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周亞夫乃絳侯周勃次子。周勃二次就國不久病逝。長子勝之襲爵,弟亞夫為河內守。聽說許負還活著,於是邀至署中令她看相。許負默視多時說道:“據君貴相何止郡守,再過三年便當封侯。八年以後出將入相,手秉國鈞獨一無二,可惜結局欠佳。”亞夫道:“莫非要犯罪遭刑麽?”許負道:“這卻不會。”亞夫還要窮詰,許負道:“九年後自有分曉,毋待老婦嘵嘵。”亞夫道:“這也何妨直告。”許負道:“依麵相直談,你將來恐怕要餓死。”亞夫冷笑道:“你說我將封侯已出意外,試想我兄承襲父爵方受侯封,就使兄年不永,自有兄子繼任,也輪不到我身上,如何說應當封侯呢?若果然象你說的一樣,既得封侯,又兼將相,為何又會餓死呢?此理令人難解,還請指示明白。”許負道:“這卻非老婦所能預曉,老婦不過依相論相方敢直言。”說至此即用手指著亞夫的口旁說道:“這兩處有直紋入口,依相法應當餓死。”亞夫一聽又驚又疑,幾至呆若木雞,許負揖別自去。


    卻說匈奴老上單於病死,兒子軍臣單於繼立,遣人至漢廷報告。文帝又遣宗室女往嫁,重申和親舊約,軍臣單於得了漢女為妻,卻也心滿意足無他妄想。偏漢奸中行說屢勸軍臣單於伺隙入寇,軍臣竟為所動,居然分兵兩路侵邊,一入上郡,一入雲中,統共有六萬餘騎,分道揚鑣沿途擄掠。防邊將吏已有好幾年不動兵戈,驀聞虜騎南來出人不意,慌忙舉起烽火報告遠近。一處舉烽各處並舉,火光煙焰直達甘泉宮。文帝聞警急調三路人馬往鎮三邊。一路出屯飛狐,統將是中大夫令勉;一路出屯句注,統將是前楚相蘇意;一路出屯北地,統將係前郎中令張武。這三路兵同日出發星夜前往,文帝恐有疏虞驚動都邑,乃複令河內太守周亞夫駐兵細柳,宗正劉禮駐兵霸上,祝茲侯徐厲駐兵棘門。內外戒嚴緩急有備,文帝才稍稍放心。


    過了數日,禦駕親出勞軍,先至霸上,次至棘門,統是直入營中,不先通報。劉徐兩將軍深居帳內,直至警蹕入營才率部將往迎文帝,麵色都帶著慌張。文帝不以為怪,隨口撫慰數語便即退出。兩營將士統送出營門,拜辭禦駕不勞細述。及移蹕至細柳營,遙見營門外麵甲士森列,或持刀,或執戟,或張弓挾矢,如臨大敵一般。文帝見所未見暗暗稱奇,當令先驅傳報,說是車駕到來。營兵端立不動,喝聲且住,並正色相拒道:“我等隻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先驅還報文帝,文帝麾動車駕自至營門,又被營兵阻住不令進去。文帝乃取出符節交與隨員,使他入營通報。亞夫才接見來使傳令開門。營兵放入車駕,一麵囑咐禦車傳說軍令道:“將軍有約,軍中不得馳驅!”文帝聽說後也隻好按轡徐行。到了營門裏麵,亞夫才披甲佩劍從容出迎,對著文帝作了一個長揖說道:“甲胄之士不拜,臣照軍禮施行,請陛下勿責!”文帝不禁動容,就將身子略俯致敬,並使人宣諭道:“皇帝敬勞將軍。”亞夫帶著軍士肅立兩旁,鞠躬稱謝。文帝又親囑數語,然後出營。亞夫也未曾相送,一俟文帝退出,仍然閉住營門嚴整如故。文帝回顧道:“這才算是真將軍了!彼霸上、棘門的將士如同兒戲,若被敵人襲擊,主將也不免成擒,怎能如亞夫謹嚴,無隙可乘呢?”說罷回宮,還是稱善不置。


