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羽塵是212室中最早到校的。推開門,室內空空蕩蕩,鋪位整齊劃一,地麵一塵不染,唯有陽台上晾曬的幾件衣物尚透著幾分溫情。


    藍羽塵將那衣物收下,一件一件慢慢疊著,疊得十分專注,仿佛在雕琢什麽藝術品。那是魏子墨的迷彩服,他請假那天未及清洗,藍羽塵發現後便洗了晾上。


    “小夥伴們,我回……”聶文翰剛到門外就興奮大喊,推開門後旋即怔住,直愣愣地盯著認真疊衣服的班長,然後弱弱地把後麵兩個字說完,“來啦……”


    藍羽塵抬頭看看他,微微點頭道:“下午好,聶文翰同學。”語氣清冷而不失禮貌。


    “下……下午好,班長。”聶文翰撓了撓後腦勺,要命!那兩個家夥怎麽還沒到?他默默打開行李箱整理物品,室內的空氣寂靜得仿佛要結冰。


    聶文翰捧出衣物轉身正要放進衣櫃,卻見藍羽塵打開魏子墨的櫃門,將手中疊得平平整整的衣服輕輕擺放好,動作十分自然。那……那是子墨的衣服?聶文翰抱著衣物瞪大雙眼,一時竟忘了自己要幹嘛。


    藍羽塵渾然不覺身後之人已瞠目結舌,慢條斯理做完一切後,徑自離開宿舍去了教學樓。


    藍羽塵是在晚自習開始後才見到魏子墨的。食不甘味胡亂用過晚餐之後,獨自在座位上邊看書邊等待,無數次抬頭望向教室門,那個熟悉的身影終於踩著鈴聲出現。魏子墨依舊一身黑,與初次見麵一樣,繪著慘白骷髏頭的黑色短袖t恤加黑色破洞牛仔垮褲,渾身上下依舊大剌剌寫著兩個字——“囂張”。與上回不同的是,頭上沒箍運動發帶,許是方才走得急了些,幾綹頭發隨風上翹,尚未來得及垂下。


    魏子墨在門前佇立須臾,才慢吞吞走向座位。江涵予也隨後趕到,將書包丟給他,嘟囔道:“魏子墨你過分了哦!借口腳傷未愈將書包扔給我,結果你這個‘傷員’跑得比我還快!”


    魏子墨接過書包,順勢拍了拍江涵予的肩膀,笑道:“辛苦了,乖弟弟!”身後,藍羽塵一臉陰雲,眸光清寒。


    待江涵予轉頭回座位後,魏子墨瞬間收起笑容,轉身坐下,開始漫不經心地整理書本。


    “子墨……”藍羽塵喚了一聲,很輕,很小心,怕驚動了什麽似的。


    “幹嘛?”魏子墨依舊垂著頭沒精打采理著書本。


    “你……校服呢?”藍羽塵本想問他這兩天情緒如何,話一出口卻變了樣。


    “在宿舍,家裏出來太晚,沒來得及換。怎麽,班長大人要罰我嗎?”語氣冷得像冰。


    “你……”藍羽塵一時語塞,盯著魏子墨看了好一會兒,複又垂眸看書。看來這人尚未想通,還得另想對策……


    仿佛為了配合藍羽塵的心情似的,窗外開始起風。透過玻璃,依稀可見樹枝在風中淩亂起舞,黑影幢幢,淒惶無助。沒多久,大顆大顆的雨點落了下來,砸在窗玻璃上劈啪作響。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一響,就有同學哀嚎:“這老天爺還真是隨便,說變臉就變臉啊。哪位帥哥美女帶了傘,行行好送我一程吧!”率先走出教室的張文傑誇張地嚷道:“哆囉囉,哆囉囉,寒風凍死我!”陳天揚接話道:“明天就加衣!”


    藍羽塵看了看走廊上那堆一邊誇張哀嚎一邊推搡嬉笑的同學,從書包取出校服外套披上。


    “哇,班長,你是神嗎?”柳宇哲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叫道,“居然未卜先知備好了外衣!我真是服了!”


    他這一嚷,還未出教室的同學都轉過身,眼巴巴地盯著這位高冷班長披著白色校服拿了把傘從從容容向外走去。


    一樓走廊,張文傑和陳天揚正在跺腳望蒼天。可這雨完全沒有要停下的趨勢,顧自嘩嘩啦啦滂沱著。


    “給。”身後傳來低沉而清冷的男聲。二人回頭一看,藍羽塵正將手中的傘遞向他們。


    “這……班長,那你呢?”陳天揚遲疑著問道。


    “我自有辦法,拿去吧。”


    “那……謝謝班長大人了!班長達人義薄雲天,謝了!”張文傑、陳天揚調皮地抱拳作揖,接過傘走了。


    藍羽塵站在廊下,凝視著橘黃路燈下的雨幕出神,


    “班長,你沒傘嗎?要不……”王雨欣晃了晃手中的紅傘,怯生生問道。


    此刻,魏子墨、江涵予、聶文瀚說說笑笑從樓梯上下來。聶文瀚沒帶傘,挨著魏子墨嘻嘻笑道:“子墨大神,今晚我得黏著你,你可千萬別甩了我哦!”


