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


    沈陽,是這座城市曾經的名字,如今叫做盛京,乃是滿清的首都所在。這座城市,曾經被王詡攻破過一次,那次以後,王詡就在這裏埋下了許多暗子,經營出了一套地下錦衣衛體係。


    此刻,已經是崇禎十七年夏末了,秋季即將到來。半個月前,吳起忽然空降此地,親自掌握此地的一切大小事務。三日前,風逸被王詡打發來了此地。


    “咦?這不是師侄嗎?你不在南京折騰士紳,風流快活,怎麽來這兒鬼地方了?”吳起淡淡的道。


    雖然吳起的語氣很是平淡,可風逸卻總覺的,師叔似乎在嘲諷自己:“咳咳,是這樣的,師父嫌棄我做事兒手段太糙,又說師叔即將在此地做一件大事,讓我過來好好的觀摩學習,看看真正的高人是怎麽玩弄人心、玩弄政治的。”


    看著風逸一臉謙虛的模樣,吳起笑了笑:“你在江南之事,師叔也有所耳聞,確實太糙了,太嫩了。如果滿分是一百分,你的表現充其量隻有六十分。”


    聽到這裏,風逸朝著吳起拜了一拜:“還請師叔教我!”


    “你的師父是當朝太師,權傾朝野的超級大權臣,你的背後,乃是二十萬楚軍,你想要對付士紳,手段多得是,結果你卻選擇了不上不下的法子。”


    “要充分利用君臣大義,雖然師侄你看不起儒家的那一套,但是儒家的那一套在江南之地,確實是深入人心。”


    “你有朝廷支持,必要時還能拿出監國太子的令旨或者崇禎皇帝的聖旨,優勢可不小。實在沒有,你也可以寫一份啊。”


    “說到底,你這就是沒有徹底研究透徹儒家,就匆匆的對士紳動手,結果士紳也不是一動不動的豬,然後他們就開始反抗,開始動用激烈手段,除了造反之外,其他能用的法子,他們都在用。”


    “所以如今的江南一片混亂,說到底,這大明朝的朝廷終究隻能控製到縣,若是地方士紳不配合,大明朝立馬就亂了。要是沒有墨翟道友在關中虎視眈眈,那王詡道友完全可以調動二十萬楚軍,強行鎮壓。”


    可惜的是,墨子就在川蜀之地看著呢。


    雖然墨翟一直強調,自己短時間內不會進攻江南,也不會進攻其他地方,可是這也得鬼穀子信啊。


    就算鬼穀子信了,王太師也不能信啊!


    就算王太師信了,太師府的諸多大臣武將們也不信啊!


    所以,江南不能亂,不能出現大軍大規模鎮壓屠殺江南士紳的景象,那麽就隻能把風逸這個做事兒太糙的家夥給調走了。


    這也是王詡給江南士紳的交代,老夫連弟子都調走了,你們不得表示表示?


    所以,江南士紳立馬給王太師籌集了一千萬石糧食,同時所有的鄉,都恢複正常運轉,原本即將崩潰的江南,再次複原如初。


    江南士紳的態度是:朝廷可以搶我錢,可以搶我糧食,但不能不給我活路,起碼要給我一線生機。


    “在大明朝儒家的觀念之中,君父就是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子所能做的最過分的事情,就是跑,而不是反抗!”


    “所以,隻要你利用好了監國太子的大義,那就能折騰的江南士紳說不出話來,哪怕是造反,他們都沒有大義名分。”


    “隻要鈍刀子割肉,一點一點的割肉,再加上朝廷大義,足以讓江南士紳變成盤子裏的一道佳肴。”


    “還請師叔賜教。”風逸又拜了一拜。


    “我若是你,第一步,找個過得去理由,比如謀反、勾結白蓮教、私下裏暗藏精兵、藏匿鎧甲等,很容易就能找到。”


    “然後,滅掉幾個中等規模的家族,九族全都殺掉或遷徙的那種,先立威。讓江南士紳知道,太師府是有能力也敢於將他們抄家滅族的。”


    “第二步,繼續隨便找個過得去的由頭,將某府之地的士紳一網打盡,全部抓起來,說他們有造反嫌疑,要仔細審查。”


