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就這樣過去了,陳懷瑾最終在門前跟眼睛紅紅的莊玉妍告別,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陳懷瑾大聲喊道:“不要忘記你答應我的事。”


    莊玉妍沒有回頭,隻是緊緊的握著父親的手,抬起另一隻手揮了揮,同樣大聲說道:“我不會忘記的!”。似乎那瘦小的身軀也顫了顫。


    她的父親莊賢也轉過身,對著陳懷瑾和陳道清笑了笑,陳道清同樣揮了揮手。


    回到院中,陳懷瑾又坐在了那片草地上依舊看著天空,隻是撐地的小手緊緊的握著,異常的蒼白。


    神洲南部密林某處山下


    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一個小瀑布之下,經受著這狂暴水流的衝刷,看他平靜的臉龐便知這一不是第一次了。


    男孩閉著雙眼,裸露在外地皮膚印著健康的小麥色,看外表大約十來歲卻有著不素的外貌和氣質。


    最為奇特的是他胸前有著一個太急陰陽魚中陰魚的胎記。在他緩緩催動體內靈力時,陰魚似乎是要活過來般隱隱流轉。


    忽然男孩眉頭抖了抖,瀑布上遊忽然一根碩大的樹樁順流而下,直直的砸向小男孩。


    就在樹樁離他僅有一丈遠時,男孩的手忽然動了,右掌猛的向上作托舉狀,怒喝一聲:“破!”一股龐大的靈力從他體內爆出,竟震得周身水流流下的速度銳減下來。


    樹樁雖不再如之前那般極速,卻還是一寸一寸向下壓力。


    男孩伸出的右掌也在不斷被壓回,就在樹樁接近頭頂時,胸前的陰魚胎記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右掌再次爆發出更加強大的靈力,男孩睜開攝人心魄的黑眸,猛的向上擊出。


    一聲爆鳴,瀑布被轟開了十數米的水花,那段樹樁被男孩不可思議的靈力瞬間震碎,破裂的木頭向四周飛射而出落入湖裏。


    男孩此時卻無力支撐,被下湧的瀑布,衝入湖中。


    無力感遍布全身,眼前也因過度脫力而發黑,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淹死了時,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將他拖出水麵。


    男孩伏在岸邊劇烈地咳了起來,一隻潔白修長的手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霄兒,你太勉強自己了。”


    男孩名叫任衝霄,是被眼前人收養的。


    任衝霄緩了緩,抬起頭,笑了笑:“我知道師傅肯定會來保護我的。”


    他麵前是一個約摸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人,一頭如墨般的秀發披肩散下,有些狹長的雙眼,柳葉眉,小巧的鼻子,嘴唇有些微薄。身著一襲黑衫,沒有多餘的裝飾,卻宛如這林間黑貓,靈巧而神秘。


    少婦名叫任瑤瑤,乃是藏劍窟聖女,十年前於密林間偶遇一個渾身血跡行事詭異的黑袍人,斬去那黑袍人一臂,留下了他懷中的嬰兒。


    任瑤瑤敲了敲任衝霄的額頭,說道:“又胡鬧,若以後我不在你身邊,可不能這樣亂來。”


    任衝霄搖了搖頭,說道:“以後我會保護師傅的。”


    任瑤瑤輕輕笑了笑說道:“好好好,等你有了能力就能保護好師傅了。”對於這個十年前心血來潮撿來的孩子,她是越來越喜歡了,日任衝霄極為聰慧,且天賦之高乃是她平生僅見。她想到似乎有一個能帶領他們四大門派的人走出千百年來的壓迫了。


    任瑤瑤拿出手帕擦了擦任衝霄臉上的水珠然後說道:“霄兒,你是不是最近總感覺內力達到了一定的瓶頸,無法突破。”


    任衝霄聞言點了點頭,他就是感覺到了這個瓶頸才想著用這種極為粗暴的方法來突破。


    “那是因為你體內的靈力已經達到了一種飽和的狀態,需要接著開辟筋脈才能繼續修煉靈力。”任瑤瑤說著拿出一本古舊的經書遞給任衝霄,“這是我教古經《參同義經》,從明天開始你便修煉這本經書來提升靈力吧。”


    任衝霄接過經書興奮的跳起,也不顧渾身濕漉漉的,就抱住了任瑤瑤,嘴裏嘟囔道:“謝謝師傅。”


    任瑤瑤無奈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好了,內經先不著急練,先去把你的衣服弄幹吧,不要生病了。林間陰濕氣息重,生了病可是很難治愈的。”


    任衝霄點了點頭,將那本經書收好。


    夜間,陳府圍牆上


    陳懷瑾雙手墊在腦後,躺在圍牆上看著月亮。雙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著,聽著蟬鳴,想著白天的事。


    忽然耳邊輕響,定睛一看,原來是父親不知何時負手站在身邊,陳懷瑾抬起一隻手負在額上擋住了眼睛,輕聲道:“爹,是不是我這輩子就注定這樣了?”


