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之後,柳夕傷勢幾近痊愈。


    淩晨時分,趁著天還沒亮,在平日村裏人深睡的時間點,他背上柳石為他收拾的行李,離開了家門,來到村口的那棵大柳樹旁。


    回首望著自己待了十六年的村落,柳夕心裏五味雜陳。


    自兒時起,嚴寒酷暑,四季變幻,有關童年的一切都離不開這座被一顆大柳樹遮蔽了半邊天的邊境小村莊。


    若自己不踏入修仙之路,想來自己更樂意做一個久居山野的鄉下農夫,即便隻有百年時光,但這裏畢竟是他的“家”。


    強忍住自己背井離鄉的哀愁,抬手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痕,柳夕毅然決然地轉身,欲將自己情思深埋於心。


    這條不歸路,他不能再回頭。但始料未及的是,在他偏過身子的一瞬間,身子瞬間僵硬無比,步伐如同承載了千斤巨力,難以邁出一腳。


    他看到自己後方站著一群人,每一個人在自己的眼裏看起來都是那麽熟悉。他們麵帶笑容,神情微動,臉上難掩的是即將分別的不舍之意。


    柳石就在那群人的正前方,滿麵慈祥。


    柳夕的淚水終究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噴薄而出的是滿腔的難舍之情,一發不可收拾。


    隻見他規規矩矩地走了過去,恭敬地跪在柳石麵前,以頭觸地。


    三聲悶響雖不如鑼鼓般震耳欲聾,但也是敲打著在場每個人的心尖,不少人都被這眼前有些溫情和感傷的畫麵刺激得熱淚盈眶。


    “孩子,快起來。”柳石替柳夕揉了揉有些通紅的額頭,扶住他的雙臂。


    “爺爺,這些年一直以來,都麻煩您了。您雖與我並無半點血緣關係,但如同我的再生父母。您的養育之恩,孫兒此生無以為報!隻求您保重身體!”


    柳石眼神閃爍,原本十分澄明的眼珠逐漸變得渾濁濕潤起來。溝壑交橫的蒼老臉龐愈加扭曲起來。


    但柳夕能夠清楚感受到的是,老者此刻顫抖不止的雙手。


    “孩子,不隻是老頭子我一個,整個村子裏的村民,都是你的親人,不要忘記,你也是有家的!”


    柳夕抑製不住的淚水嘩啦啦地往下流,在此之後,每個人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到柳小妹和她哥哥來到柳夕的麵前時,後者拄著拐杖彎著腰十分感激地說道:


    “柳夕老弟,如果沒有你,我和我阿妹可能已經去見閻王了……真的十分感謝你!”


    還未待他再多言幾句,從其身後探出的小腦袋便先發出了聲音:


    “柳夕哥哥,你還會回來嗎?”


    細小如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和沙啞,再配上她那對有些紅腫的杏眼,不難看出,柳小妹顯然已經偷偷哭過了。


    “會的,一定會的!”


    聞聽此言,柳小妹這才跳了出來,伸出小指。


    “那說好了,你一定要回來啊!拉鉤!”


    柳夕無奈地笑笑,同時也伸出自己的小指與她緊扣在一起。


    天下並無不散的宴席,既有分離,也必會有再見之日。隻是那時起,或許會物是,人非……


    柳石給柳夕找了村子裏一個駕馬車的車夫,畢竟此處距離大衍國國都路途遙遠,縱使駕車而行,也需三天三夜,更妄提徒步跋涉了。


    柳夕揮別眾人,鑽進了車廂裏之後,將腦袋探出了右側的木窗,而全村的人依舊沒有要散去的跡象,依舊這麽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所在的位置。


    直到馬車徐徐前進,車廂顛簸起來,身後眾人的身影漸漸變小,最後完全消失。在此期間,眾人一直揮動著手掌……


    聚散總有時,別離在今朝。若君多惦念,何處惹情消?