    “查上一段時間,最終,將其中的八成定為反賊,直接殺掉,遷徙並沒收全部財產。剩下的兩成放出來,說他們是清白的,朝廷誤會了,抓錯了,並在不久之後,直接升他們的官。”


    “當這兩成清白之人升官之後,他們會開心的認為,自己真的是清白的,所以自己才會無罪。在他們的眼裏,死去的八成,不是因為朝廷貪財,而是因為那八成都是有罪的,所以才會死。”


    這樣一來,其他的士紳,就不會太過警惕。


    “第三步,擴大範圍。這一次,可以擴大到好幾個府,重複上述過程,繼續按照二八原則,八成的殺頭或遷徙,兩成的放出來讓他們升官,給他們更多的錢、榮譽。”


    “第四步,繼續擴大範圍。士紳們都有一種迷之自信,在有選擇的時候,他們是不會反抗的。有朝一日,即使你對整個江南的士紳動手,他們也會覺得,自己是那清白的兩成,而不是有罪的八成。”


    “這樣,他們就不會反抗。當朝廷再次調查他們的時候,士紳中的某一部分,會很開心的配合朝廷調查,然後積極的交代自己所知道的關於其他士紳的一切黑材料,在他們眼裏,自己都如此忠誠了,肯定是清白的,肯定是可以升官的。這已經不再是朝廷調查了,而是升官發財的機會!”


    “即使偶爾有個人看出來了,也沒用。因為,他一個人,是無法決定一個大家族的整體走向的。就這樣,一個府一個府的清洗,一個省一個省的清洗。”


    “每次都放出來兩成所謂的清白之人,讓他們升官發財。下一次清洗的時候,就讓這些升官發財的清白之人來負責。朝廷發的財,拿出一半,分給他們。”


    “把這場清洗江南士紳的行動,變成一場,朝廷和少數士紳,共享江南士紳財富的盛宴。長此以往,哪怕朝廷不再動手,上癮了的士紳,也會繼續下去。”


    “直到有一天,這些士紳會發現,他們再也沒有反抗朝廷的力量。”


    當朝廷殺死貪官的時候,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貪官,我是朝廷認可的清白之人,我升官了。


    當朝廷殺死反賊的時候,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反賊,我是朝廷認可的清白之人,我又升官了。


    當朝廷認為我不再是清白之人的時候,當朝廷認為我也是個反賊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走進了調查室之內,因為我相信,我是清白的,朝廷一定會還我一個清白!


    事後,我一定會繼續升官的!


    然後,這一次沒有然後了!


    我被朝廷認定為反賊,本人被殺,家族被抄,不得不踏上了遷徙海外之路。


    這一刻,風逸的腦海中就情不自禁的浮現了上述那一幕。


    “那時,便是予取予求!”說到這裏,風逸朝著吳起真心誠意的拜了一拜,這一次就真心實意的多了。


    “師叔,接下來有什麽大事發生嗎?”說著,風逸就很狗腿的彎下腰給吳起倒了杯茶水。


    錦衣衛係統,重要自然是很重要的,無論何時何地,情報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但是,為什麽是吳起親自來到這裏呢?


    按理說,此刻吳起應該是暫代鎮海公府的政務,負責海外的大小事務才對,那才是正事。可是吳起卻來到了這裏,那麽隻能說明,接下來盛京城內將發生一件大事,以至於吳起不得不親自過來處理。


    可是,風逸實在是想不到,眼下的盛京,能有什麽值得吳起親自過來。


    當然,風逸之所以有這個疑惑,主要是因為他發現軍隊沒有大規模調動,孫武的道兵也沒有調動,不出動軍隊,光靠錦衣衛在盛京的暗子,能做出什麽大事來?


