畢竟這個突來的真相,還是讓慕容易有些難以接受。


    安孜晴麵色幽幽一怔,再次輕歎後,低沉道:“豈止是師妹勸他,就連身為掌門的我都勸他收斂些,以免遭到仇殺。但無奈淩雲桀心高氣傲,完全沒有把我們的話放在心上。結果沒過多久就真的應驗了。如今已過去一百多年,雖然此事漸漸平息,被眾人埋在心底。可師妹和淩雲桀從此卻下落不明,為師曾試圖找尋幾次都是無功而返。我與師妹情同手足,淩雲桀對我也是悉心傳藝,指點我的修為。可如今他們卻……”


    安孜晴表情黯然,落下了幾滴淚水。


    慕容易心中五味俱全,勉強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輕聲道:“師父莫急,聽您口中的訴說,看來易兒還真的是二位的後人。若真是如此,那麽他們一定尚在人間。師父倒不必為此煩心!”


    “哦,這話何意?”安孜晴一頓,顯然被慕容易的一席話給說愣了。


    慕容易沒有避諱什麽,立刻把前幾日回家時看到的情景對安孜晴一一說起。


    安孜晴表情漸漸好轉過來。她破涕為笑。喃喃道:“上蒼保佑,孜晴再此謝過眾位神靈庇佑!”


    雙手合十,朝著天邊深深的鞠了一躬,表情極為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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