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原來不止有曇花會花開一現,這仙花同樣也會。


    美之所以美,便是因為它的芳華隻存在彈指刹那,連尋找瑕疵的機會都沒有。


    貴之所以貴,便是因為它的短暫存在可能讓一條生命永恒。


    “花謝了,仙花謝了!!!”


    黎醫生家的院子牆頭牆尾都快擠爆了,人聲鼎沸,如熱鍋上的螞蟻攢動不停。


    “安安!!!”


    就在這時,一道聲嘶力竭的聲音突然傳出。


    黎醫生暗道不妙,連忙大喝道:“都給我散開,莫要吵了,屋頭還有病人嘞!”


    眾人也知道大事不妙,然後開始紛紛後退。


    黎醫生和櫻桃則迅速跑進屋裏,看到安安最後一眼時,隻看到腹部狠狠的抽動了幾下,嗓子眼好像有痰一般吐著氣咳嗽了幾聲,然後腿腳就直接蹬直了!


    “哎……”黎醫生垂首低歎了一聲,終究是命該如此啊!


    “黎叔,救救安安啊,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嘞,求你了啊!!!”安安母親跪著從兒子床前轉向黎醫生。


    然而此時的黎醫生也無能為力,隻得不忍心道了一聲:“節哀順變!”


    “安安,我的安安啊!!!”婦人躺在地上哭聲不止,出氣不暢,眼看就要昏過去,黎醫生連忙伸手按住了一個穴位,才讓婦人回過勁來。


    櫻桃陪著安安母親跪在地上,帶著眼淚不停安慰,果然是人命如花易夭折。


    第二天,村裏便掛上了擺布,有請的道士先生開始定穴挑日子,夜裏又有經文超度,寧靜的村子熱鬧了好幾天。


    而在坑裏的那塊裂縫不知不覺越來越多的“泥塑”,卻是沒人管了。


    停堂三日後,逝者終歸是入土為安,從此安安家裏就隻剩下母親一人了。


    封穴那天,小雨低沉,青山靄靄,趁著雨滴在鬥笠上拉出雨簾的時候,櫻桃低聲問道:“公,姐姐曉得了不?”


    黎醫生輕輕搖頭道:“我還沒告訴她。”


    抹了一把眼淚,小姑娘然後才道:“那她一定會好傷心的,甚至會跟公你生氣嘞!”


    “哎……”老人唯有歎息,一家的喪事,誰知傷了兩家人的心。


    說也奇怪,除了安安下葬後的那天,竟然連著下了一個星期的雨,眼看還沒有停的趨勢。


    看著村裏變得青黃交接的水稻,人們不禁有些擔心起來,若是再這樣下去,今年吃飯就真成問題了。


    不過小姑娘倒是沒這方麵的煩惱,她家經常隻有她爺孫兩,又因為黎醫生的特殊原因,所以是不用種田的,她家的糧食全部由村裏提供,是那麽多年來村子裏定下的規矩。


    本來黎醫生也過意不去,可是經曆了兩任村長,兩任村長的強壓之下,也就勉為其難的遵守了,是真的勉為其難,所以黎醫生隻能用自己一輩子來回報了。


    而就是這連綿的細雨卻實在讓人煩悶,還不如直接來一場大雨讓人悶在被子裏睡得安心些。


    似乎這兩個月以來也就這件事老天爺如了碗水村村名的願,隔一天就來了一場大暴雨,村裏是雞飛狗跳,又讓人們不開心了,這年頭老天爺也有些難做啊。


    而這場雨也終於是將黎醫生院子裏那個多出來的坑給填滿了,院子看起來似乎舒服了許多。


    可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從水坑裏探了出來,隻是輕輕晃了晃,便迅速攀附在水坑的邊緣地麵。


    緊接著,一個沾滿泥水的赤裸身體開始往外爬,頗有鬼片即視感。


    第一個發現這突然冒出來的人是黎醫生。


    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發現他時渾身已經被雨水洗淨,露出一副禿頂然後還皺巴巴的頭顱。


    而若是細看,不僅他的頭顱是皺巴巴的,就是他渾身的皮膚都是如此,如水泡過一般,白得滲人。


    黎醫生連忙喊來小孫女,小丫頭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怕得不敢靠近,嘴裏還不停喊著“大白天咋過也有鬼出來嘛…大白天咋過也有鬼出來嘛……”


    沒辦法,黎醫生隻能冒著大雨將那人往屋裏拖。


    看到黎醫生如此,櫻桃心裏也擔心黎醫生,便鼓起勇氣跑了過去給黎醫生打著傘,慢慢的,也就習慣這長得像水鬼一樣的怪人了。


    不過丫頭還是很不自然,畢竟對方可是赤身裸體,走到進前才發現,對方還是個男的,不過那個地方同樣皺成了一團,不過肉乎乎的似乎比其他地方要可愛許多啊!