    按理說,即使做出大事,也應該迅速讓軍隊跟上,讓軍隊配合。如果光是搞暗殺,或者綁架之類的黑活兒,吳起沒必要親自過來。


    “大事沒有,小事倒是有這麽一件。不過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件小事能不能成功,老夫也沒有十成把握。”


    說到這裏,吳起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邊品著茶水,一邊將自己的計劃緩緩道來:“如今,黃台吉重病,昏迷不醒,已經沒有幾日好活了。”


    “此人,實乃梟雄。當年己巳之變的時候,東虜被老夫、墨翟等人聯手埋伏了一次,直接損失上萬真虜壯丁,可是他卻趁機大規模提拔漢人,利用漢人壓製了那些對他不滿的滿人。”


    “這些年來,黃台吉不斷的利用滿漢矛盾,鞏固自己的統治。利用漢人,殺死對他不滿的滿人,利用滿人,打壓不斷冒頭的漢人,利用權術,不斷的維持滿漢平衡,保證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


    “但是說到底,權術也隻是術罷了,不是法,更不是道,僅僅隻是術,術是有極限的。所以這些年來,盡管表麵上黃台吉仍然是那個至高無上的東虜大汗,後金皇帝,但實際上無論是滿人還是漢人,對他不滿的都越來越多。”


    “即使黃台吉不死,他也平衡不了多久了,因為漢人的實力,越來越強,已經強大到了他不得不拉著滿人、蒙古人一起,才能平衡漢人的地步了。”


    “而當黃台吉重病昏迷之後,滿漢矛盾,進一步加劇。每天白天,大街上都有滿人當著眾人的麵殺死漢人。每天夜裏,也都有漢人成群結隊的,衝進滿人的家裏,殺他們全家。”


    “如今滿八旗已經集結了起來,漢八旗也集結了起來,就差直接大規模火拚了,至於小規模摩擦,更是數不勝數。”


    “黃台吉死後,繼位的多半是多爾袞。可多爾袞不是黃台吉,他沒有黃台吉的威望,也沒有黃台吉的權術手段,不足以調和滿漢之間的矛盾。”


    “到底是滿,還是漢,亦或者是繼續調和下去,無視雙方矛盾,這取決於多爾袞本人。如今的東虜,內部充滿了各種問題,已經在懸崖邊上了,我們要做的,就是悄悄的推上一把。讓後金轟的一聲,在爆炸中,把自己炸死。”


    聽到這裏,風逸二話不說,就站起來彎了彎腰,又一次給吳起續了一杯,這一次他連坐都不坐了,直接就彎著腰聆聽著教誨。


    “如今的大明,北有天人之勇孔丞相,南有士紳之敵王太師,隻要孔丞相和王太師不內訌,東虜就沒有半點機會。如果看不到希望,那麽東虜就不會出動傾國之力。”


    “如果東虜不主動以傾國之力入侵北方,那麽縱使老夫有萬般權謀,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毀滅東虜。所以老夫能做的,就是給他們一個看起來美麗的希望,給他們一個傾盡全力的機會、借口。”


    如今的滿清有多強?


    五萬滿八旗,五萬蒙八旗,十萬漢八旗。


    整整二十萬強軍,還是騎兵居多。


    如果戰場是遼闊無比的關外,那得出多少軍隊,花多少時間,消耗多少糧食,才能消滅這二十萬大軍?


    甚至可以預見的是,當東虜損失較大後,他們往老林子裏一鑽,到時候怎麽辦?這可是東北的老林子,還是明末小冰河之時的林子。


    這樣的老林子,就勝過百萬雄兵!


    到那時,哪怕滅了滿清,重新占據了遼東、東北等地,也無法進行有效統治,因為統治成本太高,光是一個治安戰,就不知道要打多少年。


    所以,吳起的想法就很簡單,想個法子,把滿清主力騙也好哄也好,總之要把他們的主力弄出來,要給他們一個傾巢而出的機會。


    不然,後續打起來,太麻煩了!


    有這麽多精力,去開發新大陸不好嗎?


    十萬楚軍的兵力,能在新大陸開一二十個侯國了!若幹年後,這些侯國起碼也能有魯國、宋國的實力。


    “考慮到如今滿清高層的形式,我就有了一個計劃……”


    ……


    洪府


    這裏是前大明薊遼總督洪承疇降清之後的居所,當初勸降洪承疇之時,黃台吉親自出麵,屢次勸降,看上去對他極為倚重,但實際上黃台吉對洪承疇卻也極其防範,根本就沒有真正的信任過他。


    所以,在黃台吉活著的時候,洪承疇更像是一個參謀,一個秘書,一個領導需要你的時候,才會把你叫過來,詢問你一些事情的秘書。


    至於具體官職,實職是沒有的,實權也是沒有的!


