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認真的搓洗著手,忽然,眉頭又皺了起來,轉過頭看向還在昏迷中的女子。


    “小師妹放心,接下來的傷,交給我就可以了。”文嫻以為雲初還是擔心受傷的女子,出聲道。


    雲初沒有回應文嫻而是又將目光轉向怪異男子。


    “她中毒了。”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是。”怪異男子點了點頭,再次給雲初跪了下來。“還請神醫大發慈悲,救救餘琴吧。”


    雲初周身的溫度又冷了冷,聞了聞手上消散不掉血腥味,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餘琴麵前,冷聲道:“什麽毒?”


    “斷腸草。”怪異男子知道雲初這是在問自己,連忙回答後,又重複了一遍:“餘琴中的是斷腸草的毒。”


    素淨的手再次抬了起來,雲初從一旁的桌上拿了一根銀針,紮進了餘琴的頭頂,再拿出來時,銀針已經變黑。


    “是不是沒救了?”怪異男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斷腸草藥性強烈,普通人碰之則死,要不是餘琴有身後的內力,可能在就死了。


    他不是故意要瞞著大夫的,當初情況緊急,如果知道餘琴不僅傷的這麽重,還中了劇毒,一般的大夫都不大會出手,直接讓餘琴等死。


    “還有救。”雲初神色平靜,仿佛在說著一件及其普通的事情。“她傷的太重了,現在還不能解毒,不然身體會受不住,我先用另一種毒抑製住斷腸草的毒性,等她的傷好些了,再解毒。”


    “隻要能救活餘琴,隨便神醫怎麽治。”


    若是其他人這麽說,怪異男子一定覺得對方在騙他。


    對上眼前的雲初,他卻滿心都是信服。


    仿佛雲初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做,就能給人一種安心之感。


    “我需要的毒,需要臨時配置。”得到允許,雲初便不再理會一個個人形的障礙物,徑直走出了側間,來到櫃台。


    “小師妹想要什麽藥材,我幫你拿。”溫芷正對著一排排的藥櫃,轉過頭看向雲初。


    雲初點點頭,站在一旁說了幾個有毒的草藥的名字,頓了頓,轉頭對著送餘琴過來留在大廳的幾人道:“你們來幾個人,幫我磨藥。”


    幾人看向側間內的怪異男子,無聲的向他請示。


    怪異男子點了點頭,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親自走了出來,恭敬的對著雲初道:“在下親自給神醫打下手。”


    雲初淡淡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因為怪異男子的恭敬而轉變態度,對於她來說,快點磨出藥粉救人才是最重要的,至於誰來幫她,無所謂。


    待文嫻將餘琴的傷口全部都處理好了之後,雲初這邊的藥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怪異男子親眼看著雲初將好幾種劇毒的藥材合在一起,若不是出於對雲初的信任,他毫不猶豫的懷疑雲初這是想置餘琴於死地。


    雲初淡定的再次走進側間,發現餘琴的呼吸已經十分的微弱了,應該是強撐到了極致。


    “都這樣了,還不肯放棄,看來是有極大地執念,留戀人世間。”雲初察覺到餘琴的不甘,以及強撐著一口氣,即便昏迷著,也不肯就這麽放棄。


    將手中的毒藥遞給文嫻,示意她給餘琴灌下去。


    文嫻試了好幾次,毒藥始終停在餘琴的口中咽不下去。


    “若想活命,就喝了它。”雲初動用法力,將這句話傳入餘琴的腦海中,果然,等文嫻再次喂藥的時候,餘琴開始艱難的,緩慢的吞咽。


    沒有人不想活下去,即便這個世界上已經隻剩下了傷心與痛苦,但是,麵對死亡的恐懼,還有或多或少的對人世間的留念、牽掛、仇恨或是其他都會成為他們活下去的理由。


    折騰了這麽久,已經是半夜。


    雲初見沒有自己什麽事情了,與二師姐他們說了一聲,便回了自己後院的房間。


    “傷者這邊晚上需要有個人看著,如果晚上有高熱,需要用濕毛巾給她降溫。”文嫻吩咐道。


    “還請這位大夫通融一下,現在夜已深,能留我們暫住一夜。”雖然雲初已經離開,但是,怪異男子對於醫館的其他人任然恭恭敬敬,倒與他這一身怪異打扮顯得格格不入。


    “醫館的門被你們弄壞了,明天記得賠一下,今晚也沒法關了,藥櫃裏的這些藥材……”文嫻眉目溫順,說出的話也讓人莫名變得平和,不再焦慮。


    “門是我們弄壞的,一切損失理應我們負責,如果這位大夫信得過,我們願意今晚在這裏守著這些藥材,明天一早,就幫你們把門修好。”怪異男子連忙道,看向文嫻的眼中滿是感激。