    嗣接邊防軍奏報,虜眾已經出塞,文帝方將各路人馬依次撤回,遂擢周亞夫為中尉。


    漢文帝的母親薄太後出身低微,在漢高祖在世的時候是個不得寵的妃子。她怕住在宮裏受呂後的陷害,就請求跟著兒子住在代郡。住在代郡不像在皇宮裏那麽闊氣,因此,娘兒倆多少知道一些老百姓的疾苦。


    漢文帝即位不久,就下了一道詔書說:"一個人犯了法,定了罪也就是了。為什麽要把他的父母妻兒也一起逮捕辦罪呢?我不相信這種法令有什麽好處,請你們商議一下改變的辦法。"


    大臣們一商量,按照漢文帝的意見,廢除了一人犯法、全家連坐的法令。


    卻說齊國有一名醫,複姓淳於,名意,因為他做過齊國太倉長,管理都城倉庫,所以習慣上稱他為倉公。


    淳於意家在臨淄,自少好醫,遍求方術。後來到公乘陽慶處學醫,陽慶年已七十餘歲,家中富有財產,子孫眾多,自己醫術雖精,平日卻不肯輕易為人治病,所以外間並無人知他是個名醫,也無人前來受業。如今年紀已老,原想覓人傳授學問,無奈未得恰當之人,見自己兒孫都不是學醫材料,所以也不傳授。及淳於意來到門下,陽慶留心察看,見他奉事先生甚屬盡職,而且專心求學勤勤懇懇,知道可以付托。於是屏去從人,獨喚淳於意密說道:“汝平日所學方書都不是道,汝可一概棄去,吾有古代黃帝扁鵲脈書,用五色診病,能知人死生,並有論藥之書都很精微。我家頗足自給別無所求,因為愛你,故將我所藏禁方秘書悉數教你,你當秘密學習,勿使我子孫得知。”淳於意聽說後喜出非常,急忙離席拜謝道:“先生賜教誠非弟子所望,敢不奉命。”於是陽慶取出許多書籍交與淳於意,令其熟讀,不時替他講解,淳於意晝夜研究盡心領受。到了一年已得大概,陽慶便令其試行治病,頗有效驗。淳於意自以為學問未精仍舊勤學,一直學了三年,醫道精熟,此時年僅三十九歲。乃辭師回裏為人治病,能預決病人生死,一經投藥無不立愈,因此名聞遠近,病家多來求醫,門庭若市。


    淳於意與人醫病,都是隨便給資,不計多少。不過一人精力不能應接千人,有時不堪煩擾,往往出門遊行。由於求醫者眾,而倉公又不在家中。有些病家征候危急,盼他前來救治,誰知日複一日望得眼穿,終是請他不到。有的挨延不過就死了,其家屬不免抱怨。所以平日得他治愈感激的人很多,因他不治而死結怨的人也不少。


    到了文帝十二年,有怨家告發淳於意,說他借醫欺人輕視生命。淳於意被捕到官,訊明應受肉刑(當時的肉刑有臉上刺字,割去鼻子,砍去左足或右足等)。按西漢初年的律令,凡做過官的人受肉刑必須押送到京城長安去執行。因此,倉公被押送到長安受刑。


    淳於意有 5 個女兒,沒有兒子。淳於意臨行時,女兒們都去送他,哭成一團。淳於意看著 5 個女兒,就長歎著說:“生女不生男,遇到急難,卻沒有一個有用的。”


    聽了父親的歎息,幾個女兒都低著頭哭,隻有最小的女兒緹紫又是悲傷,又是氣憤。她想:“為什麽女兒偏沒有用呢?”於是緹紫提出要陪父親一起上長安去,家裏人再三勸阻她也沒有用。就這樣,緹縈和父親淳於意一起動身去京城長安。


