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混沌之中,張玄歧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在輕輕地喚他:“師弟,師弟,快醒醒,快醒醒!”


    張玄歧在朦朧中睜開睡眼,黑暗中見到眼前是一個熟悉的身影,聲音更是熟悉無比,待到看清之後,驚叫一聲:“蕭師兄,你還活著,這是哪裏?”眼前這個人,分明便是蕭玄直。


    隻見蕭玄直還是一副麵容不整、不修邊幅的樣子,這時神色緊張地說道:“師弟,快起來,跟我走,遲了可就走不了了。”


    張玄歧翻身起床,隻見所在正是自己在天龍山紫陽宮的房間,房間裏沒有點燈,甚是黑暗,但是遠處殿閣中燈火輝煌,喧騰的人聲遠遠地傳了過來。


    張玄歧跟著蕭玄直走到紫陽宮大殿之前,這時大殿中的燈火已經熄滅,四下無人。蕭玄直摸到大殿正門,並不遲疑,輕輕推門而入。


    張玄歧吃了一驚,拉住蕭玄直,說道:“師兄,大殿已經宵禁,我們這樣闖進去,各位師長知道了會責罰的!”


    蕭玄直說道:“師弟,師父他老人家已經離開天龍山了,天龍山現在是本師派的壞人當道。咱們要是不走,他們會害了咱們的。”


    張玄歧與這位蕭玄直師兄一向關係親近,聽了這話,雖然心裏麵半信半疑,還是跟著他進了大殿。


    蕭玄直摸到供台之前,伸手取下了最下一層木架上的伏魔劍。隻是,他取劍在手,並不將伏魔劍隨身收好,似乎是出於好奇,緩緩地將伏魔劍拔劍出鞘。隻見劍身一出鞘,漆黑的紫陽宮大殿中頓時大放光明。


    這亮光越來越亮,照得張玄歧的眼睛都花了,模模糊糊之中,隻見周圍的一切都在亮光中一點點地消失。張玄歧隻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開始發燙,像是冰雪被烈日曬化了似的,漸漸地與意識一道,消失在了亮光之中。


    等到張玄歧的意識重新清醒過來,身上發燙的感覺還未完全消失,頓時又覺得渾身冰涼透骨,身體瑟瑟發抖,定眼看時,自己嘴中呼出的都是白汽,四周是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


    張玄歧的心神頓時一個恍惚,隱隱覺得,此情此景甚是熟悉,正要四處查看,一個雪球忽然迎麵打了過來,正好砸在了他的額頭上,冰雪頓時濺了一臉。


    張玄歧向著雪球飛來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個衣著華麗、容貌絕美的小姑娘,正在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張玄歧心中一陣迷糊,喃喃地說道:“你……你是袁姑娘?怎麽變得這麽小了?”


    那小姑娘並不答話,彎腰又團了一個大雪球,朝他扔了過來。張玄歧這回有所防備,輕輕地躲開了這個雪球,隻是心中仍是一片迷惘,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又回到了當年在上仙莊,初遇袁師道父女時的那個場景。奇的是,袁從真竟然還是個小姑娘,那麽袁師道人在哪裏,又會是個什麽模樣?


    這時,那小姑娘朝張玄歧已經扔了幾個雪球,一一落空。她見在雪地上彎腰團雪球太費事,跑到了廟前的一個巨大的雪獅子跟前,想要從那雪獅子的身上抓雪來團雪球。


    張玄歧看到這一幕,不知何故,心中忽然騰起一股不祥之感,正要開口阻止那小姑娘,突然那雪獅子眼珠一轉,竟然活了過來,獅頭一擺,獅口大開,一口將那小姑娘給吞了下去。


    張玄歧驚的呆了,失聲大叫:“蕭師兄,救命!”


    他話音未落,隻見眼前人影一閃,一個灰袍男子不知道從哪裏閃現過來,身形未定,雙手連揮,無數道電光向著那個雪獅子射了過去,將其團團裹住。刹那之間,那個雪獅子砰的一聲巨響,化作了一團白汽。白汽消散之後,那個雪獅子,以及被雪獅子一口吞下的小姑娘,都消失不見了。


    張玄歧見那灰袍男子豐神俊朗,氣度不凡,分明便是袁師道,隻是比印象中的似乎要年輕一些。他怕被袁師道瞧見,心中一慌,忙撲倒在身前的雪地上。誰知他的身體一倒地,頓時像是掉入了高空中的雲層裏似的,四周白茫茫一片,開始疾速向下掉落。


    下墜之中,張玄歧並未感覺到呼呼的風聲,隻是意識漸漸模糊,似乎越墜越慢,身體越來越輕,漸漸地墜入到了一片無知無覺的虛無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玄歧的意識恢複過來,耳中首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厲聲叫喊:“師弟快逃,不要管我!”分明正是蕭玄直師兄的聲音。


