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


    少年呆坐著的身軀頓時一震,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固。


    這是宿秋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若非接下來所道之語極為重要,恐怕老者也不會這麽鄭重地叫出他的名字。


    “為師要走了。”


    “這麽快?!”


    柳夕“騰”地一下蹦起來,眉頭緊鎖,看老者的眼神都多了些別樣的情愫。


    “是要去赴那生死局嗎?”


    嘴上說的是“生死之局”,但從眼前老者先前嚴肅的話語來決斷,十有八九是“必死之局”。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傳承傾囊相授。


    “暑往寒來接著一個暑往寒來,幾百個暑往寒來又接著幾千個暑往寒來。漫長的歲月,足已改變了許多人和事,但最容易改變的,是‘人心’……”


    “為師希望你不管走到哪裏,不論經曆任何事情,都能固守住自己的本心。縱然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也不要輕易丟失了!”


    “倘若有一日你真的被‘心魔’所擾,切記,多看看身邊的人。”入魔’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也跟著變冷。”


    凝望著柳夕臉上透露出的疑惑不解,老者無聲地長歎了一口氣。


    “這些對你來說不遠了,之後你會經曆的。”


    入魔,心魔……


    柳夕不停地在心裏重複著這兩個詞,疑惑之色在臉上愈發濃重。


    他想不明白,“魔”,這個對他來說如此陌生的種族,為何會跟自己產生關聯。


    就在他想要多加細問之際,宿秋伸出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瓶子。就交於他手上。


    “此乃四階丹藥‘破魔丹’,其中共有十顆。不遠的將來,會對你有用處的。”


    柳夕握著那瓶觸感冰涼的黑瓶子,心中的疑竇越來越深刻了。


    “不告訴你,是因為這些對你來說還太早了,有些事情,越是晚來,越能自己掌控。”


    柳夕理解宿秋的一番苦心。


    可是經他方才一番言語,他已經完完全全將老者的點撥記於心中。盡管有些含糊不清,但這一切的一切對他來講總是有益處的。


    “哈哈,回想起來,老夫倒還真送了你不少東西呢!”


    “雷火秘典,藥經,煉丹爐,甚至‘陽眼’……你小子要是不給老夫我修煉成一方巨擎,你看我不收拾你的!”


    柳夕眉眼如初,嬉笑連連。


    “那也得等你活著回來再說!”


    ……


    無聲的沉默,持續了好半響。


    柳夕張了張嘴,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合時宜,他剛欲開口糾正,不想卻被宿秋給搶先開口。


    “若你我有緣,他日定能再見。若無份,亦無需掛念我,走好你自己的路。你的未來還很長,修仙這條不歸路,一旦踏上,便絕無回頭。”


    “在這個殘酷的修仙界,隻有強者與弱者。倘若你實力低微,便隻有被人蹂躪的份!”


    柳夕的鼻子漸漸有些微紅,說話時也帶著點點鼻音,眼眶濕潤,不舍的情緒在下一刻展露無遺。


    “師父,我雖與您相識相交隻有幾日,但這幾日,是我來到宗門之後第一次體會到‘家人’帶來的溫暖。”


    “先前我以為背井離鄉,來了這三清殿後,難免會魂牽夢縈著家鄉的一切,徒自傷感。”


    “可未曾想能與您締結師徒之情,才算是在這陌生的地方紮下了根。”


    話罷,柳夕的眼淚,漸漸滑落嘴角。


    隻見其雙膝微微顫抖,慢慢地將身體沉了下去。待到快落地時,身體“呼”的一下砸到地上,兩膝蓋傳來壓抑的悶響聲。


    擲地有聲,這動靜未嚐沒有直擊宿秋心房。


    老者苦笑,伸出蒼老的手掌輕輕地搭上了柳夕的腦袋,溫和地撫摸著。不知不覺間,亦留下了兩行清淚。


    “孩子,你未來經曆的事情還有很多,僅僅是一次情義羈絆,又怎能讓你輕易流下濁淚呢?”