    而洪承疇也不惱怒,似乎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每日裏一杯茶一份報半天、一天就過去了。


    這報紙,當然是關內的翰林學報,盜版的。


    每天下午,在書房靠窗的位置,曬著太陽喝著茶,看著翰林學報,思索天下大勢,已經是洪承疇的習慣了。


    看到闖賊被平定的消息,洪承疇歎息一聲。


    早在闖賊速攻京城而沒有攻下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今日的局麵,同時越發的羨慕起孔丘來,若是當初他也能像孔丘這樣獨斷專行,大權獨攬,也不至於落到了今日的地步。


    翻過一頁,洪承疇就看到了科舉改製的消息,這頓時就讓洪承疇的心情好不起來,大明越來越好了,自己這個漢奸的名聲,肯定越來越臭了。


    最後,洪承疇看向了報紙夾縫處的成語小故事,這些小故事大都是以白話書寫,據說是孔丘的弟子祁欣提倡的,她說小故事是給百姓看的,不能充滿了繁文縟節,怎麽簡單怎麽好。


    今日講述的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話說在九州的某個地方,有一頭驢,每天都辛勤的為主人拉磨,在他的努力工作之下,主人收獲了麵粉,吃上了麵條、包子,看到主人開心的模樣,驢子就更開心了,也更加賣力了。不久之後,在驢子的努力下,主人又吃上了豆腐……


    隨著驢子的努力,主人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好,可驢子的夥食卻越來越差,看上去也越來越瘦,終於有一天,驢子生病了,暫時幹不了活,沒法繼續拉磨了。


    主人則是生氣的道:“吃的多,幹的少,已經是一頭老驢了,沒有搶救的必要,殺了吃肉吧。”


    故事的內容很簡單,前後加在一起,加上標點符號也就才二百多字,可就是這二百多字的內容,洪承疇卻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太陽落山,腹中發出饑餓的叫聲,洪承疇才反應過來。


    然後他便擦了擦汗,想到當今的局勢,他思索了片刻,便悄悄的換了身黑衣,朝著多爾袞的府邸而去。


    看著這一幕,風逸興奮中帶著不解,回到靜室之內,直接問道:“師叔是怎麽確定,那洪亨九在看了卸磨殺驢的小故事之後,一定會行動的?”


    吳起並未開口,而是拿了一份文件過去。


    風逸認真的看了起來,上麵寫的是洪承疇從小到大的經曆。


    小時候家裏非常窮,以至於十一歲那年直接輟學,輟學後為了生計,每天都得幫助母親製作豆幹,叫賣豆幹,隻能在閑暇時,來到學館外邊旁聽。


    後來展示出個人才華,被學館老師看中,收為弟子,精心教導,並免費教他讀書,後來還給他送到了城裏的書院讀書。最終,二十三歲那年考中了舉人,二十四歲那年,考中了進士。


    在這些文字附近,還有著一張圖,圖畫中是一個十二三歲,一手拿著豆幹兒,一手拿著書籍的少年。


    第二張圖,則是一位誌得意滿的二甲進士!


    第三張圖,是一位手持尚方寶劍、王命旗牌,有先斬後奏之權的薊遼總督。


    至於第四張圖,則是一個垂垂老矣,精氣神不在,跪地投降的洪承疇!


    而第五張圖,則是洪承疇的個人素描,圖畫之中,洪承疇坐在書房中,曬著太陽看報紙,一旁還有一杯散發著熱氣的茶水。


    “心理學之中,有一門學問叫做側寫,很有意思,很對老夫的胃口。不僅僅是側寫,老夫對心理學一向也很感興趣。”


    “此人性格堅毅,很有本事,卻極為自私自愛,他是一個極度自愛之人,他非常的喜歡自己,非常的珍愛生命,也舍不得去死。”


    “我曾經撰寫過一份人格調查報告,這份報告之中,我抽取了三百五十多個樣本,根據他們的性格,將之分成了三大類,二十五小類,每一個類型都進行過歸納總結,你可以看看這本書。”


    “具體推導過程,我就不說了,先說結論: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容忍自己以漢奸的身份死去,他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漢奸,一定會努力的反攻大明乃至於消滅大明。他為了證明自己很有本事,一定會努力的做出一番大事!”