    張玄歧睜眼查看四周,隻見所在是一個山坳,身前一個熟悉的身影護著自己,正是師兄蕭玄直。正前方,五個身著天龍山服色的人,呈扇形一步步地包圍上來。空中滋滋之聲大作,白色的電光四處飛射,令人觸目驚心。


    蕭玄直一邊抵擋追殺者的攻擊,一邊護著張玄歧。張玄歧見情勢危急,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一個念頭,一躍而起,從蕭玄直的背上取下了伏魔劍,騰身而起,拔劍出鞘,向著追殺的幾人劈了過去。


    誰知劍一出鞘,張玄歧的眼前陡然一黑,隻有自己的身體和伏魔劍還能瞧得見。四周無邊的黑色似乎有形有質,潮水般的向自己淹了過來。張玄歧看見自己刺出去的伏魔劍,劍鋒一點點的沒入眼前的黑暗之中。伏魔劍消失之後,先是自己握劍的手臂,隨後是自己的身體,也一點點地淹沒在了無邊的黑暗中。


    張玄歧仿佛不會戲水的人沉入了深水之中,手足亂動,張口大叫。他口一張開,隻覺一陣透骨的寒意灌入口中,迅即遍及全身,頓時意識便消失了。


    混沌之中,聽到雷聲隆隆,在耳畔炸響,張玄歧睜開眼來,隻見眼前站著的,竟然是袁師道。身前不遠處,一株參天大樹,似乎剛剛被雷電擊中,斷成了幾截,正在熊熊燃燒。


    張玄歧一見是袁師道,心中咯噔一下,臉上掩飾不住慌亂之色。袁師道似乎沒有留意他的神情,背著手說道:“掌心雷的威力,自然是非同小可,但要想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令人擋無可擋,避無可避,則需要勤修自身,以身體汲取天雷的威力,善加利用。”說罷,袁師道閃身上到一株大樹的樹冠之上,向著天空中的閃電高舉起右手。


    這時,天空中電光一閃,一道驚雷直劈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袁師道的右手之上。隻見袁師道身體一顫,人完好無恙,輕飄飄地落下地來。他身下的大樹卻是一聲巨響,炸裂成了幾段。


    其中一段樹幹,帶著火光,朝著張玄歧的胸口上撞了過來。張玄歧猝不及防,被樹幹撞了個正著,劇痛之中,一股強大的電流自那樹幹上傳了過來。張玄歧隻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鼻中聞到一股刺鼻的焦臭,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一次,張玄歧意識恢複的時候,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身在夢中,隻是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卻是莫名其妙。並且,這夢境恍恍惚惚,他的思緒如煙似霧一般,有些地方似乎可以伸手抓住,可是等到一伸手,那煙霧便瞬間消散了。同時,一個聲音在這夢中漸漸地清晰起來:快走!快走!快走!快走!


    這聲音越來越大,到了最後,每個字仿佛一聲巨雷,在張玄歧的頭腦中炸響。轟然巨響之中,張玄歧猛地醒來,發覺自己坐起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身上大汗淋漓,耳中那聲音還在不斷地回響:快走!快走!快走……


    張玄歧並不遲疑,迅即起身出門,出了房門,停下來辨明一下方向,便向法外苑的內院方向奔了過去。


    到了內院那並排的三間屋子跟前,張玄歧輕車熟路,依次將三間房門打開。誰知等到他打開第三扇門時,屋中的情形,竟然跟前麵兩間一模一樣,都是空蕩蕩的徒有四壁。


    張玄歧疑心自己記錯了開門的順序,想了想,便試著先打開第二間房門,然後再分別打開另外的兩間。可是,他一一試過了,結果還是不奏效,似乎這三扇門上又被人施法動了手腳。


    張玄歧無奈,隻好試著倒過順序,先打開了第三扇房門,然後依次打開第二間和第一間的房門。這一次,等他打開最後一扇房門的時候,屋中所見是一間空曠的鬥室。


    這間鬥室瞧著很眼熟,除了一個供案、一個蒲團之外,別無他物。隻是那蒲團上有一個男子正在麵壁打坐,聽到開門聲,回過頭來,隻看得張玄歧心頭一緊,脊背生寒——那人竟是袁師道。


    袁師道見開門的是他,神情似乎頗為疑惑。張玄歧來不及多想,一把關門想要轉身逃走。可是,等他伸出手去,卻夠不到那扇門了。


    刹那之間,張玄歧隻覺得空間上下顛倒了過來,那扇門在眼前越升越高,漸漸地升到了頭頂的正上方,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看上去越來越小。從那扇門中遠遠看過去,袁師道一直在回頭看著他,隻是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張玄歧仿佛在向一個無底的黑暗深井中緩緩掉落,頭頂上方的那扇門越縮越小,終於縮為一個亮點,閃了閃,消失了。那扇門消失之後,張玄歧的四周頓時變為無邊的黑暗,隻是他的意識還是十分清醒,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無邊的黑暗中掉落,不知道何時是終點,何處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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