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賦雲歌急切地大叫。


    為首的大漢怒意猙獰,牙齒咯吱一咬。


    他冷笑著向老爹大步邁去,手中的鐵棍黑甸甸得嚇人:“叫……叫你娘老子的!”


    說著,他就作勢提起大棍,向老爹稀毛的頭頂掄去!


    “給我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人影趕在大棍即將落下的前一刻,先大漢一步推開老爹。


    賦雲歌接著迅速回身一腳飛踢,正中大漢小腹。大漢感到一陣劇痛之際,粗壯的身軀向後同時翻飛而出,“轟”地重重摔在院子裏。


    待他灰頭土臉爬起來,再要去摸鐵棍時,卻發現那玩意早已經落在剛剛踹飛自己的少年手裏了。


    老爹被嚇得麵如土色,愣怔了一會兒才顫抖著摸了摸頭頂,確保自己沒有被人開瓢……


    賦雲歌一臉惱怒地站在庭前,用身軀護住老爹,輕輕拍擊手裏的鐵棍,冷眼睥睨著院子裏的幾個大漢,像一頭盛怒的雄獅:“你們,活膩了嗎!!”


    大漢們見自己的老大被如此輕易地撂倒,原本的氣勢就弱了不少。他們不由集體往後退了一步,握緊手中的武器,唯恐被這個少年當成下一個撒氣的對象。


    “滾!”賦雲歌大喝一聲。


    大漢們猶豫著,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確認今天在這裏也不會占到便宜後,他們緩緩後退到門口,然後扭頭飛快地跑走了。


    那個被踹的大漢踉蹌著跟在後麵,賦雲歌多看了他幾眼,眼神莫測。


    院內的家丁這才鬆了一口氣,丟掉武器後一個個都嚇癱在了地上。很明顯他們也知道賦雲歌不來的後果,恐怕俞家今天就得一片狼藉。


    “先把他們送進屋裏治療吧。”賦雲歌指著院內受傷流血的家丁,吩咐說。


    從堂屋內跑出來幾個戰戰兢兢的仆人,下去攙扶著傷者去了裏屋,娘親和幾個家裏人此時也都緩緩隨著一起出來。見到賦雲歌及時回來並趕跑了惡棍,臉上都是十分欣喜的神色。


    “俞兒,你沒事吧?”娘親過來拉住賦雲歌的手關切地問。


    賦雲歌也不在乎對他的稱呼了,搖了搖頭,又轉而問道:“這些人是什麽來曆?為什麽要來俞家鬧事?”


    “唉,俞兒,進屋說。”娘親拉著他就往堂屋走。


    賦雲歌猶豫了一下,探頭聽門外沒有什麽動靜,就跟著眾人回了堂屋。


    屋內還有幾個家人和僮仆,見到是賦雲歌回來了,都不禁鬆了一口氣,原來的緊張感消退不少。


    賦雲歌眼角的餘光瞥到了昨天那個“媳婦”,心裏暗暗“咯噔”了一下。


    幾個仆人像從前一樣給他恭敬地搬來了椅子,還有幾個給自己遞來俞家的好茶,他不太樂意地擺了擺手,無奈地接過茶水坐下。


    “他們為什麽要來俞家打人?這些人又是什麽來頭?”賦雲歌決定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這個,其實我們對他們也知之甚少啊。”


    老爹低頭吸了一口水煙袋,鐵樹一樣的眉頭擰到了一塊兒:“是這樣……昨天下午,我們收到了一封他們的恐嚇信,信中要求俞家將一半的茶園地契白送給他們,否則就會來鬧事。信的落款很奇怪,是【九字號】。”


    “這樣嗎……”賦雲歌把手搭在下巴旁邊,思考著說:“那麽他們尋釁滋事的原因就是因為貪求地契?我感覺沒那麽簡單,他們更像是來蓄意破壞,借此怖嚇眾人,樹立威名的。”


    這時突然“哢”地一聲,關好的堂屋門被人一下子推開,老爹眾人不由得肩膀跟著微微一顫。而進來的倒不是別人,正是原本在俞宅外等候的東方詩明。


    他的身後還拖著一個人,仔細一看也不陌生,竟然是剛才被賦雲歌踢飛的那個大漢。


    “啊,是你……”老爹聲音中帶著一絲激動的顫抖。


    “腳法還是那麽精準啊。”東方詩明歪臉看著賦雲歌說,一臉和藹可親。但老爹他們卻是吃驚不小,一是訝於東方詩明竟然會在這時候來給俞家幫忙,二則是那個明明逃跑了的大漢現在竟然又狼狽得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拖了回來。


    “嘿,本來就是要留一個用來審問的。腹中關元、太倉兩穴的慢發作劇痛並不好受,他應該是跑到你麵前自己跪下的吧?”賦雲歌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東方詩明嘴角微微上翹,但並沒有答話,而是轉身招呼圍觀的幾個仆人一起將大漢牢牢捆紮在了柱子上。那大漢此時麵紅耳赤,不知道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痛苦,表情扭曲得嚇人。


    賦雲歌瞄了一圈現場狀況,估計這裏已經沒有自己的責任了,就迫不及待地一躍而起。


    他從後麵拍了拍東方詩明的肩膀,朝他豎起拇指:“嗯,審問這種事你比較在行,我幫不上忙所以就先隨便出去轉轉,辛苦你了啊。”