    自此,少年出世。向著更加充滿未知的旅途前進,去追尋那漫漫無邊而又縹緲難尋的修仙之路。


    ……


    東荒,位於人族五域極東之地,臨近妖族兩大聖地之一“天妖山脈”,世人亦稱之為“大荒”。


    大概在距今約百萬年前,曾是人妖兩族的古戰場。


    在那個時候,兩族之間彼此攻伐相爭,戰火連天,死傷慘烈。血水浸染了土地,屍骨填滿了江河。


    自那時起,東荒才給它的名字賦予了真正的“意義”。


    蒼黃焦土,寸草不生。山河破碎,荒無人煙。


    不過經過兩族的日漸交好,以及後世的治理改造,東荒雖不複以往,但也自成風格。雖是殘垣敗瓦,但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荒蕪韻味。


    大荒之中,共有三個國家,分別是:朝歌國、歸夷國、大衍國。


    而相對應的三個國家中又有三座鼎盛宗門坐鎮:玄煞宗、懸鍾寺,以及三清殿。


    人族五域以大荒為最東之地;而大荒之中又以大衍國三清殿為最靠近妖族聖地的地方。


    大衍國都城,距離三清殿山腳不遠處,清雲酒館。


    “哥兒幾個,趕明兒就是三清殿十年一度的開山大典了,我聽說今年的入門試煉較往年有所不同啊!”


    “哦?兄台有可靠消息?不妨請細細說來?”


    那人也不管這桌上眾人好奇的目光,自顧自地蘸酒,待到酒水入口回味,他砸吧了一下嘴,便開始興致高昂地侃侃而談。


    “據我一個前些年進去三清殿的外門兄弟說,這次的入門試煉不單單隻是入門弟子之間的較量了。”


    “哦?此話作何解?”一人手托下顎,若有所思。“莫非還要與門中十年前入門的弟子比鬥?”


    “非也。”隻見那人又小酌了一口,繼而老神在在地說道:


    “此次開山大典試煉之地,不在三清殿宗門內,而是在其後方的萬妖穀裏!”


    “萬妖穀?!兄台莫不是在開玩笑?!”


    聞聽此言,在場的所有人無不驚詫。唯獨有一黑衫少年始終坐在酒館角落的一旁,喝著自己的酒,微醺的目光似有模糊,似有穿透性的光芒。


    “此話千真萬確!”那人敲桌而起,隨後又緩緩落座。


    “當然,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這次試煉的範圍並非整個萬妖穀,而是在萬妖穀的外圍地區,其中的妖獸修為最高不過煉象期七層。”


    “要知道,縱使是三清殿三位境界強大、修為高深的殿主一起聯手,都未必能降服萬妖穀深處的那頭凶獸!宗門自不可能會傻到讓我們白白去丟掉性命。”


    “呼~原來如此。”


    在眾人鬆了口氣的同時,一個人影突然來到黑衫少年的身後,進而繞過其身子坐在了他身旁一個椅子上。


    “怎麽,小兄弟也有要去拜山的意思?”


    循聲而望,說話之人麵紅齒白,一把紙扇握在手裏,時而舒展,時而合攏,頗有節奏。兩鬢發絲也隨風輕動。


    但黑衫少年也僅僅隻是瞥了他一眼,並未多做言語。


    瞧見這般狀況,那手拿折扇的青年也不自覺尷尬,嘴角微微上揚,神態自若。


    “來這清雲酒館的人大多非富即貴,客人最多的時節也無非是每十年一度的開山大典。而今若要打探有關的消息,這酒館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它就開在三清殿山腳下。”


    “你是何人?”


    略顯稚嫩的嗓音一響起,令那青年神情稍滯,略有遲疑,不過須臾便恢複了原狀。


    “步雲。與這酒館中的大多數人目的一樣,為了這三清殿的入門試煉。”


    黑衫少年定睛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翻著眼皮點了點頭。


    那步雲看他這般模樣,倒也不生氣。


    “我都告訴你我是誰了,那你也該告訴我你從哪兒來了吧?”


    黑衫少年仰頭就是一口酒,迷迷糊糊的樣子,給人一種醉意朦朧的感覺:


    “我……叫柳夕,我從山中來,如你所猜測的一般,到此是為尋仙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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