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夜家祖宅。


    巨大的長桌上擺滿了珍饈美味,美酒佳肴。


    長桌周圍,十幾個分支的當家除了夜空和夜辰之外個個滿臉愁雲,愁眉不展。官被罷了,權被收了,家被抄了,當鋪關了,此時就是龍肝鳳髓擺在麵前,他們也都味同嚼蠟,無法下咽。


    “都怎麽了?怎麽都不動筷子啊?”坐在首位的夜雲問道。


    眾人聽後,都無奈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象征性地夾了幾口菜後又紛紛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們的心情我理解,”夜雲放下筷子,緩緩說道,“夜家世代忠良,如今卻被安上了私造錢幣圖謀不軌的罪名,你們之中,有的丟了官,有的破了財,可是我告訴你們,夜家根基還在,什麽是根基?你們就是夜家的根基!”夜雲大聲喝道,“莫說提前做好準備,將重要財務已經轉移走,就是沒有準備,所有家產都被收繳又能怎樣,憑夜家人的本事,東山再起又有何難?”


    眾人聽後,都深吸一口氣,夜雲的話說到了他們的心裏,心中的陰霾開始逐漸散去。


    “你們看看你們自己,都好好看看,啊,”夜雲起身踱著步子,環視著眾人,“虧你們還是夜家的精英,棟梁之才,這麽一點打擊就受不了了?你們平日裏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美味佳肴,過慣了富貴的生活,怎麽,這些東西都讓你們迷了眼了是不是?要我說這次抄家抄的好,也讓你們都清醒清醒,夜家到底是憑什麽在江湖中聲名遠播?又憑什麽贏得百姓的尊重?憑錢?那些王公貴族比夜家有錢,為什麽沒有這樣的名聲?反而背後遭百姓戳脊梁骨?憑鑄造兵器的本事?浙江的王家也是兵器世家,怎麽沒有夜家這樣的地位?我告訴你們,你們是夜家人!不是那些名利之徒,不是!”夜雲說著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飲而盡,“夜家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僅僅是因為夜家有權,也不僅僅是因為夜家鑄造的兵器好,而是因為夜家做事,敬天禮地,無愧於心!”夜雲拍著自己的胸口高聲說道。


    眾人之中,有人落淚。


    “你們都好好想想夜祖,啊,好好想想,”夜雲拿起酒壺又倒滿了酒杯,“想想為什麽夜家會得到鑄兵譜,啊?再想想夜家有為什麽得到天龍護佑,”說到這裏,夜雲猛然提高聲音,手掌重重地拍在了石桌上,“這些難道你們都忘了嗎?”石桌之上,一個深達半寸的掌印赫然在目!


    “呼啦”一聲,眾人起身離座,紛紛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當家的,”其中一人直起身子,向夜雲拱手說道,“您訓斥的對,我們確實是被功名利祿迷了眼。我們對不起祖先,對不起當家您!”


    “呼……”夜雲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你們都起來吧,啊,都起來吧。”


    眾人聽後紛紛站起身,不過沒有落座,全都低著頭。自夜雲執掌夜家當家以來,這是第一次發這麽大的火。夜雲的話字字穿心,如同鋼針一般戳痛了眾人的心,夜雲說的沒錯,夜家能得到鑄兵譜,是因為宅心仁厚,大仁大義;夜家能得到天龍護佑,是因為夜家不忘初心,知恩圖報。而如今他們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這些東西早已經淡出了他們的心。如今回想起來,眾人幡然悔悟,羞愧難當。也因為夜雲的這一番話,眾人才找到了夜家人的初心。


    “都坐吧。”夜雲見眾人已經有了悔悟之心,深感欣慰。


    眾人這才都坐回了座位上。


    “來,今天是春節,”夜雲舉杯,“不提那些煩心事,都把酒端起來,咱們好好過個年!”說完一飲而盡。


    眾人聽後也紛紛舉杯痛飲,氣氛又變得輕鬆起來。接著便是觥籌交錯,眾人紛紛向夜雲敬酒,夜雲來者不拒,十幾杯酒下肚,依然談笑風生,毫無醉意。


    這場晚宴整整持續了一個半時辰。


    第二天,大年初一。


    一大早,眾人擺香案,供三牲祭祖。祭祖之後,夜雲又帶著眾人又到供奉天龍的祠堂上香禮拜。誰知就在眾人向玉蛇叩頭的時候,詭異的一幕發生了:玉蛇麵前香爐中的一根香啪的一聲斷為兩截!


