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隻是比起害怕,李萱萱現在更在意的是——芍藥。


    「你經常被罰跪祠堂嗎?」


    小芍藥並沒有理會李萱萱轉移的話題,她隻正視著李萱萱說到:「不害怕,是因為你原來的世界裏已經沒有在乎的人嗎?」


    李萱萱下意識反駁:「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祠堂裏刹時沒了聲響。


    兩人對看好一會兒後,是李萱萱先敗下陣來,她垂下眼簾,有些喃喃道:「以前有的吧……」


    比如說斷頭崖下的芍藥和半夏,比如說清和城裏的李思思,比如說白渭州裏的空青,比如說……比如說……一直陪伴她的謝時訓……


    "謝時訓"三字一浮現,李萱萱心頭猛地一痛。


    那痛像是深入骨髓,又仿佛浸入靈魂,痛得李萱萱神誌恍惚,身形不穩。


    真是痛極了。


    就在李萱萱以為自己要痛暈過去的時候,卻突然被人抱住,愣怔的片刻,疼痛也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低頭一看——


    發現是小芍藥抱住了自己。


    「你……」


    李萱萱開了口,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芍藥的這個擁抱,是在和她說,她還有她……


    李萱萱麵上露出笑。


    她抬起手,正想回抱小芍藥時,旁邊的窗戶卻是被敲響了。


    窗外的人也不等她們反應,敲過後便徑直打開了窗——


    是小半夏。


    還有,很多吃的、喝的,以及被褥、墊子等等。


    小半夏熟練地將東西扔進來後,自己也跟著翻窗進來收拾,大概是李萱萱麵上的驚訝太過明顯,所以她抽空解釋了一下:


    「小姐每次被罰,我們的靈力和法器就都用不了!」


    這話似乎也解答了李萱萱先前的問題。


    隻是當她向小芍藥看過去時,小芍藥卻是轉開了頭,李萱萱隻能去看小半夏,且她也不好意思隻看著,便上前去幫忙。


    小半夏見了直接摁住她,「不用,你也休息!」


    李萱萱愣了一下。


    倒也不是別的,而是她突然意識到:小芍藥和小半夏不止能看到她,還能觸摸到她。


    雖然是後知後覺,但卻讓李萱萱更加堅信——


    她是來改變芍藥和半夏命運的!


    這讓她心頭火熱!


    隻是不待李萱萱再說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她整個人忽地就被拉扯著坐下,小半夏的聲音也緊跟著響起:


    「你們快休息休息!」


    「夜都深了!」


    「……」


    大概是被罰跪出經驗了。


    小芍藥和小半夏都十分淡定,不僅安安穩穩地在祠堂睡了一覺,一日三餐連著夜宵都沒有落下。等著祠堂解禁後,兩人又麻溜地帶著行李回了自家院子,開始新一輪的禁足。


    院子裏的禁錮並不能困住李萱萱,不過……


    大概是知道芍藥經常被困在這裏,李萱萱這會便有些不忍"棄"她而去,也就一直留在她身邊陪著她。


    芍藥肯定也看出來了。


    所以這些天,她一直在看陣法的書籍,還是孤本的那種,看得李萱萱一陣頭大。


    但李萱萱也知道芍藥是為了她,所以忍著頭昏眼花地陪著看,偏偏人小芍藥一點兒事都沒有,倒是李萱萱平白無故收獲主仆兩人的"嘲笑"!


    李萱萱對此也


    是鬱悶至極。


    但是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強行記下那些極其複雜的法陣。


    用肯定是不會用的,不過能記下來,也算是一種本事吧?


    白天這麽用功,晚上當然得放鬆放鬆。


    自從意識到自己是透明人,李萱萱發現,她不睡覺也沒什麽關係,正好小芍藥和小半夏晚上要修煉或休息,李萱萱便趁機出去耍耍。


    不過一個晚上,李萱萱便將整個山穀和外頭的村莊都探查了遍,之後她主要在藥王穀內,以及無漏子所在的地方!


    跟了幾晚,李萱萱發現她看不懂對方……


    一開始,李萱萱有時候會被發現,有時候又不會,多試幾次後,她發現靠近書房的時候,幾乎次次都會被發現?!


    李萱萱越發地小心,也對書房越發地好奇。


    經過不斷地試探,李萱萱偶爾也能溜進去,同時她也在其他人口中得知——


    書房裏頭擺著芍藥母親的靈位。


    第一次靠近時,李萱萱是有些震撼的,因為無漏子實在是太悲痛了。


    那神態完全不作假……


    那一次便是因為太過震驚,以至於李萱萱沒能完全控製自己,泄了氣息,從而被發現。


    離開後,李萱萱的的不解更甚了。


    無漏子這麽愛芍藥的母親,那為什麽對他們的女兒,卻是不管不顧?