    想到這,丫頭的臉刷一下就紅了起來,雖然她年紀還小,可男女有別的問題在黎醫生這樣的家庭裏自然懂得早些,也多些。


    好在沒人看見,但心裏也是一陣心亂,亂到這場大雨原來也如此安靜。


    ——————


    天晴了,雨停了。


    一切都好像不在水懨懨的,“洗心革麵”般重獲新生。


    小姑娘這幾天忙的不可開交,為了照顧那個怪人,這幾天自己都不能出去跟她的小夥伴們玩了,本來她還想著跟狗蛋,胖子他們吹噓一番的!


    不過爺爺第一次用嚴厲的眼神看向她時,她就知道,她那招一向能夠成為必殺技的撒嬌絕技算是不能夠對爺爺施展出來了。


    不過好在爺爺也答應了她的一個小小要求。


    說是小小的,其實這個要求還是可大可小,也算是一個承諾,就是答應她可以在未來自己做主一次,就是姐姐也不能攔她。


    不過對於黎醫生看來,這件事就算是一件小事,畢竟等姑娘長大了,自然是所有的事都由她自己做主了,又何止一件。


    可是真到那一天後,黎醫生會後悔他在今天承諾的這個“小要求”的,原來還真有事哪怕小孫女長大了他也不想要孫女能夠自己選擇做主的。


    而黎醫生答應這個要求,一是真的覺得小,二主要還是他猜到了這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恐怕就是他從山上帶下來的那個“泥塑”。


    無論他的猜測錯與對,暫時都不能往外說,否則不知道會出現什麽意外,所以孫女就隻能想方設法“禁足”在家裏了,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因果”吧!


    可是黎醫生即使想方設法的不透露消息,卻還是有人登門拜訪了。


    若是病人黎醫生還輕鬆些,可惜此人還不是來看病的,所以黎醫生就有些緊張了。


    村長登門,黎醫生隻能茶水招待。


    村長繼續砸吧著他那根老煙杆,吞雲吐霧,倒還挺像快活林裏的神仙。


    坐在堂屋裏,靠在靠椅上,就像躺在自己家或者公堂裏一樣,村長不急不緩的像鬧著家常問道:“黎老哥這兩天都忙些啥子,我在路上都看不到你了,害我還以為你出啥子事了嘞!”


    黎醫生抱歉一聲,然後笑道:“這不是那天下山來嘛,身體本來就累了,可惜又遇到安安這件事,年紀大了就受不得這些勞心傷神還費力的事,然後又是幾天嘞雨,所以這一躺下去人就懶了嘛,倒讓你們擔心了,真嘞不好意思哈!”


    “這樣子嗦,那沒得事了,畢竟年紀大了嘛!”喝了口茶,看到黎醫生也剛準備放茶時村長又突然問道:“咦,今天咋過沒看到妹兒嘞?”


    黎醫生淡定放好茶碗,然後笑道:“這不是天天大雨嘛,藥都潮了,怕它們發黴,所以想趁到天氣還可以曬一曬,櫻桃就著我喊去分藥了!”


    “哦,那忙不忙嘛,我正好沒得啥子事,藥嘞我也認識些,分藥還是沒得問題嘞!”


    “不用了不用了,有櫻桃就夠了,你也有你的是要做嘛!”


    眼看村長還真就要不客氣的起身,黎醫生開始有些緊張了,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沒得事,沒得事嘞,反正也是閑起嘞!”


    “真嘞不用了!”


    不過無論黎醫生如何拒絕,村長這位不知進出這院子多少次的老病友可是輕車熟路的就去了藥房。


    黎醫生一陣無語,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老混蛋,記得他小的時候也不這樣啊,那時候好像還挺可愛,特別是在穿著開襠褲在地裏玩泥巴以及跟村裏的狗搶屎吃的時候。


    是了,應該是被村裏那幾條已經去世好多年的老狗調教出來了。


    可惜來不及細想,村長大人就喊了一聲:“這藥房哪裏有人嘛?不是去了病房吧?”然後就跟著鑽進了病房。


    黎醫生已經放棄掙紮了,畢竟房子就這麽大,藏個大活人能藏哪裏去?


    病房還有個專門煮藥的單獨分隔開來的房間,為了以防萬一,黎醫生就把那人放在裏麵。


    不是他不想找個好地方藏起來,主要還是院子真的簡陋。


    一間堂屋待客,一間廚房燒火,一間關家禽的,然後就是兩間睡覺的房間,人住的地方其實都還不如病房以及藥房。


    所以村長大人很快就找到了他想看到的。


    “老村長!”櫻桃驚訝地喊了一聲。


    村長難得露出一張笑臉,不過自己的笑臉自然要換點東西的,於是毫不客氣的就在小姑娘臉上掐了一爪。


    也不顧小姑娘各種不開心,轉頭就出來朝著正準備解釋什麽的黎醫生笑道:“黎老哥啊黎老哥,不就是有個病人嘛,救死扶傷多麽偉大而又光榮嘞事,何必害羞嘛!”


    拍了拍黎醫生的肩膀,村長就離開了。


    黎醫生一頭霧水,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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