    與此同時,眾人聽到隔壁夜雲住處傳來唰啦一聲,虎嘯龍吟,是兵刃出鞘的聲音!


    眾人見香斷為兩截後,紛紛皺眉,大年初一,香斷兩截,這可是不祥之兆。


    夜雲見後也是眉頭緊鎖,他急忙重新點燃了三支貢香,換掉了先前那三隻,並朗聲祈禱到,“恩人在上,夜家若是有難,還望恩人護佑夜家!”說完之後,跪倒在地,叩了三個響頭,眾人也一樣,虔誠地再次俯身叩拜。


    出了天龍祠堂,夜雲急忙快步來到住處,眾人緊隨其後。


    當夜雲推開房門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夜雲及眾人倒吸涼氣:隻見掛在牆上的那把雪縷劍已然出鞘半尺,劍身散發出的白光將整麵牆映照的雪亮!夜雲上前將寶劍摘了下來,將雪縷入鞘,然後一臉愁容地走向議事廳。


    眾人也跟在後麵,沉默不語。


    一路上夜雲一言不發,眉頭緊鎖。貢香斷為兩截已經是不祥之兆,而雪縷自動出鞘更是讓他深感不安。神兵利器自古就有鳴響示警之說,究其原因是因為神兵利器久染人氣,日久通靈,能夠和主人息息相關,提前感知主人安危。而雪縷劍是神兵中的神兵,此次出鞘示警,必有大事發生。


    一行人來到議事廳後紛紛落座,沒有一個人講話。眾人全都是各個分支的當家,也都是鑄造兵器的行家,都明白寶劍自動出鞘的征兆。再加上貢香斷裂,眾人心中都深感不安,他們紛紛看向夜雲,等著夜雲開口。


    “夜辰。”眉頭深鎖的夜雲開口說道。


    “在。”夜辰起身說道。


    “你去把三十三個銅人全都放出來,調到第二等級,另外,開啟所有機關,到前門守著。”


    話一出口,眾人心中大驚,這銅人的秘密隻有大當家和各個分支的當家才知道,他們明白,第二等級的銅人是處於進攻狀態,這個等級的銅人極為厲害,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身體再加上鋒利精良的武器,配以精妙的機關消息,可以說是無堅不摧,這個時候當家下令將銅人放出並調到第二等級,並且開放所有機關消息,情況的危急可想而知。


    眾人一邊想著一邊摸了摸身上帶著的磁石。自從上次祖宅的事以後,夜雲已經暗中交代夜辰將所有磁石換掉,以防不測。這些磁石如今隻有夜雲和眾當家有。其餘夜家人並不知情,還帶著以前的磁石。


    “是。”夜辰聽後,拱手行禮後走出議事廳。


    銅人是他們那一支傳下來的,雖然夜雲也有銅人製造的圖譜,可是要說到機關消息,沒有人能夠比得上夜辰。


    “夜空。”夜雲說道。


    “在。”夜空起身說道。


    “你現在就去夜辰那領上四個銅人到祖宅後門守著,”夜雲說道,“一旦有事,不要戀戰,速速來報。”如果真的有高手偷襲這裏,後門是最危險的地方,眾當家中,隻有夜空修為最高,所以夜雲讓夜空去守那裏,為了安全起見,讓他帶上四個銅人。