    看到兒子這副模樣,陳道清心中也不禁有一絲酸楚,即使兒子現在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廢人卻還在遭受著威脅,最近一次就在白天那場落湖,若非阿歡貼身保護,兒子恐怕……


    陳道清皺了皺眉,輕聲說道:“瑾兒,我將你鎖在這院子裏十年了,你恨我嗎?”


    “說不恨是假的,但爹這樣做總有爹的理由。”陳懷瑾淡淡道。


    “恩,不錯,是時候也該告訴你一些事了。”陳道清也坐了下來,看著天上那月。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來自十五年前的一件事。當時我與你二叔年少氣盛,得到消息合歡派聖女出現在北荒境內,兩人孤身前往北荒。”陳道清緩緩說道,語氣雄壯,眼神銳利,“在北荒,我們認識了一個女孩,她叫餘鈴兒,她活潑開朗,一點也不似我們這般頑固迂腐,從她身上我們似乎看到了另一種生活,我們三人一起遊曆北荒尋找隱匿的合歡派聖女。”


    陳懷瑾很少聽到父親語氣這麽輕鬆歡快,看他的樣子,似乎當年確實是他人生中很開心的一次時光,坐起身來聞道:“然後呢?”


    陳道清眯了眯眼,然後說道:“待的久了,你二叔自然喜歡上了她。不過也就在這時調查陷入了僵局,我們似乎被有意的引入了死胡同,接著越來越多的疑點出現。”陳道清的語氣也漸漸冷了下來,“後來我發現跟我們一起許久的這個姑娘不似表麵這麽簡單,她有意無意將我們帶入錯誤的判斷,但到那時我依舊不能確定她就是內奸,後來雖有阻攔但我們依舊憑著判斷大致找出了合歡派聖女的位置。”


    陳道清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就在那晚,我與你二叔秘密分頭行動,餘鈴兒也在那晚失蹤,結果我被魔教眾人圍住,你二叔一人秘密襲擊合歡派聖女。”


    陳懷瑾微眯著眼說道:“爹,你被多少人圍了?”


    “十幾個吧。”陳道清淡淡道。


    陳懷瑾暗自有些吃驚,一般人對戰十幾個人自是保身都難,像聖女這樣的人物,身邊必然全是些高手,但父親卻活著,那隻能說父親一人把他們全解決了。


    陳道清苦笑,:“我雖確實將他們全擊敗了,但為首的那人卻是防水了。最後我與那人對戰,我雖傷重,但我有把握與那人一同赴死,沒想到啊,最後她放了水。”


    “她?”陳懷瑾輕聲說道。


    “恩,沒錯,就是餘鈴兒。”陳道清說道,眼中有些落寞:“她臨死前告訴我,她才是真正的合歡派聖女,本來混進我兄弟二人之間便是要離間我二人,伺機除掉我們,但是……”


    原來當年,父親看到為首之人放水被自己擊中要害,便摘去了她的麵罩,才發現原來真的是餘鈴兒。餘鈴兒重傷臨死前,對陳道清說道:“可,這世事沒個定數,短短幾個月我就愛上了道冬。”


    說罷連咳幾口鮮血,餘鈴兒又說道:“我本想不斷阻止你二人探查我的蹤跡,迫使你二人放棄調查,卻沒想到你二人卻發現了更多的信息,我愛上了道冬,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隻能不停的拖延,走一步看一步。”說完又是咳了幾口血。


    陳道清抬手緩緩給她灌輸柔和的靈力,默默聽著。


    餘鈴兒臉色越來越蒼白,接著又說道:“就在剛剛我還想著把你殺了,然後跟他浪跡天涯。”


    陳道清聽到這話,身形頓了頓,輕聲說道:“這或許是個好方法。”


    “不,這不是,也永遠不會有。”餘鈴兒忽然情緒起伏不定,又是劇烈的咳了一陣,“如果你死了,道冬不會放棄報複的,有一天,他發現殺死兄長的人就在他身旁,他會如何?”


    餘鈴兒的眼神開始渙散,血沫不停從嘴邊流出,:“我不要那樣的道冬,既然終有一方要死,不如就讓我先死吧,希望下輩子我不再是魔教。”


    餘鈴兒緊緊抓住陳道清的衣袖,輕聲說道:“道清,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陳道清望著眼前將死之人,點了點頭。


    餘鈴兒笑了笑,說道:“希望兄長說我是與你一起對抗魔教而死,死而無憾。”


    忽然一滴淚水從陳道清眼角滑落,滴在了自己手背上,陳道清聲音哽咽道:“我答應你。”


    餘鈴兒終於綻放出了笑容,是那麽滿足,輕鬆,她最後輕輕呢喃道:“原諒我人生第一次逃避,道冬。”


    最終,餘鈴兒還是鬆開了手,眼神渙散,空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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