    又跟過幾晚後,李萱萱發現了一個規律——


    無漏子對書房的警戒心最強,可當他對上裏頭的靈位時,又是他戒備心最弱的時候!


    李萱萱每每都是卡著這個漏洞進去的。


    看多幾次後,李萱萱漸漸習慣時而哀痛時而痛哭的無漏子,同時也能捕獲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比如說:


    無漏子極其深愛他的娘子。


    到什麽程度呢?就是到要跟她一起死去……


    隻是無漏子不單單是一個夫君,他還是一個父親,更是一穀之主!


    他的尋死被攔了下來,隻是他也差不多廢了。


    因為他開始對修煉和庶務不管不顧,對他個人來說,是修為停滯甚至倒退;對藥王穀來說,是聲望逐漸消退。


    藥王穀其實也還好,畢竟除了穀主,還有其他的長老可以頂上;至於無漏子本人,那是他個人的選擇;最慘的還是年幼的芍藥!


    如果無漏子是完全不管,那倒也罷了,偏偏他偶爾會抽風式地關心一下?!


    小芍藥也正因為這樣而患得患失!


    雖然小芍藥沒有明說,但李萱萱知道她肯定是在意的,要不然,那天也不會在書房裏問出那句在不在乎的話……


    無漏子,


    真是可惡至極!


    李萱萱每每想到這,便有些控製不住自己,有幾次也是因為這樣被發現,所以她這會罵歸罵,但還是努力控製氣息,順帶環顧四周尋找其它有用信息。


    這一看,還真讓李萱萱瞧見眼熟的——


    花盆!


    塑脈草!


    這是芍藥母親留下的仙草!


    李萱萱下意識地靠過去,臨近了,她還伸出了手——


    如果沒有這株仙草,芍藥就不會被那渣男算計,也就沒有後續一係列的悲劇,如果沒有這株仙草,沒有這株仙草……


    此時的李萱萱,腦海裏隻剩下這個念頭,她的手很快便來到花盆的附近。


    然而不待李萱萱碰到,那花盆竟然自動向著李萱萱的掌心靠近!


    觸碰的刹那,李萱萱驚得渾身起了顫栗。


    她在想什麽?


    這可是芍藥


    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她怎麽可以?!


    而且沒了這株仙草,半夏要怎麽辦?謝時訓的腿又要怎麽好?啊不對,謝時訓的腿就算沒有這株仙草也一樣能好,是她的腿?不對不對,是她的體質?


    驟然劇增的念頭,錯亂的記憶,李萱萱隻覺得腦袋就要炸了。


    可比起這些,是她的氣息開始不穩,這便有了被發現的風險,隻是李萱萱卻是忽略了是花盆先動手的事實,於是在她調整氣息之前,便已經聽到了無漏子的聲音:


    「娘子?」


    「娘子,是、是你嗎?」


    李萱萱愣了一下。


    無漏子卻是越說越激動,多少年了,他等了多少年了啊!


    「娘子,你終於來看我了!」


    無漏子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並向著靈位衝過去,李萱萱見了,連忙讓開。


    無漏子異常的激動。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又或者說,是瘋癲?


    李萱萱有點嚇到。


    不過她很快又意識到:無漏子沒發現她?也是,現下對方這麽激動,能發現才怪呢!


    結果不等李萱萱慶幸完,那邊的無漏子突然暴走!


    似乎是因為得不到回應?


    可人都死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會有回應?再說了,剛剛分明是她——


    「不!」


    隨著無漏子的一聲哀痛,李萱萱猝不及防地被一股雜亂又凜冽的力量給強推了出去!


    顯然,她低估了無漏子心中對愛妻的分量,又或者說,此時此刻的無漏子已經失去理智,他甚至控製不住自己的氣息以及靈力!


    「噗!」


    倒地的李萱萱直接口吐鮮血。


    現下的她,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探究身為透明人的她的血,是否會被人看到,她隻覺得自己的眼前開始模糊,意識開始飄散……不行,她得離開。


    李萱萱強撐著離開,她怕嚇到小芍藥,便回了藥園,然而剛回到還沒走到床邊,她就倒下了。


    再睜眼時,李萱萱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她的身體好像很沉重,緩了一下後,才感覺重新掌控回來。


    眼眸一轉——


    李萱萱見到趴在旁邊的小芍藥,還有不遠處的小半夏,是她們再次救了她,現在也一直在守護她……


    手指剛微微動,小芍藥便被驚醒了。


    「你沒事吧?!」


    李萱萱撐著手坐起來,剛想開口,卻發現自己喉嚨幹澀得厲害。


    恰好這時,小芍藥送來了水,李萱萱也就接過喝下,這水十分甘甜,還有淡淡的藥香,才剛剛喝下沒多久,李萱萱便感覺體內一陣輕鬆,想來不是凡品。


    再看看小芍藥,一張小臉兒憔悴得不行,看她的眼神裏也滿是擔憂,李萱萱不由對她露出笑容:


    「是不是照看我很久了?」


    小芍藥癟了下嘴,說到:「你都昏迷一個月了!」


    李萱萱:「???」


    愣了一下後,再回過神來,李萱萱第一個念頭卻是:昏迷一個月她都沒死呢?