    “是。”夜空行禮後也走出了議事廳。


    “其餘人等,各帶兵器,去藏兵閣領金絲軟甲一套,然後隨我鎮守這裏。”夜雲說到。


    “是。”眾人齊聲說道。


    隨後的時間裏眾人按部就班,各自準備,準備妥當之後,眾人再次齊聚議事廳,各執兵刃。刀槍劍戟,一片肅殺之氣。


    然而一直到了太陽落山,祖宅中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就在眾人在議事廳中摩拳擦掌時,夜辰和夜空推門走了進來。


    眾人一見到夜辰和夜空,以為有人從前後兩門來襲,紛紛拿起兵器站起身。


    “怎麽回事?”夜雲見夜辰和夜空神色坦然,開口問道。


    “當家的,門外聖旨到。”夜辰開口說道。


    “聖旨?”夜雲聽後滿腦子疑問,剛抄了家,又有什麽聖旨?


    “他們來了多少人?”夜雲問道。


    “兩個人。”夜辰說道,“一個是太監總管黃庭,一個是當朝國師,木道人玄機。”


    “國師?”夜雲皺眉,“玄機子?”


    “正是。”夜辰答道。


    “你們先呆在這裏,”夜雲說著起身,“夜辰、空兒,你們倆隨我前去接旨。”說完之後帶著夜空和夜辰兩人走出議事廳。


    夜雲帶著夜空和夜辰來到祖宅外時,老遠就看見了等候遠處的兩個人,不過讓夜雲心中疑惑的是,二人並未穿朝服,而是一身便裝。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身穿杏黃袍,腳踏步雲鞋,兩眼精光,挽發長須。另一個頭戴員外帽,皮膚白皙,留著長指甲,陰陽怪氣,一看就知道是太監。


    “不知國師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夜雲說著向來人行禮,夜空和夜辰二人也隨即行禮。


    “哈哈哈……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起來,起來。”黃袍老者笑道。


    三人起身,垂手而立。


    “這次前來,我是奉了皇上密旨。”黃袍老者說著將手向後一伸,旁邊陰陽怪氣的太監立刻從袖中拿出一個黃卷軸,畢恭畢敬地交到黃袍老者手上。黃袍老者接過聖旨後直接遞給了夜雲,夜雲立刻跪倒在地,雙手舉過頭頂,接過了聖旨。


    接過聖旨後,夜雲起身打開了聖旨。在看完之後又將聖旨轉交給夜空和夜辰看。


    夜空和夜辰接過聖旨,看完之後,夜空將聖旨卷好,遞給夜雲,夜雲接過聖旨放入懷中。


    “我和夜當家有話要說,”黃袍老者轉頭對那個陰陽怪氣的太監說道,“你先回避。”


    “是。”那太監扯著公鴨嗓回應著,扭身走到十丈開外處。


    “夜當家,”黃袍老者見那太監走遠,立刻壓低了嗓子對夜雲說道,“皇上命我前來密召三位於元宵佳節當晚在禦花園相見,有要事相商。”


    “敢問國師,皇上密召我們三人是什麽事?”夜雲開口問道。


    “請夜當家右手一觀。”黃袍老者笑著說道。


    夜雲聽後知道黃袍老者不便說出口,便將右手遞到黃袍老者麵前。


    黃袍老者見後直接用食指在夜雲手掌上寫了一個字,寫完之後,開口說道,“明白了嗎?”


    “明白了。”夜雲說著撤回了右手。


    “那好,”黃袍老者恢複了正常的聲調說道,“皇上的旨意我已經帶到,還請三位旨到即行。我告辭了。”說完之後,轉身離開,遠處的太監總管看見國師離開,立刻忙不迭地小跑了過來,跟在黃袍老者後麵,不一會就消失在三人的視線之內。


    “爹,國師他在您手上寫的什麽字?”夜空問道。


    “鬆。”夜雲回答。


    夜空和夜辰聽後心中一驚。鬆本武吉的事夜空早已經告訴了夜辰,夜辰得知後也是大吃一驚,難怪他一直覺得朝中有一股極強的勢力,聽夜空這麽一說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看來皇上已經查清了鬆本武吉在朝中的勢力,這次密召我們,就是商議此事。”夜辰說道。


    “你確定此人就是國師?”夜空問道。


    “確定。”夜辰說道,“那個黃庭我也認得,聖旨我也看過了,沒有問題。”


    “爹,我們怎麽辦?”夜空問道。


    “隻能再走一趟了,”夜雲說道,“否則的話就是抗旨。那樣的話就真成了死罪了,再者說皇上剛剛信任我們,如果不去的話,豈不是讓皇上猜疑?”


