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蒙恩的消息不脛而走,韓陌還在衙門給一雙扯皮的妯裏做調解,就在路過的挑夫口裏知道了這件事。納悶著蘇家怎麽不聲不響地就得了這樣的恩寵,下晌回府,想打發護衛去蘇家打聽打聽來著,卻見鎮國公的馬在前院,知道他也回來了,便來到了正院。


    鎮國公在書房,搓著兩手在交代護衛什麽。韓陌等他說完了才走進去:“父親今日何故如此高興?”


    “防衛署就要被我奪過來了,我怎麽能不高興?”


    韓陌知道他在中軍都督府這幾個月有多艱難,聞言當然要問:“怎麽奪的?”


    “你是想不到的!”鎮國公依然難抑興奮,來回地踱著步說,然後就把怎麽軟磨硬泡,把蘇家拉攏進來幫忙的事給說了,“蘇綬那老狐狸,還挺機靈的,竟然一聽就知道我要幹什麽,張嘴就說幹不了,要不是皇上來得及時,我還真不一定拗得他哩!”


    韓陌恍然大悟:“難道說,蘇家今日蒙受皇恩,就是因為這個事?”


    “可不是麽!”鎮國公擊著掌說,“皇上給了蘇家這麽大體麵,也不怕他不用心做了。”


    韓陌想了下,疑惑道:“蘇家好些年沒有給衙門換過新的機括了,如今他們還能做出新的來麽?”


    鎮國公可不認同這話:“舉朝上下,也就蘇家鎖器機關實力最強,他們家做不出來,誰能做出來?”


    韓陌想說“鬼手”比如今蘇家上下人可都厲害多了,但話到舌頭邊滾了滾他又咽了回去。這當口要是露了馬腳,蘇若十有八九得被扒出來,他才不會找罵。


    他換了個話頭:“可是這事明顯蘇家是無辜,這麽一來等於把他們家拉進了這漩渦,有招來風險的可能,這樣會不會對人家不公平?”


    聽到這裏的鎮國公停下腳步,臉上喜色漸漸斂去。“這可不是為我個人涉足朝堂糾紛,是為朝局的安寧,是為皇上分憂。防衛署裏三萬套兵甲,均由兵部掌管,如今兵部有問題,我們首先就應該防備他們當中有人狗急跳牆,利用職權調出這三萬套兵甲起事。


    “如若不這麽做,那京畿就會有莫大禍患。所以在動手之前,必須先奪了這三萬兵甲的歸屬權。如此至少能保證他們再蹦躂,也不至於弄出什麽大亂子。蘇家雖說不站隊,不惹事,可若朝中當真亂了,他們家能夠獨善其身嗎?真是忠君愛國的賢臣,此時理應站出來維護朝綱。”


    韓陌心以為然。但還是捏著下巴犯起了琢磨。


    鎮國公問他:“你這邊進展如何?羅智謀殺袁清的桉子還沒理清?”


    “有了些進展。不過,還是等過幾日再向父親稟報。”


    鎮國公點頭。


    爺倆這裏再聊了幾句就散了。因為那邊廂楊夫人派人來問鎮國公,能不能抽空去找幾個好些的花匠,打理打理她的花園?因為她快要邀請女客上門了。


    韓陌回到安慶堂,竇尹宋延還有楊佑他們都在。幾個人拿著幾張紙在討論著什麽。


    他順口道:“看什麽呢?”


    楊佑走過來:“世子,您還記得當初在寺裏跟蘇姑娘相親的呂淩麽?”


    韓陌解袍子的手頓住:“提他幹嘛?”


    楊佑反手指著竇尹手上的紙:“這幾日國子監盛傳一篇文章,寫的是篇江山賦,被國子監好多先生稱頌,還被監生們傳抄,讚得不得了,而這篇文章,是呂淩寫的!”


    韓陌把解了一半的袍子撇下,走過來抽走這文章。掃了兩眼,先就納悶了,他是不會寫什麽高深的文章,卻不表示他不通文墨。這文章開篇視角就龐大壯觀,往後看下去卻又不是空話套話,觀點新穎,言簡意賅,不過兩三百字罷了,卻顯得綿延萬裏,餘韻悠長。——這是呂淩寫的?!


    他抬頭望著竇尹。


    竇尹深點頭:“千真萬確。是阡哥兒拿回來的。”


    韓陌沒想到那姓呂的小子肚子裏還真有點貨……


    他問道:“他最近還打蘇家主意嗎?”


    “沒聽說。不過,因為這文章,呂淩名聲大噪,國子監都有人推薦到禮部和翰林院了,張閣老可是禮部尚書啊,當初他們打蘇家主意就是為的巴結張閣老,這次這麽著,據說張閣老都已經主動傳見呂淩的父親呂佩了。”


    韓陌聽得不爽:“還真是走狗屎運了。”


    但他更關心剛才的問題來:“那他到底有沒有還打蘇家的主意?”


    竇尹揚唇:“你或許是想問他有沒有在打蘇姑娘的主意?”


    “這不就一個意思嗎?”韓陌不耐煩。


    竇尹道:“暫時還沒有聽說呂家還想和蘇家結親。不過我記得當時跟隨世子從寺裏回來的護衛說,呂公子對蘇姑娘本身也是有意的吧?


    “那這就很難說了。等他功成名就,或者目的達到了,那沒準兒他第一個想做的就是到蘇家求親。”


    韓陌吊起一口氣在喉嚨口,定定看過去的模樣,就像是一隻被人掐住了喉嚨的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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