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抱著昏昏欲睡的小妖獸踉踉蹌蹌地朝萬妖穀深處跑去,流出的鮮血點點滴滴地滲入地下,逐漸化為一團血漿。


    他隻覺兩眼發黑,僅存的微弱意識也在下一秒頃刻間崩碎瓦解。


    “噗通!”


    意識終歸沉入黑暗,在他倒地的那一瞬間,朦朧地看到兩頭身形巨大的妖獸正吐露著血腥紅舌朝他走來。


    柳夕此刻臉上聚集不出任何表情,但卻是心如死灰:


    沒想到,剛逃出吳疆的“虎口”,又進妖獸的“狼窩”,成了它們的腹中餐……


    我的命運何其艱難,老天偏要讓我死!嗬嗬……


    天地重新陷入一片寂靜之中,而三清殿的入門試煉還在繼續著。


    這個時候,三清殿的議事堂前,三位身穿錦衣華服,頗具仙風道骨之人正坐在一起品茶。時不時地搭著話,倒是頗為愜意。


    “劍青啊,此次的入門試煉相比往常年來講,是不是過於嚴苛了?畢竟宗門千百年來也不好說讓新晉弟子進入萬妖穀,更別說是未入門的弟子了。”


    坐在正中間那人神色不動,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動著木椅的扶手,看上去在思考著什麽。


    “要我說你這樣做還不如直接將這些小子們都丟到寒晶獸麵前,正好它最近生妖娃子,全吃了肯定大補!”


    坐在右手邊的一個人,身形健碩,體態雄壯,麵紅頸赤,言語狂放不羈,絡腮胡子遮不住他厚實的嘴唇。


    “你這老家夥,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那寒晶獸修為有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境界都快趕得上劍青了!”


    左手邊那人身材削瘦,但確實三人中年齡最大的。


    話雖如此,但遠沒有呈現出尋常上了歲數的老人那般老態龍鍾之相,反而神采奕奕,容光煥發。


    “我也隻是說說嘛,您老急個什麽勁?”


    坐在中間那人麵色淡然,始終未見波瀾,看不到半點情緒駐足在他的臉上。


    他劍眉星目,雙唇微薄,棱角分明的臉龐上,難掩逼人的英氣。


    他就這麽站在這裏,便足以讓任何人感受到他的強大氣場。


    他便是太清殿殿主,三清殿宗主:杜劍青。


    三十歲入煉象大圓滿,又花兩年時間直奔凝象期;五十歲入真象境界,如今以百歲骨齡,觸摸到了異象期的門檻。


    他可謂是三清殿千年以來最年輕的宗主。


    而左手邊跟右手邊那兩位,分別是“上清殿”殿主霍奇之與“玉清殿”殿主呼延川芎。


    此刻坐在正中央始終默不作聲的杜劍青終於輕啟薄唇,聲音磁性而又低沉。


    “如今的大荒遠沒有那般安逸,三座宗門之間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戰爭。”


    “宗門現在的弟子都太過於安於現狀,貪圖享樂,急需的是在危險、困境中磨練、成長的弟子。”


    “修仙路上本就遍布屍骨,若他們不能提前感受到危機感,隻靠宗門庇佑,日後的成就不過爾爾……”


    言及此處,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凝聚在了眼前的桌子上,身旁二人似乎也很讚同杜劍青的說法。


    “這一屆的弟子總體來說還不差,境界大多處於煉象期五層,甚至還有兩個人達到了煉象期七層!”


    霍奇之捋著自己微微泛黃的胡須,嘴角洋溢著笑容。


    “不容易啊,能在二十歲前達到煉象期七層,資質比一些內門弟子還要優秀了。”


    呼延川芎點頭咂嘴,忍不住低聲附和道。


    杜劍青凝望著外頭飄零的落葉,思緒仿佛也跟著它們飄到了萬妖穀中。


    “天漸漸變得冷清了,秋分快要到了……”


    ……


    萬般空籟,萬般寂靜。


    萬妖穀正中心地帶,一座用寬大的石頭圍住的湛藍色的清池旁,盤踞著一頭五六米長的水藍色妖獸。


    於其水藍色的身體表麵上,如同覆蓋著一層寒冰、水晶,形似盔甲,但卻更像皮膚。


    沿著它的皮膚文理,絲條般勝似流水線的斑藍光澤映照在水池之中。


    這一處小地方,藍光充盈,無孔不入。


    它用它那對比人族大數倍的晶瑩眼球盯著水池中央,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循著它的目光望去,不難發現水池中央漂浮著的那個人,仔細辨別一番,正是柳夕。