    魏子墨正要答應,一抬眼看見王雨欣扭扭捏捏要給藍羽塵撐傘,身體快過腦子衝上前去,打開傘罩住了藍羽塵。待他反應過來,隻聽聶文瀚在身後委屈大叫:“你跟班長說好了在此等侯吧,剛才也不早說!害得我白白浪費表情。唉,還是涵予兄靠譜!”


    “我……”我何時跟他說好了在此等候?那一團亂麻還沒理清呢,我怎麽可能……魏子墨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右手木然地舉著傘,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走嗎?”藍羽塵望著這個主動衝過來的家夥,唇角噙上一抹笑意。他一手接過傘柄,一手自然地搭上魏子墨的肩膀,轉身對王雨欣說道,“謝了,我剛才等人。”


    魏子墨被他一帶,機械地邁動腳步。藍羽塵掌心的熱度透過他薄薄的t恤傳進來,有些暖,在這肆虐風雨中著實令人難以拒絕。


    “冷?”感覺到身邊這人在貪戀他手心的暖意,藍羽塵柔聲問道。


    “不……”魏子墨尚未回答完,藍羽塵已將傘柄塞回他手中,隨即脫下外衣披上他的肩。


    “你……”魏子墨愣愣地看著藍羽塵幫他套上衣袖,拉好拉鏈。他實在太過愕然,尚未及思考藍羽塵給他穿衣為何如此熟稔而自然,就在瞬間包裹的溫暖中迷失了。


    藍羽塵的衣服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味,聞起來特別舒服。漸漸地,魏子墨感覺整顆心一點點安定下來,連周圍嘈雜的風聲雨聲都變得動聽起來。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藍羽塵問道:“腳,沒事了?”


    “沒事。”幸好沒事,如果還未痊愈你不會又要背著我回宿舍吧?魏子墨暗暗吐槽。


    “心情呢?”


    “心……情哪,就那樣。”我能說我的心已被你攪成一團亂麻了嗎?


    “先別想那些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哦……”我是機器人嗎?說不想就不想?你有能耐你摁個按鍵喊停啊?魏子墨在黑暗中撇了撇嘴。


    “為什麽……不理我?”


    “啊?”不是在理嗎?


    “這兩日。還有剛才,那麽冷淡。”


    “一定……要說嗎?”


    “不一定,不想說就不說吧。”


    魏子墨倏地停住腳步,定定地望著藍羽塵的眼眸:“真的……有前世嗎?”


    藍羽塵也盯著他的眼眸,答道:“有。”


    “我真的是魏嬰嗎?”


    “是。”藍羽塵再一次肯定,繼而急促說道,“我知道你一時難以相信,沒關係,我可以……”


    “我相信。”魏子墨打斷他的話語,“盡管我的確難以接受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如果前世真的擁有你這麽好的知己,如今又再度相逢,這應該是一種很奇妙的緣分吧。所以,我相信。但是,請給我時間,容我慢慢消化。”


    “……好。”藍羽塵想說,不僅是知己……但他不能多說,否則這隻剛被順毛的兔子可能又要瘋了。小兔子炸毛太難哄,還是慢慢來吧。


    二人都不再說話,一路慢慢走著,靜靜聽著雨點啪嗒啪嗒打在傘麵的聲音。周圍已不見其他同學的蹤跡,隻有路燈拉長的兩道身影在漫步,這身影挨得很近,很近……


    小兔子還是耐不住寂寞,腦子轉來轉去就想到了一個細節:“你的傘呢?我記得你下課時手裏拿著傘的。”


    “我……借給張文傑了。”藍羽塵沒想到原來魏子墨已注意到這點,凝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你是傻瓜嗎?自己淋著雨,卻把傘借給別人?”


    明明是一句怨懟,藍羽塵卻聽出了心疼的意味,心中竊喜,說話也開始俏皮:“沒事,你說過會罩著我的。”他還想說,魏嬰,你那一世還不是如此,總是不顧一切地幫扶弱小,唯獨忘了保護自己。


    “我說過嗎?”魏子墨滴溜溜轉了幾下眼珠,又道,“好像……可能說過吧……”


    “所以,有你罩著我,我怕什麽,子墨小哥哥?”藍羽塵指了指傘頂,勾唇一笑。


    “我竟無言以對,羽塵小朋友。”魏子墨也笑了。


    兩人說著笑著就到了宿舍樓下。不知何時,雨水已停,而傘還撐著。這正是,風雨路上有你撐傘,那一方晴空也會悄然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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