    “如果沒有孔丞相、王太師、秦國公的話,如果大明朝此刻已經被流賊攻占京城,崇禎和太子全都死於京城的話,那麽這個天下,很大可能是後金的。”


    “在這樣的前景之中,洪承疇就沒有參與多爾袞和豪格鬥爭的欲望。因為,無論誰勝誰負,後金都有相當大的可能,占據北方,一個南北朝的局麵是至少的。到那時,為了平定大明,他這位薊遼總督,一定會受到重用。”


    “可是如今的後金,雖然強大,但是敵人也不在少數。若是不能迅速的利用此刻的優勢,攻占北地,那麽無論後金很有可能就永遠隻是一個夷狄部落,而不是君臨天下的王朝。”


    “所以,即使沒有卸磨殺驢的小故事,洪承疇本人也依然是在不斷猶豫,是否幫助多爾袞滅殺豪格及皇太極附屬勢力。”


    “如今的後金,充滿了各種矛盾。滿漢矛盾,滿人內部矛盾,漢人和蒙人的矛盾,已經算是曆史的轉折點了,要麽恢複野蠻,恢複鬧奴之時的野蠻,用野蠻來增強實力,不服就殺。要麽,徹底漢化。”


    “如果不迅速做出抉擇的話,後金自己就會完蛋。如果後金完蛋了,那麽他洪承疇不久永遠都隻是一個小人、漢奸了?”


    為了不以漢奸的身份死去,為了不庸碌無為的死去,洪承疇是一定會有所行動的。說起來,這也和黃台吉有關。


    如果滿清還是當年的那種,高層全是滿人的局麵,洪承疇就是有萬般智慧,也沒有用武之地。


    可是,如今的後金高層,漢人著實不在少數。雖然他們人數比不上滿人,但他們有刀把子!


    這種時候,文人士大夫們那天賦一般的政治鬥爭能力,就有了用武之地,若是用的好了,讓後金的實力跌落個一成兩成甚至三成,都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師叔我其實隻是給了洪承疇一個暗示,一個自我催眠,讓他提前了一段時間作出決定,即使沒有師叔,他也會加入多爾袞的陣營,因為他也沒得選。”


    想要重獲實權,就必須讓漢人徹底壓倒滿人。


    想要讓漢人徹底壓倒滿人,目前後金方麵,也隻有多爾袞符合這個條件了。


    隻要多爾袞對豪格等滿人進行了肉體消滅,那麽這場漢人對滿人的大清洗,就不會停下來。


    到了那個時候,多爾袞就沒得選!


    哪怕是他,也不可能停止漢人對滿人的清洗,直到徹底漢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的,滿人、漢人高層混合,滿人居多,漢人多是副職。


    ……


    “王爺,想要坐視滿清滅亡,然後被漢人擒殺嗎?”洪承疇淡淡的道。


    此刻的洪承疇,已經被包圍了,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刀,可是他卻鎮定自若,毫不在乎,就好像不怕死一樣。


    揮了揮手,眾人離去,多爾袞說道:“妖言惑眾!”


    “王爺應該清楚,如今的大清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要麽徹底漢化,從今往後,不分滿漢,隻有旗人和非旗人,隻有如此,才能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才能讓大清再次偉大。”


    “要麽就徹底野蠻化,恢複太祖時期的狀況。至於繼續和稀泥,終有一日,滿漢會徹底內戰,誰也容不下誰,到那時,就隻能徹底消滅一方,而不是統合、融合雙方了。”


    “王爺若是想要當中國之主,華夏之主,那麽漢化是最好的選擇。王爺若是想要當遼東之主,那麽此刻立即野蠻化,至少也能維持個三五十年和平。但若是一直和稀泥,恐怕最多隻有十年好活。”


    “危言聳聽!”說到這裏,多爾袞將架在洪承疇脖子上的彎刀收了起來。


    “當聖上死去之後,王爺想繼位嗎?豪格等人肯定是不讓的。可是王爺甘心從此以後做一個忠臣嗎?王爺肯定也是不甘心的。”


    “那麽王爺要做大權臣,可是不篡位的大權臣有好下場嗎?”說到這裏,洪承疇微微一笑:“沒有!”