    隻不過他現在已經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柳夕的體表光華流轉,柔和的靈氣正一寸一寸地侵入到他的肌膚血肉各處,幫助他修複傷口。


    晚霞照著穀中一片金黃,如同被沾染了仙暈的光華洗滌過一樣,純粹而又神聖。


    柳夕緩緩睜開雙眼,星辰般浩瀚無垠的眼眸如同隔日蘇醒,天地無霜。


    少年衣衫襤褸,大片的肌膚隨處可見。唯有一點不同的是,先前的那些傷口如同從未出現過一樣,沒有半點受傷的痕跡。


    他手指輕動,殘存的意識在這一刻變得愈發清晰。


    須臾,一股極盡柔和的靈力包裹著他的身軀,將他緩緩帶離水池,最終落到一處平坦的地麵上。


    柳夕掙紮地坐起身來,突然被眼前這一龐然大物給驚了一跳。


    寒晶獸伸出猩紅長舌,小心翼翼地舔舐他的臉頰。那樣子,好像是在討好,又像是在安撫他。


    這讓柳夕一時間頭腦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下一刻,一個小肉球突然從寒晶獸後邊蹦了出來,嘴裏時不時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看起來乖巧而又可愛。


    柳夕忍不住嘴角微翹,心頭像是被灌了蜜一樣舒暢。


    看到自己先前拚命從吳疆手裏奪回來的小妖獸,他沒來由的對它多出了幾分喜愛。


    但是等到柳夕將眼前兩個妖獸同時放在眼睛裏時,他才恍然大悟間發現了什麽。


    “它是你的孩子?”


    柳夕指了指眼前這個渾身水藍色的小肉球,後者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咧著嘴沒心沒肺地笑著。下一刻便張開小口舐咬了起來。


    前者隻覺手指頭一陣搔癢,但卻並無厭棄之感,隻是心頭一陣悸動。


    寒晶獸似乎是能聽懂他所說的話,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株草,遞到了柳夕麵前。


    後者十分疑惑地拿了過來,仔細端詳著手中這株似被火燒紅過的奇異小草,越看越覺得它不簡單。


    單是觸碰到它時手掌所傳來的那股如被火燎的莫名感覺,便讓柳夕心頭激起一陣驚奇。


    寒晶獸抬高了脖頸,張大了嘴,“禿嚕”一聲,緊接著目不斜視地盯著柳夕。


    “你是想讓我吃了它?”柳夕輕聲問道。


    在得到了眼前這尊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涼意的龐然大物的點頭肯定之下,柳夕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神色略顯慌張。


    “罷了,死就死了!”


    隻見其脖子一仰,一口將那株火紅色的奇異靈草吞入腹中。在這個過程中,他始終緊閉雙眼,眉頭不展,仿佛在迎接什麽一樣。


    好半響,他隻睜開一隻眼,在看到寒晶獸跟它身下那隻幼崽如出一轍的冷靜目光後,他心頭的疑惑更盛。


    “奇怪,沒有發生什麽不對。難道說這草就是一根普通的草?”


    柳夕托著腮幫子,眼底裏的光芒仿佛永遠不會淡去。


    “噗通!”


    心髒一陣緊縮,隨後一陣狂跳。柳夕隻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膨脹起來,仿佛不屬於自己,下一刻便要脫體而出。


    他皮膚通紅,渾身上下散發著白色的熱氣,能感受到此刻自己身體的溫度,如同被火炙烤一般,令他喘不上氣來。


    他敞開衣襟,盡量揮散自己身體裏的一些熱量,但慢慢地他才發現於事無補。


    柳夕趕忙內視丹田,發現自己方才吞下的那株火紅色的靈草正一點點消融,並像大江大河般綿綿不絕地化為一股燥熱的靈力,逐漸被自己所吸收。


    身體溫度越發上升,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響徹在柳夕耳畔,他的腦子一片混沌。仿佛下一刻自己便要被烤成一灘血水。


    柳夕終究受不了這種常人難以忍受的高溫,艱難地爬起來,轉頭褪下衣衫,朝著水池一股腦地跳了下去。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甚至還有溫度過高被水降溫所發出的“呲啦呲啦”的聲音。


    寒晶獸瞧見眼前這一幕,與身旁的小肉球對視一眼,二者不約而同地伸出手掌對拍了一下,眉開眼笑的樣子是柳夕無法看到的。


    因為他此刻正在水池底下。


    咕嚕……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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