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一中的楓葉在十一月的這個時候,紅的鮮豔。


    若不是近年來校園事故頻出,導致安保工作愈加嚴格,擱早些年一中這條長長的,兩邊種滿楓樹的小道早已經人滿為患,使得這裏擁擠而熱鬧。


    換了座位的第一天,熟悉的事物似乎一下子又變得有新意起來。


    不過煩惱的人自然也是有的。


    例如夏鹿鳴,昨晚散步時向劉子餘吐槽了好久這次換位置的事,雖然劉子餘早就料想到,這家夥是不會坐自己旁邊的,但也沒有想到老趙會把林雪和夏鹿鳴安排在一起。


    這是命運的安排,還是人為的湊巧?


    不過這樣也有些好處,想必林雪身邊有個夏鹿鳴,她的心就不會自我封閉起來吧。


    還是有趣的。


    哦,對了,不甚滿意的還有何雲飛這人。


    沒辦法,坐了一次同桌下次還坐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他的不滿意無非就是袁兮兮離他太遠了點,一個坐前麵一個坐後麵。


    劉子餘和羅捷打趣他是色欲熏心,而何雲飛大義凜然的表示自己隻是熱愛學習。


    但真說起來,教室就這麽大,再遠又能有多遠呢?


    正如林雪昨晚說的,他們還在呼吸這同一塊區域的空氣,隻要一偏頭,一轉身,所在意之人的身影便在自己眼前。


    那個時候,劉子餘覺得她真是個豁達的人,但誰曾想到自己不過是笑著點點頭,表示讚同,就被狠狠踩了一腳。


    女人,真是蠻不講理的,誰都一樣。


    周二的一天總的來說,都過的平平常常,除了上課和休息,並沒發生什麽印象深刻的事。


    到了晚自習,劉子餘在完成所有的作業後,動作不大的伸了個懶腰。


    人一閑著,雜七雜八的念頭總會湧上心頭,在課桌裏翻找了一會後,劉子餘發現自己貌似沒有留一本課外書在內。


    這就讓人苦惱了,想休息的時候得不到休息,對人的精神情緒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


    “你有課外書嗎?”劉子餘小聲問身邊的趙顏如。


    有時候他覺得老趙的座位排的不合理,像趙顏如這樣小個子的女生,放到後排哪能行,有時候會被擋住視線吧。


    而且這樣害羞的人,怕是根本不會對這種安排提出什麽異議吧。


    說她害羞是有原因的,不僅是昨天早晨那咋咋呼呼的事情,還有換座位後,她的忸怩和局促,說話時的細聲細氣,臉上時不時出現的紅暈。


    這一些些,都是言之鑿鑿的佐證。


    像此刻,劉子餘的忽然出聲,讓正在認真寫作業的趙顏如就是一個激靈,接著她紅著臉轉過頭,很為難的說:“現在還是上課時間。”


    “我知道是上課時間,我隻是準備從其他地方學習一些知識。”劉子餘麵不改色的解釋。


    “這...”趙顏如皺著眉,最後像是說服了自己一樣,在課桌裏翻找出了兩本薄薄的書,從底下遞給了劉子餘,小聲道:“給,可不要被班主任看見了,會被沒收的。”


    雖然不大明白這位少女從底下遞書的意義,但劉子餘接過後還是道了聲謝,隨後保證一定不會被發現的。


    人的保證,有效力因人而定,因事而定。


    劉子餘看著這兩本書,是現在學生間比較流行的文摘讀物思哲,他高一有個同桌特別喜歡看,經常說自己從發刊開始就一直買了。


    托他的福,自己也得此看了好多本,可惜高二他轉文,劉子餘也是幾個月沒有看過了。


    總的來說,裏麵的內容還是比較可以的,隻是寫作這種東西少不了摻加著作者的主觀思維與其他現實因素,用辯證的眼光去看待而不去盲從才是讀書時真正需要琢磨的。


    就像過去那些知名雜誌上所刊登的無腦誇讚國外的文章,放在今日多麽可笑,但在互聯網還未如此興起的年代,卻是讓不少人相信確有其事。


    “你也喜歡買這種雜誌看啊。”劉子餘一邊翻看著一邊隨口說道。


    睹物思人,這話說的一點也沒錯,他現在就想起來他過去的同桌。


    趙顏如寫作業的筆又停了下來,她似艱難的轉過了頭,帶著一臉糾結的表情,說:“挺好看的,所以就買了......”


    她的語氣停頓了一會,帶著意猶未盡的味道,這讓劉子餘忍不住盯著她多看了幾秒,等著繼續開口。


    “上...上課時間應該少講話。”


    “啊?”


    猶猶豫豫,扭扭捏捏半天的趙顏如所說出來的話,出奇的正經。


    劉子餘一時無言,隨後點了點頭,看起了借來的書。


    晚自習就這樣悄然的過著,夜幕凝重,隻有燈光照耀。


    說實話,劉子餘這個位置臨著窗,真要看課外書還得小心窗外趙祁的窺探,因此將書堆高高壘起,然後對折雜誌而非攤開,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不過老趙也是過來人,是經曆了多屆學生洗禮的,這樣的伎倆他看多了,此地無銀三百兩而已。


    若不是趙顏如及時提醒,劉子餘還真會被繞後的趙祁給抓住。


    等最後的晚自習鈴聲響起,恰好看完書的劉子餘在腦海裏反複咀嚼著自己覺得好的句子。


    開玩笑,俗話說開卷有益,如果隻是用來消遣時間而不學習其中的知識,那純粹是在浪費寶貴的光陰。


    青春不再來,任何時間都不會再來,但青春如同無數繁星中最閃亮的一顆,這個階段你有著無限的可能,倘若真就得過且過,豈不可惜?


    “這書借我也看看。”


    說話的是劉子餘另外一名隔著過道的同桌,也是新同學,叫周廉潔。


    他說話的方式十分特別,喜歡掩著嘴說話,看起來酷酷的,頗有風範。


    後來劉子餘才得知,實際上他是因為摔斷了門牙,恥於讓人知道,所以一直到補好之後才恢複正常說話方式。


    “這你得問問趙顏如了。”


    “但她已經走了。”


    “已經走了嗎?”劉子餘驚訝的看了看自己的右邊位置,果然已經空空如也了。


    第一排位置並沒有完全靠牆,留了些空隙,也隻有像趙顏如這樣瘦弱嬌小的姑娘才能走過去了。


    無聲無息的,難道是自己想句子想的太入神了?


    “現在她不在,我更不好借給你了。”


    “不是,我今晚帶回家看,明天再帶過來,她也不會知道。”


    “話是這麽說,但不好吧,畢竟不是我的東西。”


    “別這麽死板,大哥。”


    “這是有原則。”


    ..............


    已經走在回宿舍路上的趙顏如,完全不知道教室裏正發生著有關於她的借書事情。


    她習慣在下課就回宿舍,然後洗漱沐浴,躺在床上,聽著慢回來的舍友說話。


    有時候她也會參與話題,但大多數時候她不會講話,隻是聽著。


    這是性格原因,也是她的舒適區。


    走在路上,周圍不斷有人經過,來來回回的,嘰嘰喳喳,讓夜晚顯得熱鬧而不孤寂。


    他們怎麽會這麽多話呢?


    這樣的問題出現在了趙顏如的腦海裏。


    安靜的走著不好嗎?


    她打量著這些人。


    他們看起來很開心啊。


    她細細琢磨著。


    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


    穿過樟樹道,走過小草坪。


    臨到楓林路,在附近的路燈下,這裏還能看見紅色。


    火紅的楓葉,燃燒著彌留的秋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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