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李歸塵萬萬沒想到的是,市公安局裏僅有的兩個法醫,居然都是女的,而且還都是“美女”那個級別的。


    這麽漂亮的女人天天和屍體打交道...李歸塵覺得,她們多少有點病。


    兩人之中年紀大一點的叫秦璐,年近四十卻依然保養的很好,仿佛歲月有意從她臉上避開一般,整個人顯出一副和年紀不符的青春感。


    年輕的叫於雯靜,年紀看上去和關妙慈差不多,但和那個冷厲風行的女警相比,眼前這人更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仿佛骨子裏天生就要比別人高貴半分一樣。


    對於這種人,李歸塵選擇敬而遠之。


    所以,他對看上去更好接觸一點的秦璐說道:“秦法醫,我想看看昨天送來的那具屍體,不知道方不方便。”


    和所有中年女人一樣,對於麵前這個陽光帥氣的“小哥哥”,秦璐有著一種天生的好感。


    “沒什麽不方便,我們現在就可以帶你過去。”


    “那就有勞了。”


    秦璐泯著嘴角,看李歸塵的眼神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讓李歸塵覺得,對方像是恨不得一口把自己一口吞了似的。


    和李歸塵想象的不太一樣,秦璐並沒有親自帶他去,而是偏頭對一旁正在嗑瓜子的於雯靜說道:“小於,你帶他過去吧,我還要把屍檢報告打印一份,發給陳隊呢。”


    於雯靜點了點頭,將手裏的瓜子隨手放到身邊不知道擺著什麽器官的玻璃罐子上,拍了拍手,連看都沒看李歸塵一眼,徑直出了法醫室的大門。


    李歸塵有些無奈,可本就是在別人的地盤,自己也不好說什麽,隻好默默的跟在於雯靜的身後,向著樓上走去。


    屍體停放在三樓停屍房靠東的一間停屍格內。


    年輕的女法醫站在停屍格門口,伸手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停屍格上的小鎖,將停屍格拉了出來。


    “死者名叫李辰,家住福升路幸福小區3單元501室,屍體是在玉林大街的一處下水道井口下被發現的,死亡時間大概在36到38小時之間,死因是心肌驟停,經過初步檢測,暫時排除謀殺的可能性。”


    這些並不是李歸塵所關注的,他關注的是隨著停屍格打開,從中湧出的那一團墨藍色的氣體。


    那種顏色所代表的情緒是...


    恐懼!


    一般來說,死者死亡的瞬間,自己所產生的負麵情緒會第一時間凝結成夷,漂浮在死亡地點周圍,很少會進行“主觀”移動。


    畢竟,除非吸收了大量的夷之後凝結成為實體,否則夷的運動是會消耗自身能量的。


    能量越少,夷本身就越小,也就越容易被其他更大的夷吞噬。


    死後不遠“萬裏”跟隨自己的屍體來到屍檢中心,又躲進了停屍格裏,看來這團夷被“嚇”得不輕啊。


    李歸塵撇了撇嘴,覺得有些好笑。


    李歸塵訕笑著說道:“那個...於法醫,我能單獨和屍體待會兒嗎?”


    於雯靜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你想幹嘛?”


    “也沒啥事,就是想和他聊聊天。”


    於雯靜:“???”


    “你要是覺得你倆能溝通,我倒是不介意...不過有兩點要提前和你說好:第一,你可以和他聊天,甚至陪他喝酒都行,沒人管你,但是不能對他進行任何程度的破壞,即使是專業的屍體解剖也不行,第二,這裏禁製拍照,錄視頻...還有,錄音也是禁止的,前提是你真的能和他聊天,以上這兩點,務必請你遵守,否則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您放心,我絕對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真的就隻是和他聊聊天而已。”


    於雯靜點了點頭,衝著李歸塵伸出了一隻手。


    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要和自己握手?


    李歸塵有些不解的看向對方。


    “手機。”於雯靜說道。


    李歸塵一臉茫然的掏出手機,遞給對方,誰知對方竟然直接揣進了口袋裏。


    “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手機我先暫時替你保管,你倆...”說著,她指了指停屍格裏的那具屍體,“聊完之後,你再來法醫室取。”


    “行吧...”


