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計策順利,確實能夠出其不意,讓影主措手不及。再進一步來說,甚至可以就此誅滅九徹梟影的禍事。


    徹地聞聲邀請自己,也正因為他做足了權衡。自己一來是九徹梟影距離影主最近的聖使,二來同樣希望脫離影主掌握,這才讓他幾度思考,最終確定下來。


    而溪紫石也確實如他所料,對自己的計劃動心了。


    溪紫石自然明白,殺除影主無疑是擺脫掌握最快的辦法。盡管必犯險著,卻也不失為一條選擇路徑。


    而且……自己現在身陷囹圄,徹地聞聲作為修為最逼近影主之人,或許搏一搏,真的會有勝算。


    “你我誌同道合。若是能抱定必死決心,五天之後,便抽身來黑水原外會麵吧。”徹地聞聲目光緊盯著溪紫石,語氣如釋重負。


    溪紫石點點頭,下垂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攥成了緊緊的雙拳。


    外麵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兩人的會談已經結束,也沒必要在這裏久留。


    “那徹旗使,我先行一步。”溪紫石向他躬身抱拳,淡淡地告別。


    徹地聞聲應聲,同時起身作送別狀:“好,聖使請。”


    兩人的視線沒有再重疊,但彼此心知,下此見麵,就是向九徹梟影決意清算的時候了。


    溪紫石大步離去,與小步跑來的一個軍官擦肩而過。


    走下層層台階,來自深潭的涼意侵襲周身,溪紫石裹了裹外麵的袍子,抽了口氣。


    影主……鬼嘯長淵麽。


    他微微閉合雙眼,仿佛又能再現當年他救下自己性命的場景。


    心頭湧過一陣熱流,那是鬼嘯長淵當年仍然親近和藹的形象。


    恩情,他能夠做到的,都已經報答給他了。若是還要說能為他做些什麽的話……


    就隻有終結他的罪業,不讓他一錯再錯下去了。


    溪紫石眉眼閃爍著精光,空匱的氣海一陣翻騰。他腳步更加堅毅,徑直朝下方的泊船走去。


    …………


    連日蕭瑟秋風,燥熱的天氣很快靡散。秋蟬打著困頓疲乏的殘聲,樹木蕭黃,無精打采得籠罩在血霧當中。


    兩天後,下界天的情況愈發不樂觀。


    廣袤大地,無處不在的血霧,真正吹響了死亡的號角。連日死者激增,除了年邁的老人,現在甚至連幼兒婦女,也出現了類似的現狀。


    死者遍地,滿目血霧白幡。紙錢飄揚,有的沾濕入水,順著浩蕩江流而下,滿目皆是陰陽永隔的人間慘劇。


    情況已經萬分危急。


    雙乾鎮,加工麵罩已經成了首要之急。荼蘼發明的這種草藥麵罩確實有阻止血霧的功效,雖然不能完全杜絕,但是至少有效,就能夠為下界天百姓爭取到更久的活命時間。


    至於血霧源頭,再度試圖探索的隊伍杳無音訊,可能已經全數犧牲。眾人焦躁如熱鍋上的螞蟻,對緊迫的現狀首次感到束手無措。


    而在遙遠的瓊天殿一帶,東方詩明等人同樣致力於解決當下難題。


    昏暗的光線,連大殿的地板都呈現血一樣鮮紅。近乎癲狂的顏色令人心中躁動,難以冷靜。


    此刻桌前,玦同君扶額獨坐,低垂的臉頰寫滿了憂慮,眼睛不住在眼前的紙麵上掃動。


    “唉……”他看著那個鮮紅的數字,這是各地統計的死亡人數。


    經過短短幾天的演變,那個可怕的數字,已經開始以千為計了。


    每個數字,都代表著一條血淋淋的人命。血霧此時才張開它的血盆大口,簡直要把下界天的人命都當作它的食糧。


    秋風卷入,吹著他的頭發飄動不絕。


    “報。”


    忽然,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怎麽。”他勉強抬頭,眼裏布滿了鮮紅的血絲。


    來報的侍衛奔入大殿,邊跑邊說:“大人,是酒盟的柏無缺盟主,他不告而別了。”


    玦同君神情一愣:“什麽?”


    很快,侍衛呈上來一份東方詩明的手信。拆封細看,這才知曉是怎麽回事。


    柏無缺今早獨自離開了酒盟,也沒有向任何人提起他要去哪裏。多半是為了解決血霧操勞,隻是他這麽做,未免有些太魯莽了。


    “柏先生懸壺濟世,心係蒼生,必有福報隨膺,不必擔心他了。”玦同君揉了揉太陽穴,眼前一陣困倦的眩暈。


    畢竟,他可是連離愁丹解藥都能煉製的奇人。玦同君這樣想著,也不再去多加思考。


    他隨之一揮手,侍衛就轉身退下了。望著門外通紅的霧氣,他倒是更想找素別枝來聊聊天。


    素別枝今早又去了古道酒盟,不知道他們商議的結果如何。


    但是,就在這時,門外接著又傳來一聲閑淡的聲音:


    “師兄果真心係蒼生,那做師弟的,又豈能袖手旁觀呢。”


    迷霧當中,漸漸浮現一個飄然身影,跨過大殿門檻。


    玦同君定睛一看,卻見來者十分年輕。其人俊雅如玉,舉止翩然如遊仙降塵。


    來者手撚拂塵,垂氅下擺,卻與柏無缺有種莫名的神似。玦同君並不知兩人同門的關係,隻見此人來訪,不知道有何目的。


    “你是……”玦同君扶著桌子起身。


    “不才鶴南山,您便是下界代行者,玦同君大人吧,晚輩久仰。”鶴南山一掃拂塵,握著垂把拱手作揖。


    看他舉止,又與柏無缺那種盛氣大相徑庭。隻感到微風拂麵,無比和煦。


    “原來如此。”玦同君繞過桌子,臉上含笑,“下界天蒙難,也與我這代行者失職脫不開幹係,不要多禮了。”


    鶴南山的名號,與如日中天的柏無缺相比相差不小。玦同君不曾聽聞他的名號,隻是見他神采不俗,又特意登門拜訪,料定有什麽事情。


    本來也與玦同君沒有舊交,鶴南山也不再多聊,直截了當地詢問:“素來聽聞這幾日下界天血霧肆虐,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


    玦同君並不隱瞞,搖頭歎息:“江河日下,這毒霧貽害百姓,現在已經愈演愈烈。”


    鶴南山同樣皺眉。自天柱趕來,他也已經注意到這血霧的厲害。聽玦同君所說,看來確實危害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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