    說著,雙手並作一起,拖著他的手臂將他拉拽而起。


    “苦等百年時光,遇到你,算是為師的福氣。今後,你一定會走的比我更遠。”


    他用指關節緩緩地逝去柳夕臉頰上的淚痕,後者終究是忍不住,撲到老者懷裏,一頓放肆大哭。


    他也不明白,自己並不是這麽多愁善感的人啊,怎麽這些天流的淚比過去十幾年間灑下的淚水還要多?


    宿秋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聞起來十分清爽。


    “對了,在走之前,為師還要送你最後一個東西。”


    “還送?師父,您給自己留點成不?”


    柳夕鬆開了緊緊箍在老者腰間的雙手,向後退了半步,眼角猩紅。


    說著,他拿出了一個紫金色的酒壺,眼中飽含著決別之色,動作輕緩地將其係在柳夕腰間。


    “這,這是何物?”


    柳夕歪著脖子垂眸往腰間瞅了一眼。


    “此乃‘酒仙壺’,是一件飛行靈寶,同‘吞天爐’一樣,皆可放大或縮小。是專門給低境界修士飛行使用的。”


    “當然,此物還不止這一個用處,它還可以‘儲物’。”


    柳夕敲了敲腰間的那個酒壺,不確定地問道:


    “是儲物袋的那個‘儲物’嗎?”


    “不錯。儲物袋或許很常見,但儲物靈寶卻很稀有。其中暗藏乾坤,遠比前者儲存空間更寬廣。”


    “咦?”


    柳夕眉眼間突增笑意,麵容和煦地盯著宿秋。


    “師父,你老是怎麽知道的?我把您的石像裝在我的儲物袋裏這件事。”


    “在這三清殿,有什麽事能瞞得過老夫的雙眼?哼,臭小子,還石像!都成了一堆碎渣了吧?”


    “這沒辦法啊,要拿出《藥經》,就必須敲碎它。怪就怪您老藏了個好地方!”


    宿秋嘴角一揚,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柳夕,笑裏藏刀。


    “嗬嗬,小兔崽子,用不用老夫提前跟你宗主說一下,你把她女兒給拐跑了這件事?”


    “或者在宗門裏大肆宣揚一番,讓宗門上下都知道你跟他們的‘夢中女神’互通了心意。你覺得今後你在宗門裏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嘿嘿,反正老夫一走,你想抱怨都沒地方抱怨!”


    柳夕聞言方寸大亂,慌裏慌張地攥住宿秋的衣袖,言語間極盡恭敬。


    “別別別師父,您這樣做就太不厚道了!要走的人了,不能給徒弟留下點好印象?”


    “能。”


    老者麵色嚴肅,鄭重其事地應了一聲。


    “什麽?”


    柳夕看見他這般舉動,不由得沒頭沒腦地回了他一聲。但旋即,老人接下來的舉動卻令他大驚失色。


    隻見其輕輕一躍,跳上了半空中,垂首凝望著身下瞠目結舌的柳夕。


    “為師要走了!”


    “什麽?”


    柳夕再次吃驚地反問了一句。


    “說走就走,要不要這麽突然?”


    老者搖頭輕笑,臉上不見從容,唯有一股莫名的失落。


    “沒辦法,為師怕再不走,就真的舍不得離開了。”


    “柳夕,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若我僥幸不死,或有再見之日!”


    “徒兒,為師,去了!”


    還未容得柳夕多說一句,老者便再度往上猛地一躍。


    這一躍,仿佛直拔蒼穹,如一條驚世盤龍,一躍就是三千丈。隻一瞬間,便激起千層氣浪!


    入眼可見,一道虛無縹緲的白色身影直插雲霄,劇烈的破空聲充耳不絕。


    天地間失了顏色,因為此刻,他如一顆流星,璀璨地劃過天際,使得周遭全都黯然失色。


    柳夕不知不覺再度溢出兩行清淚,他俯首跪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雖然宿秋早已聽不到他的話,但他還是朝天悲泣,大喊一聲:


    “師父!慢走!”


    (ps:親愛的讀者大大們,我錯了……白天學車太累了,昨晚碼字碼到十點,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看樣子平時還應該多存一些稿子……啊啊啊……今天多爆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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