    李歸塵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


    人家能讓自己單獨留在這裏,其實已經算是很給自己麵子了。


    當然,李歸塵知道自己沒有這麽大的麵子,與其說是給自己麵子,倒不如說是給陳遠麵子。


    待於雯靜離開後,李歸塵關了停屍房的大門,一屁股坐在那間被拉開的停屍格旁邊,看著靜靜的躺在其中的年輕男子。


    男子身上套著一層白色的裹屍袋,將身體部分遮蓋得嚴嚴實實,隻有頭部是透明的,能看清對方的長相。


    之前兩“人”在玉林大街時其實有過一次照麵,隻不過李歸塵當時並沒有太關注他,陳遠將他從下水道裏背上來時,也沒有特意給李歸塵看過。


    如今再看,李歸塵發現這是一個長相黝黑的男子,染著一頭黃色的頭發,表情猙獰恐怖,仿佛是受到了什麽巨大的驚嚇一般,倒是符合那團夷的顏色。


    想到他對顧念的所作所為,如今這副模樣也算是因果報應,天理循環。


    李歸塵長歎一聲,口中默念“攝魄”,右手則是曲指成爪,伸向屍體上方那團墨藍色的夷。


    原本如一團蒸汽般的夷仿佛一瞬間化出實體,被李歸塵捏在手裏,輕而易舉的拿到了自己的麵前。


    看著那團夷,李歸塵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最終還是將它緩緩的放到鼻子前。


    他長出了一口氣,接著猛吸了一口,將那團夷全部吸到了鼻腔之中。


    一股巨大的恐懼感襲上心頭,李歸塵還沒來得及辨別自己恐懼的到底是什麽,眼前的景象卻徒然一變,原本還坐在停屍房裏的李歸塵,此刻卻來到了一輛公交車上。


    ......


    午夜的城市和白天比起來大相徑庭,所有的街道和樓宇都變得陌生起來,似乎是憑空出現的一般,讓人有一種行走在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公交車上,一身淡黃長裙的李歸塵輕撫胸口,試圖平息因狂奔而劇烈跳動的心髒。


    李歸塵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帶好耳機,一陣巨大的疲憊瞬間感籠罩住他的全身,她就這樣靠著車窗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猛烈的急刹車將李歸塵從夢境中拽回了現實,他睜開眼,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時間:00:00。


    他抬起頭,就發現此時的車上除了他以外,還有七名乘客,雖然他們之間都沒有說話,但卻能從神色中辨認出來,這些人的表情都不太對。


    最後,還是公交車司機先開口了,他轉過頭,對眾人說道:“這霧實在太大了,在這麽開下去也不安全,要不各位先在這裏下車?”


    霧?


    李歸塵一愣,隨即看向窗外,就見窗外不知何時,果然起了一層厚厚的濃霧。


    不對啊,自己怎麽不記得出事那天起過大霧了...


    莫非還真是有什麽邪祟作孽?


    可惜他現在是處在既視感中,所有的感知都源於他剛剛吸收的那團夷,自己無法主觀對這個“世界”進行探索。


    這時,一個皮膚黝黑,頭發染成黃色的青年憤憤的說道:“這他媽見鬼了,開門,老子要下車。”


    李歸塵認得他,他就是那個死者,李辰。


    聽他說完,周圍的人也都紛紛表態,要在這裏下車。


    在得到眾人的同意之後,司機在控製麵板上按了幾下,將車門打開。


    “媽的,邪門...”


    李辰率先從車門跳了下去,罵罵咧咧的消失在了濃霧中,緊接著,其他幾人也相繼離去,最後隻剩下李歸塵和司機兩個人坐在車中。


    那司機轉過頭,斜靠在車背上,看著李歸塵,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一開始,李歸塵還以為他是在對著自己這具身體的主人笑,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那司機是在對自己笑呢。


    我靠...這什麽情況?


    自己不是處於吸收夷後所產生的既視感之中嗎...


    李歸塵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


    “我?”那司機指了指自己,“我隻是個無能的父親而已。”


    見李歸塵不解,那司機繼續說道:“其實我本來應該殺了你的,不過看在你還算是一個好人的份上,我饒你一命,畢竟修行界中的好人可比大熊貓都稀少啊。”


    “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修行界的事不是你這種小歘歘能夠摻和的,我奉勸你一句,以你現在的修為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說罷,那司機衝著李歸塵輕輕一揮手。


    李歸塵就覺得自己麵前的世界仿佛被抽離了一般,急速向著自己身後離去。


    眨眼間一切便歸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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