    “哼,徹底漢化之後,你洪承疇不就是大清的內閣首輔了?哪怕是寧玩我、範文臣他們,也沒法和你競爭這個位置吧?說了這麽多,不還是為了你自己?”


    “不錯,老夫就是為了自己!”洪承疇毫不猶豫的道。


    “老夫自詡滿腹才華,可是卻遇到了崇禎那樣的天子,他若是能多信任老夫幾分,老夫即使滅不了後金,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種地步。”


    “所以,老夫不甘心就這樣以漢奸、小人的身份死去,老夫要輔佐大清君臨天下,也唯有如此,老夫才能洗刷漢奸的名聲!”


    “王爺,如今速速做出決定,一切都大有可為。隻要王爺夠狠,有的是漢人願意幫助王爺殺掉豪格甚至是殺掉福臨小兒。隻要聖上沒了兒子,那麽按照兄終弟及的原則,繼位的除了王爺還有誰呢?”


    “這個法子,是內耗最小,見效最快的。”


    瞥了一眼多爾袞,洪承疇知道,多爾袞動心了。於是他話鋒一轉,就換了個話題:“如今天下四分,分別是占據關外的大清,占據北地的孔丘,占據南方的王詡,占據關中、川蜀的墨翟。”


    “若是他們團結一致,那麽大清幾乎沒有任何機會。然而,孔丘對士紳很不友好,王詡對士紳的惡意,也沒有任何掩飾,墨翟更是想要消滅傳統士紳。他們的想法是好的,士紳確實是萬惡之源,但是即使他們消滅改造了舊的士紳,也自然會有新的士紳產生。”


    “更何況,士紳哪裏是那麽容易徹底消滅的?所以,這就是王爺的機會,王爺大可打著幫助崇禎清君側的名義,入關討伐孔丘。到時,在公然宣布,入關之後,保護士紳利益,同時開科取士,就一定會獲取士紳的支持。”


    “或許有少數士紳,會反感大清,但若是王爺徹底漢化,給自己取一個漢名,再找一個漢人祖宗,那麽大清就不再是夷狄,而是諸夏。到那時,即使是那些喜好華夷之辯的士紳,也無話可說。”


    “有了士紳的支持,再加上大清的強軍,至少也能有個南北朝的局麵。若是一切順利,再取得江南士紳的支持,那麽即使是一統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王爺,一切都是為了大清,為了讓大清再次偉大,王爺應該速速作出決斷。”


    ……


    第二天晚上,多爾袞進入皇宮之中,不久之後,黃台吉駕崩。多爾袞秘不發喪,令大玉兒發布皇後令旨,急招豪格入宮繼位。


    多爾袞屏退左右,與豪格商談良久,據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宮人所說:他們曾經聽到斧頭扔到地上的聲音。


    不久後,豪格離去,歸家,舊傷複發,當場血流不止,臨終之前,瞪著皇宮方向,死不瞑目。


    當夜,福臨患病,第二天就得了急症而死。


    不過據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宮人所說,在黃台吉身死的當天夜晚,曾經看到過有一個幾歲小孩,被從皇宮之中帶到了城外的一個莊子裏。


    “燭影斧聲?黃台吉死了,多爾袞也做出了決定!”風逸看著收集而來的信息,做出了判斷。


    “世上隻有媽媽好,大玉兒用豪格的命,換了兒子福臨的命。從此以後,世上再無福臨!”


    “鼇拜死了!”


    “索尼也死了!”


    “兩黃旗之中忠於黃台吉的骨幹,紛紛死去,半年之內,兩黃旗戰力起碼減弱三成。”


    “多爾袞繼位了,直接當了皇帝,以大玉兒為皇後,這可真是兄終弟及,兄終弟及啊。此舉,一定程度上的緩解了滿人高層的憂慮之心。”


    “多爾袞改革官製,以金為姓,以勇為名,自號金勇,八旗紛紛改名,沒改名的也給自己起了一個漢名,這次的漢化比較徹底。”


    “不過,平靜都是暫時的,滿人不過是被打懵了而已,他們不會放任漢人占據自己的位置和利益,他們一定會更加猛烈的內鬥。多爾袞為了平息內鬥,一定會發動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這個時候,也隻有戰爭,才能轉移一切內部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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