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歧環顧四周,回頭看時,身後哪還有什麽金山、古錢,視野所及,也是一望無際的青青草地。


    他向著湖泊走了過去,走到跟前,發現湖水與草地平齊,碧波微漾,清澈見底。


    湖泊的中央,已經有兩個人在那裏了,因為隻有頭部露出水麵,所以遠處看不太分明。


    張玄歧走近看清楚了,頓時大吃一驚。這兩人並非陌生人,而是此前在齊雲山百花會上見過的,一個是窮凶極惡的無麵鬼王,另一個則是自稱來自逍遙山的餘師古。


    張玄歧見是這兩人,驚訝之外,不由得心生恐懼。


    他知道,這兩人都不是良善之輩,自己與他們在百花會上有著不小的過節,此刻要是落在他們的手中,不知道他們會施展何種狠辣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不過,無麵鬼王和餘師古,當日在百花會上也有老大的過節。為什麽他們能夠不計前嫌,悠然地共處在一個湖泊之中?


    張玄歧看向他們二人,發現他們也都看到了自己,但是似乎對自己毫不在意。奇怪的是,這二人臉上的神情,都是妙不可言。


    張玄歧在湖邊緩緩繞行,同時四處觀望。隻見眼前的這片天地,和此前的黃金世界一樣,尋常之中,顯露出許多的虛幻之感。


    這兩個世界裏,金山上的巨大錢眼,和此處青青草地中的一眼湖泊,都十分顯眼。他知道,離開這個世界的通道,必定在這湖泊之中。可是,無麵鬼王和餘師古此刻就在湖中,他們為什麽不離開,而是泡在湖水裏,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張玄歧脫下鞋子,下到水中。他見這一方湖麵不大,無麵鬼王和餘師古在湖麵的中央,頭部尚且能夠露出水麵,湖水想來很淺。


    不曾想,他這一腳踏入水中,竟然夠不到湖底,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一頭栽進了湖裏。


    張玄歧一入水,頓時全身沒入水中,不斷下沉。他忙施出辟水咒,誰知五行訣也失靈了。


    他越沉越深,這時才知道,這靠近岸邊的湖水,雖然清澈透明,卻是深不見底。而湖麵的中央,似乎比湖邊要淺得多,真是怪異莫名。


    張玄歧落入深水,完全是意料之外,雖然他熟悉水性,還是有些驚慌,雙手胡亂擺動起來。


    撲騰了一陣,他的身體仍在下沉,張玄歧這時冷靜了下來,開始放鬆身體,緩緩上浮。


    誰知道,他的身體剛一開始上浮,湖水之中,似乎憑空生出了無數條無形的手臂,或抓,或纏,或抱,將他拖向湖底的深處。


    張玄歧想起了傳說中的水鬼,大驚失色,不由得張嘴呼叫,咕嚕咕嚕幾聲,頓時灌下了好幾大口湖水。


    一瞬之間,張玄歧的心裏翻轉了無數個念頭。最終,求生的欲念,逃出此地的欲念,給了他極大的鼓舞。


    他奮力掙紮,向著湖中央無麵鬼王、餘師古的位置,潛遊過去。所幸的是,他隻要不掙紮著浮出水麵,那些無形的手臂使出的力道,似乎便小了許多。


    張玄歧憋住一口氣,奮力遊動,直到他憋氣憋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的時候,雙腳下探,終於踩到了湖底的地麵。這時,水中那些無形的手臂也消失了。


    他直起身來,將頭部探出水麵,長吸了一口氣,發覺自己已經到了湖麵的中央,無麵鬼王與餘師古,一左一右,離自己不過一丈左右的距離。


    他一肚子的疑問,正要開口向這兩人問話,忽然之間,耳畔傳來一陣男女歡娛時的淫靡之音。


    張玄歧疑心自己沉在水中太久,出現了幻聽。可是,這聲音卻是越來越分明,片刻之間,歡聲褻語,不絕於耳。與此同時,水下似乎有無數溫暖飽滿的身體,向他貼了過來。


    這些身體穿透了他身上的衣衫,與他肌膚相親。其中,有些像是柔軟靈巧的纖纖玉指,在他身上的敏感地帶,輕輕地挑逗撫摩,有些則像是豐盈飽滿的雙乳、臀部,貼著他的身體,緩緩地摩擦。


    張玄歧頓時麵紅耳赤,下體堅硬如鐵。這時,他的下體似乎被什麽包裹住。這東西溫暖柔潤,與他的下體嚴絲合縫,輕輕地抽動。張玄歧頓時欲仙欲死,片刻之間,便把持不住,一泄如注。


    當日,他在齊雲山的百花會上,見識過曇兒的萬般風情,以為世間的男女之事,到了百花會,到了曇兒的身上,便是極致了。


    可是,曇兒的手段再怎麽銷魂蝕骨,終究與他不是一個人,並不能知道他的心意,令他百分百的滿意。曇兒當日的表現,與此情此景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張玄歧這時才明白,為什麽無麵鬼王和餘師古待在湖麵的中央,留戀不去,都是一副妙不可言的神情。