    啊呸呸呸!


    是昏迷了一個月她還沒能回去呢?


    正當李萱萱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可惜時,另一邊因為聽到她們動靜醒來的小半夏也起身過來,沒等她走到,便見到自家小姐的身體搖搖欲墜!


    「小姐!」


    不管是時間還是距離,顯然李萱萱更有優勢。


    隻是在抓住小芍藥後,李萱萱卻是訝異地發現,小芍藥瘦弱得厲害!心中的愧疚正洶湧浮起


    時,卻聽到晚一步到來的小半夏出聲埋怨道:


    「小姐!」


    「都跟你說了,不能這樣沒日沒夜的,你就不信!」


    「白天照看這裏,晚上還要陪老爺等夫人,就是傀儡都受不了!」


    「更何況你還小!!!」


    李萱萱:「……」


    其實吧,小半夏你也還小呢!


    念頭一過,李萱萱又抓住其它的信息:陪老爺等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小芍藥很快就穩住身體,她悄悄地掙開李萱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更為自己辯解道:「你別聽她胡說,我強著呢——」


    小半夏也是不服,梗著脖子反駁道:「你都把自己的靈力給——」


    小芍藥「唰」地一下,一記眼刀過去,嚇得小半夏瞬間收聲。


    李萱萱看得分明。


    眼下,一共有兩個疑惑:一是所謂的"陪老爺等夫人",二是小芍藥的靈力給了誰。


    小芍藥對後者反應更大,顯然這會不宜多問,而且……她心裏隱約已經有了答案,至於第一個嘛,小芍藥看著隻是不好意思,想來再問還是能得到答案的。


    思索完畢,李萱萱也就笑著轉回到第一個疑惑上。


    小芍藥果然又恢複成扭捏的模樣。


    小半夏見了,一方麵是鬆了一口氣,另一方麵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再對上李萱萱"求知若渴"的目光,到底還是出聲說明。


    這事情也簡單,小半夏三兩語就說完了。


    倒是李萱萱這個"始作俑者",這會聽完,麵上有些怪異。


    原來那晚,她和花盆弄出的動靜,真被無漏子以為,是他娘子回來了!


    多年的等待,一夜成真,無漏子欣喜若狂,雖然後頭因為壓抑不住自己而失控,但等他冷靜下來後,卻是自行腦補出:他娘子隻能短暫地出現?!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無漏子忽然變得正常了。


    他白天處理穀裏的事務,晚上平和地等著娘子的出現,一日三餐不曾落下,每日修煉也撿了起來,連著對小芍藥也恢複慈父形象。


    這是小芍藥自有記憶以來,從未見過的父親模樣。


    李萱萱醒來後的第二天,自己親自去看了看,看完後她雖然也和小半夏般一言難盡,但其實她也能理解小芍藥,畢竟……


    那是她的父親。


    可是……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眼前是假象!


    根本就沒有人或鬼回來!


    有的……有的……隻是她和花盆之間的異常……


    然而,明知道是假象,李萱萱卻不敢戳破,因為……


    因為從她來到這裏,她沒有在芍藥的臉上,見到像現在這樣發自真心的笑容,哪怕這抹笑容,它很含蓄,很隱晦,但在她眼中,卻是無比耀眼。


    李萱萱沉默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隻能任由其發展。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此後每當小芍藥過去,她總會偷偷地跟在後頭。


    她擔心……


    無漏子遲早會再次崩潰……


    隻是李萱萱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麽快,其實也不算快了,畢竟已經一個多月了。


    「乒乒乓乓」的聲音此起彼伏,李萱萱不敢再多想,她連忙現身想要拉走小芍藥,卻不想小芍藥竟然看不到她了!甚至!她也無法再觸碰小芍藥!


    這一刹那,李萱萱隻覺得渾身冰冷。


    無漏子暴躁的聲


    音越來越尖銳,暗室裏頭的東西幾乎全被他毀壞,隻剩下放著靈位的那張桌子,以及桌上埋著仙草種子的花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李萱萱無比清楚:過不了多久,無漏子的靈力便會再次失控地散開,到時候她和小芍藥都會被波及、受傷……


    這一次,會有人救她們嗎?


    李萱萱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的手正緩緩地向花盆靠近……


    同上一次一模一樣,沒等她完全接近,那花盆便自動向她的掌心靠近。


    下一刻,世界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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