    “可是……剛才的征兆……”夜辰精通陰陽秘術,知道這種征兆非同尋常。


    “就是龍潭虎穴也要走上一遭,”夜雲說道,“過幾日就立刻動身,提前進京,夜辰,”夜雲對夜辰說道,“京城的情況你比較熟,你提前動身,暗中觀察京城布放情況並找好後路。”


    “嗯,”夜辰答道,“當家的您放心。”


    “此次進京我們都帶上兵器,”夜雲平靜地說道,“以防不測。”


    “嗯。”夜空回答道。


    夜辰也點頭同意。


    三人回到議事廳。將此事告訴了眾人。


    當得知皇帝密召三人入宮時,眾人紛紛表示不同意。


    “當家的,”其中一人起身說道,“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這一點想必夜辰你比誰都清楚,如今天龍示警,雪縷出鞘,當家的您可要三思啊。”


    “這話說得有道理,”另一人也起身說道,“剛抄了我們家,又召當家您進宮,肯定沒什麽好事。想必發現抄家得到的財產數目不對,所以召你們進宮逼問此事。”


    其餘眾人聽後,紛紛表示同意。


    “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多說了,”夜雲說道,“聖旨已下,不去就是抗旨,這可是死罪,弄不好會滿門抄斬,倒不如去一趟。”


    “那要是有危險怎麽辦?”眾人中有人問道,“當家的您不可不防啊。”


    “我心裏有數。”夜雲說著起身正色說道,“當家令!”


    眾人聽後,立刻起身,垂手而立,聽夜雲頒布命令。


    “你們現在立即動身,”夜雲說道“返回所在地,帶上所有財物,妻兒老小,喬裝打扮,連夜撤出大明朝,全部人遷往吐蕃,若有人阻攔,用銀子打點,實在不行的話再動武,記住,沒有我的暗號,誰也不能踏入大明朝一步。”


    “這……”眾人聽完夜雲的當家令後麵麵相覷,自從夜家名揚天下之後,這還是頭一次接到這樣的當家令。


    “怎麽,你們不接令?”夜雲問道。


    “遵命。”眾人立刻齊聲說道。


    “夜辰,你負責將祖宅中的三十三個銅人和玉蛇像藏起來,藏好之後,將銅人調到二級,讓銅人看守玉像。”夜雲對夜辰說道。


    “是。”夜辰回答。


    “現在你們就動身吧,”夜雲對眾人說道。


    眾人聽後,立即散去。


    “夜空、夜辰,你們也立刻動身,”夜雲說道,“安排好家中一切後再回到這裏。”


    “不用了爹,”夜空說道,“家中現在有夜凡、千子、小昭和金蠶婆婆,他們人少,又有修為在身,用不著我親自回去,隻要飛鴿傳書告訴他們一聲就行,我就留在這裏。”


    “當家的,”夜辰也說道,“我在京城還有一處密宅,我現在就去將銅人和玉像藏起來,然後動身前往京城,安排好一些後我就直接留在京城查看布放情況,等摸清情況後,我在那裏等當家您和夜大哥。”


    “這樣也好,”夜雲說道,“這樣吧,正月十三,我們在辰兒你那裏匯合。”


    “好。”夜辰對夜雲和夜空說道,“那我現在就去辦。”說完之後夜辰離開。


    空空的議事大廳中,隻剩下了夜雲夜空父子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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