    他冷靜過後,耳畔的歡聲褻語,水下的各種肉身廝磨糾纏,仍舊無休無止。張玄歧情知這樣下去,自己難以自拔,陷溺在這種情境之中,比起淹死在湖底深處,也好不了多少。


    可是,要讓他離開湖麵中央,重新潛入深水之中,麵對不測的險境,他心中既割舍不下,又實在下不了這個決心。


    張玄歧這麽一猶疑,心中的欲念,頓時又騰騰燃燒起來。他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根本無法抵禦這種極樂的誘惑,索性放任自流,任隨欲望的牽引,盡情享受肉身的歡娛。


    潮起潮落之中,張玄歧覺得身體好像融化在了湖水裏,同時魂魄出竅,飄飄欲仙。


    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他覺得自己的魂魄脫離了肉身的束縛,飄到了頭頂的上空。這時,低頭向下看,隻見那一方湖泊,竟然是一個眼睛的形狀,眼球、瞳仁都是清晰可見。


    所不同的,瞳仁對應的是湖中央的位置,是白色的,而眼白對應的湖邊的部分,卻是深邃的黑色。


    張玄歧看到這一幕,忽然想起進入骰子前看到的那個巨眼。他悚然心驚,隻覺得魂魄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回到了肉身之中。


    他下定決心,要找到來時的那個巨眼,離開這個古怪離奇的世界。他長吸一口氣,將頭部沉入水中,隔絕了縈繞在耳邊,花樣百出的歡聲褻語。隨後,他俯身下潛,一頭紮進了那深邃的黑色之中。


    張玄歧一離開湖中央的淺水地帶,那無形的肉體,無限的歡聲褻語,通通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數不清的無形手臂,拉著他,拽著他,向著深處下沉。


    他這時隱隱覺得,湖底的深處,或許便是逃離此處的通道,於是也不掙紮,任隨那些手臂拉著他下沉。


    無邊的黑色之中,張玄歧也不知道下沉了多久。漸漸的,他的意識模糊了,覺得眼前好像出現了一道白光。這白光越來越亮,一根血紅的絲線,好像憑空出現,看上去十分刺眼,一下子纏住了他的胸口。不一會,又有許多的血紅絲線出現,先後纏住了他的手腳。


    張玄歧睜開眼睛,那白光一下子便消失了,眼前光線昏暗,似乎是在一個深邃的洞窟之中。


    他動了動手腳,發現當真是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但是看過去,手腳上明明什麽都沒有。


    他的胸口,被緊緊纏住了,雖然不至於窒息,但是總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加上手腳被困,感覺十分的難受。


    他打量了一下周圍,隻見自己是懸在了一個洞窟之中,身前不遠處,也有一人跟自己一樣,懸在了那裏,雖然姿勢怪異,但卻一動不動。


    張玄歧看過去,待到看清了那人的臉,不由得吃了一驚,原來這人竟然是赤城山的方輕雲。


    隻見方輕雲腰身扭曲,手腳翻折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形狀,懸在那裏。奇的是,他的雙眼緊閉,臉上紅彤彤的,流露出既興奮又滿意的神情。


    張玄歧看方輕雲像是醉酒了一般,姿勢十分的別扭,自己看著都替他難受,他卻是一副樂在其中的表情,心裏十分不解。


    他這時查看自己的處境,也是百思不解,自己身上並沒有出現任何的異常,怎麽就被束縛住了手腳,困在了這裏?難道,適才白光中看到的血紅絲線,並非是幻象?


    張玄歧正在尋思,怎樣才能脫身。這時,隻聽見身旁不遠處,有個聲音笑嗬嗬地說道:“情窟這一關,我們這些老家夥是不怕的。倒是你們這些少年人,閱曆尚淺,還不知道情為何物,一個把持不住,便會淪陷其中。”


    張玄歧扭頭看過去,隻見說話的是個憑空出現的老者,自己卻不認識。這個老者發如雜草,衣衫襤褸,開口便笑。張玄歧聽他這麽說,似乎他知道不少的內情,忙開口求救道:“前輩,此處是情窟麽?那困住我手腳的,又是什麽東西?”


    那老者說道:“情窟之中,還能有什麽,自然是情絲了。癡人有言,人間自是有情癡。可是風月無情,真正的情癡,又怎麽會在人間?嘿嘿,真要想情根深種,情絲纏繞,還得在這情窟之中!”


    張玄歧聽他話裏有許多的玄機,一時難以理解,又問道:“前輩所說的情絲,莫非就是那無形無相的血紅絲線?”


    那老者笑道:“情絲既然無形無相,又怎麽會是血紅的?”說到這裏,似乎喃喃自語:“故老相傳,月老手中的紅繩,便是用情窟中的情絲織成的。這紅繩原本無形無相,沒有顏色,是以有情人的心血浸染之後,這才變成了紅色,然後方有神效。世間的夫婦裏麵,怨偶何其之多,而神仙眷侶卻是如此之少,便是因為,這有情人的心血,太過稀有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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