    “嗯。”文嫻笑著點了點頭,與司命、溫芷一起回了後院。


    “對了,櫃台上麵還有些傷藥,應該夠你們用了,你們自己包紮,我就不幫忙了。”


    “多謝——”怪異男子有些動容,對著文嫻的背影鞠了一躬。


    他們向來人人喊打,受盡了人間的惡意,很少能夠有人向這家醫館一樣,隻把他們當做普通的病人,甚至特意給他們留了傷藥。


    “謝就不用了,傷藥的錢也是要付的,小本經營,不存在白給。”溫芷回過頭,對著眾人狡猾的笑了笑。


    其實包括怪異男子,他們中許多人都受了很重的傷,雖不致命,但也不容小覷。


    怕耽誤餘琴的診治,便沒有說出來。


    從櫃台上拿出傷藥,怪異男子紅著眼睛分發給手下的人。


    大家無聲的接過藥,兩兩幫忙,動作也很輕,甚至有些人疼的厲害,就直接拿塊布咬在嘴中,生怕發出聲音,吵到後院的四位恩人。


    上完藥後,眾人席地而坐,靠在桌子上、櫃台旁就這麽睡了。


    有兩個受傷不那麽嚴重的,直接坐在了門口,一左一右,像兩個門神。


    以防兄弟們都睡熟了,有人會過來偷藥,他們察覺不到。


    雲初一大早提著劍起來時,就看到大廳裏坐滿了人。


    她抿了抿嘴,沒有多說什麽,提著劍又離開了。


    若是熟悉的人便會察覺,今日雲初練得劍比起往日輕柔了許多,基本上聽不見聲音。


    文嫻過來時,大廳已經被整理幹淨,昨晚守著門的那兩個,已經買了新的門,正在將壞掉的門拆掉,準備換上。


    怪異男子見到文嫻,比起昨晚初見時的防備,眼中更多了幾分真誠與感激,他上前幾步,剛想打招呼,突然意識到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名諱,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文嫻猜出了怪異男子的窘況,主動介紹道:“我叫文嫻,昨晚那位性子有些冷淡的是我的小師妹,名喚雲初,抓藥的是我的三師弟叫溫芷,老板的姓名是司命。”


    “文大夫——”怪異男子真誠的對著文嫻笑了笑,帶著少年的稚氣。“你們叫我南言就好。你們的傷藥很管用,好多兄弟們的傷都已經開始愈合,受傷輕一些的甚至都可以來回活動了。”


    文嫻猜測,眼前這人最多不超過二十歲,明明應該在長輩膝下承歡的年紀,卻要在刀尖上過日子。


    “管用就好,這些傷藥都是小師妹平時沒事的時候自己配置的,等她來的時候,好好謝謝她就行。”


    “好。”南言乖巧的點點頭,從衣袖中掏出一袋銀子。“這是昨晚的診斷費,文大夫看看夠不夠?”


    “具體多少銀兩,等我三師弟過來了,你找他結算。”文嫻看了南言一眼,緩聲道。“我做了些藥粥,對你們的傷口有好處,你派人過來拿一下。”


    南言沒想到文嫻竟會給他們做飯,愣了一下。


    “你們吃過了?”文嫻見南言沒有出聲,疑惑道。不應該呀,她注意到,這群人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們買門,忙活了一早上,連水都沒喝一口。


    “沒有。”南言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我去拿吧,多謝文大夫。”


    “嗯。”文嫻沒忍住,摸了摸南言亂糟糟的頭發。“隻是後院沒有多大的地方,要委屈你們直接在大廳裏麵喝了。”


    “不委屈,一點也不委屈的。”南言的聲音有些咽哽,好久沒有人這樣摸過他的頭了。“文大夫好像我的姐姐,她以前也喜歡摸我的頭。”


    “是嗎?”文嫻笑了笑。“那你的姐姐呢?她放心你整日在外麵打打殺殺嗎?”


    南言停下腳步,眼睛瞬間紅了起來,沙啞道:“她死了,活生生被別人折磨致死,可我現在還沒有能力給她們報仇……”


    “……抱歉。”文嫻有些後悔,不小心問到了南言的傷心處。


    “沒關係。”南言搖搖頭,很快恢複了過來。“我會為她報仇的,會親手讓那些仇人都付出代價。”


    文嫻沒有再說些什麽,隻是將煮好的粥裝在一個桶裏,讓南言拎出去給大家分。


    韓煜、薑欣、容瑜和沐雪兒來的時候,就看到昨日還冷冷清清的大廳,今日擠滿了人,門口舊的門已經被拆下,新的門放在旁邊,還沒來得及裝上。


    南言喝完了藥粥,站在櫃台前手中拿著一袋銀兩,溫芷將算盤打得叮當響,應該是在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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