    緹縈一路上細心照顧父親的生活起居。臨淄相距長安 1000 多千米,一路上父女倆風餐露宿,嚐盡人間辛酸。好不容易到了長安,淳於意馬上被押人監獄中。


    為了營敦父親,緹紫上書漢文帝為父求情,請求做奴婢替父贖罪。上書中這樣寫道:“妾父為吏,齊中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切痛死者不可複生而刑者不可複續,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妾願人身為官奴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意思是:我父親做官的時候,齊地的人都說他是個清官。這回他犯了罪,被判處肉刑。我不但為父親難過,


    也為所有受肉刑的人傷心。一個人砍去腳就成了殘廢;割去了鼻子,不能再按上去,以後就是想改過自新,也沒有辦法了。我情願給官府沒收為奴婢,替父親贖罪,好讓他有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漢文帝看了信,十分同情這個小姑娘,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就召集大臣們,對大臣說:“犯了罪該受罰,這是沒有話說的。可是受了罰,也該讓他重新做人才是。現在懲辦一個犯人,在他臉上刺字或者毀壞他的肢體,這樣的刑罰怎麽能勸人為善呢?你們商量一個代替肉刑的辦法吧!”


    大臣們一商議,擬定一個辦法,把肉刑改用打板子。原來判砍去腳的,改為打 500 板子;原來判割鼻子的改為打 300 板子。漢文帝就正式下令廢除肉刑。這樣,緹縈就救了她的父親。


    漢文帝廢除肉刑,看起來是件好事。但是實際執行起來,卻是弊病不少。有些犯人被打上 500 或 300 板,就給打死了,這樣一來,反而加重了刑罰。後來到了他的兒子漢景帝手裏,才又把打板子的刑罰減輕了一些。


    淳於意既得免罪出獄,父女相見悲喜交集,遂同緹縈回到臨淄。此事喧傳一時,世人皆稱緹縈為孝女。


    淳於意既回臨淄,年紀已老,也就家居不出。後來文帝知其善醫,複遣使召到長安,問他學自何師,治好何人?淳於意詳細奏對。除尋常病症外,共療奇病十餘人,統在齊地。小子隻將其中一、二事摘列於下:


    濟北王召淳於意遍診後宮侍女,有侍女名叫豎,現狀無病,淳於意診其脈畢,因對旁人說道:“豎病傷脾不可勞動,依例應於春日嘔血而死。”濟北王聞知立召此女近前,見其舉動如常顏色不變,心中不信。至次年春,此女捧劍隨王入廁,事畢,王由廁出,見此女未出來,遣人喚之,已倒於廁上,嘔血而死。


    齊王黃姬之兄黃長卿宴客於家,淳於意在座,諸客坐定,尚未上食。淳於意舉目觀看,見座中一人姓宋名建,乃齊王後弟,淳於意注視良久便對宋建道:“足下有病,四五日前曾患腰脊痛,不能俯仰,小便不通,若不急治,病將入腎,此名腎癉,乃由執持重物而得。”宋建聞言不覺驚異道:“君言良是,吾真有腰脊痛之病,前四五日適值陰雨,黃氏諸婿來到我家坐談,見我家倉下有方石一塊,眾人爭往搬弄,我也學其所為,無奈用盡力量不能將它舉起,隻得罷手。誰知一到晚間腰脊大痛,小便不通至今未愈。”說罷請淳於意診治,淳於意為開一方,服藥十餘日而愈。 班固有詩讚緹縈:


    三王德彌薄,惟後用肉刑。


    太倉令有罪,就遞長安城。


    自恨身無子,困急獨煢煢。


    小女痛父言,死者不可生。


    上書詣闕下,思古歌《雞鳴》。


    憂心摧折裂,晨風揚激聲。


    聖漢孝文帝,惻然感至情。


    百男何憒憒,不如一緹縈。”


    後人又有詩讚緹縈道:


    欲報親恩入漢關,


    奉書一闕拜天顏,


    世間不少男兒漢,


    可似緹縈救父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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