    東方詩明偏過臉露出一個鄙夷的表情,又無奈地聳聳肩算是同意。賦雲歌嘿嘿一笑,就快步推開門出去了,步伐直朝後院的方向而去。


    沒有在屋裏見到俞柔,她應該還在後院。賦雲歌想到今後可能很長時間見不到她,此時的內心就越發急切地想和她再說幾句話。


    繞過幾株含苞幽雅的丁香叢,賦雲歌穿小徑一路來到後院。沒有遭到那些大漢驚擾的後院還是像往常一樣幹淨宜人,潔白無瑕的玉蘭花在禿禿的黑樹幹吐馥綻放,後宅林子的深處還能聽到有早鶯在啼叫,婉轉亮麗。


    賦雲歌環視了一遍後院的景物,不免有些感慨。任誰都有長大的一天啊,或早或遲。


    而人一旦長大,就要學會為自己的未來做出決定、付出努力。而他的決定就是離開這個一直伴隨自己長大的、庇護風雨的家,向更加遙遠的蒼穹嚐試著邁步。


    他仰起頭,望著薄曉的湛藍天空,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後院清新的空氣讓他感覺非常舒適。


    “哥?你回來啦!”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賦雲歌身後親切地響起,他又驚又喜地轉過頭去,快步迎向妹妹俞柔,滿麵春風:“起得真早啊,而且已經梳洗過了?平時不是要睡到很晚才肯起床嗎?”


    眼前的小姑娘也就十歲左右,一身碎花綴飾的白裙子,有著纖塵不染的清秀長相。雖然稚氣未脫,但也已經頗具有了文靜而不失伶俐的大家閨秀氣質。


    “爹親他們都在前麵處理很糟糕的大事,我自己怎麽可能睡得著啦。”俞柔不滿地噘了噘嘴,又略顯急切地說:“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哥你要一起去嗎?”


    賦雲歌微笑著輕輕拍了拍俞柔的腦袋,幫她理順還有些亂的頭發:“已經沒事了,而且你也幫不上忙的。那些事交給老哥和老爹就好了,你不要操心。”


    “那怎麽行!”俞柔不服氣地仰起頭,但很快又低下腦袋,“爹親年紀大了,老哥你又總是不靠譜。”


    她小手把弄著衣服上的扣子,眼角餘光在賦雲歌身上掃來掃去:“而且,老哥你今天這麽早回來,肯定不是回家來認錯的吧。有什麽事不許瞞著我哦。”


    賦雲歌有點被噎住了。他想了好幾個版本的台詞,但卻沒想到妹妹已經快要猜出他的心思了,這種情況倒讓他有些無從開口。


    俞柔慢慢抬起頭,睜大眼睛直勾勾地觀察著賦雲歌有點慌亂的目光,忽然說:“哥,你該不會……”


    話才剛出口一半,就見一個家丁火急火燎地從小路跑了進來,隔著老遠就衝賦雲歌大呼:“俞公子,老爺讓我喊你過去,好像是東方公子審問完了——”聲音大若洪鍾,驚飛了不少棲息林間的鳥。


    “我去看看。”賦雲歌準備抽身離開。


    “我也去。”俞柔拉住他的袖管,小跑著跟了上去。


    等兩個人回到前堂時,東方詩明正端坐著享用幾個僮仆呈上來的點心。見到是賦雲歌回來了,他才輕咳兩聲,擱下美味站起身來。


    賦雲歌看那大漢敗家犬一樣喪氣的表情,臉上陰鬱得像是抹了煤灰,一點也沒有了剛才的戾氣,內心又是好笑,又是詫異於東方詩明的手段之高。他忙湊上前,小聲問東方詩明:“怎麽樣?”


    東方詩明莞爾一笑:“還差一句告別辭。”


    賦雲歌明白他的意思,轉身讓人把那大漢鬆了綁。大漢“撲通”一下癱在地上,身子還一個勁直往門口縮。


    “下次,若再敢來俞家惹是生非,就別想像今天一樣完整地回去。”賦雲歌臉色一沉,喝罵道:“滾!”


    大漢如得大赦,拚命地點頭,翻爬著撞開門就逃離了俞宅。賦雲歌看著他倉皇逃跑的背影,怒意稍稍平複。


    望著大漢趔趄著逃出了俞家大門,賦雲歌才回頭問東方詩明:“都審出了什麽有用的?”


    東方詩明一笑,指了指漸高的朝陽:“審出來了一些,我路上再跟你說明吧——時間不早了。”


    賦雲歌記得今天要去拜訪那個神秘高人,遲到是絕對不行的。但當他的眼光一接觸到一邊的俞柔,又感到有些舍不得。不過他也明白自己是非走不可的,而且俞家也沒有那麽不堪一擊。


    東方詩明見狀,苦笑著歎了口氣,過去拍了他一下說:“那個……我還是去外麵等你。快一點吧。”說完,他就顧自跨出門檻走了出去,以留賦雲歌一家子再好好敘幾句。


    “家……嗎……”東方詩明邊走邊低頭沉吟,若有所思。


    門外,朝陽漸起,天空湛藍得透亮,青石板路溫度漸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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