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清澈,微微波瀾將倒影的月華打成散碎光點,細看顯得渺小,站遠了看又頗為壯觀。


    海域狀況變化無常,深處更是少有人敢涉足,此時卻有一艘畫舫遊船乘著浪花起伏,樂曲隨同鼓蕩的夜風在皓月之下回蕩。


    細聽樂曲內容,戲腔、唱詞風格明顯。


    時而金戈鐵馬,萬裏沙場;


    時而柔腸百結,對鏡紅妝。


    閉上眼好似逢迎江南煙雨,臨水戲坊。


    但眼下場景確實在海上,供戲子生旦、文人墨客賞玩聽曲的花船可經不起海上風浪。


    這不,前方一個大浪打來,換做尋常畫舫,有著雅致樓閣、飛簷高台,麵對如此波濤必定傾覆。


    那畫舫卻似沒有分量般滑溜溜上了巨浪之巔,又順滑下到常規水線。


    傳來的戲腔唱詞不見半點抖動,依舊自顧自演繹著一出出大小戲碼。


    人生如戲,世間亦如戲,且聽妾身這一曲,萬千山河隻當戲台,芸芸眾生皆為小角…


    畫舫頂層戲台上,一道纖細空靈的身姿來回舞動,水袖搖曳,裙擺翩飛,唱得是戲謔世人的起落興衰。


    海中有黑影探頭,原生於此的邪物識得畫舫,發自內心產生退卻的意思。


    畫舫之上,邪係靈能連頭戲曲精彩迭出,但位階實在嚇人,尋常邪物不敢有半點不敬之色。


    天地若是舞台,便隻有那一艘畫舫,隻有畫坊上的花伶方才是主角。


    這份以優雅身姿戲說世界的意境很快被打破,水天月華間不止有畫舫,又多了個破舊的烏篷船。


    一邊高雅、一邊粗糙,相形見絀。


    船頭撐著櫓杆的人影身披蓑衣、頭戴鬥笠,和烏篷船極為相適。


    海中邪物感受著烏篷船上的邪係靈能,知道撐船的人影是同類,趕忙朝那邊發出靈魂信息。


    別靠過去呀,那是邪神大人的畫舫!


    邪神?


    撐著烏篷船的人影停下手中動作,船身也停滯不前。


    鬥笠輕輕抬高,露出下方一張青銅色澤滿滿的麵孔。


    它同樣給出回應:


    你們說的邪神大人是‘千絲夫人’吧?


    可別直呼邪神大人的名號!


    對呀,對呀!


    水裏像是鯊魚的邪物連忙揮動雙鰭。


    它們知道‘千絲夫人’這才重現世間沒多久,必定要攪得人類天翻地覆,給邪物帶來諸多福利,心中那是滿滿當當的敬佩。


    乘船者略微沉思,深陷的眼眶中,眼神看不出波瀾:


    我隻是去找‘千絲夫人’討要一些修行門道而已。


    說罷,烏篷船再次擺動櫓杆,在其他邪物驚訝的眼神中朝畫舫而去。


    許久之後,海水裏兩隻邪物才回過神。


    那家夥剛才說什麽?


    去請教修行門道?


    聽上去和肅暗者似的。


    它身上的氣息至少是上段邪煞,去找‘千絲夫人’不算太唐突吧。


    說不定是‘千絲夫人’的崇拜者,想要拜倒在邪神大人裙下。


    嘿嘿嘿,有實力的話我也想啊,不過我去了純粹是找死…


    邪物們的議論隨著海潮湧去,烏篷船已經接近畫舫。


    晶瑩的白色絲線像是蛛網,隨著夜風吹拂飄蕩。


    看似極為不起眼,容易被忽略,實際上絲絡間飄蕩的至高邪係靈能不會被任何邪物與肅暗者忽略。


    千絲萬縷的脈絡象征著警示勿近。


    蓑衣邪煞稍稍抬起手指畫了個複雜的邪術符號,絲線像是被縱向氣流吹動,朝兩邊讓開一條通道。


    台上唱曲的‘千絲夫人’心有所感,想要將邪物揮退,又覺察到那個符號來曆絕不簡單,便繼續哼著唱詞,隻等來者入座。


    披蓑衣的身影踩著台階登上畫舫頂樓戲台,找了個最靠前的座位,沒有坐下,先將頭上的鬥笠摘去,雙手抱胸站著。


    “來人所為何事?”


    “想和‘千絲夫人’討教討教。”


    “嗯?”


    蒼白的手掌探出衣袖,擺了個平舉的姿勢,身後奏樂齊齊停歇。


    整個戲台從樂曲班子到各路角色,竟隻有‘千絲夫人’是獨立的邪物,其餘皆是邪術附屬物。


    “你說什麽?”


    “想來和‘千絲夫人’討教討教修行上的門道。”


    麵對至高等級邪神的邪係靈能,蓑衣邪煞沒有表現出半點不適應,畢竟他的源頭深遠可比‘千絲夫人’強。


    ‘千絲夫人’有著千年曆史,算是古邪神梯隊中資曆最深的存在之一。


    蓑衣邪煞心中很清楚,‘千絲夫人’之所以能複蘇,原因並非自肅暗者擊殺得不夠徹底,主要是它沒有去過6區。


    膽敢有邪神邁進千餘年前的6區,早就被蓑衣邪煞的本體當做練手對象解決掉了。


    “你何尋我討教門道?”


    ‘千絲夫人’可以感受到眼前得邪煞來頭不小,估摸著是哪路邪神的衍生邪物,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論資曆,‘骸龍禦’得叫一聲姐。


    蓑衣邪煞略微沉吟,“在我成為邪神後,必然需要挑戰一個極強的對手,我和它隻能存一,論證哪方的大道正確。”


    “你的對手強到需要向我討教?”


    ‘千絲夫人’拉起水袖,擋住微笑的嘴角,一抹峨眉輕輕挑起,黑白顛倒的眼眸中滿是跌宕戲碼。


    “對。”蓑衣邪煞給出肯定答複,“得有千年資格的邪神才有能力讓我一試究竟。”


    “哈哈哈哈…”尖銳高亢的笑聲像是戲曲中稱帝的女王般華麗。


    ‘千絲夫人’笑靨盈盈,“不錯,你會成為一個有趣的傀儡,在挑戰我之前,你是否知道我手底下最強的邪術附屬物?”


    “邪神級麽?”


    “對,邪神‘骸龍禦’。”


    ‘千絲夫人’好似高調宣揚著自己的藝術品,似天鵝優雅的脖頸微微揚起。


    “你覺得自己能和‘骸龍禦’過招嗎?如果連邪術附屬物都打不過,哪有資格上我的舞台。”


    青銅色眼眸中閃動著一絲明朗,蓑衣邪煞答曰,“5區肆虐的‘骸龍禦’是假的吧,東拚西湊的縫合物罷了。”


    畫舫煞時間陷入沉寂,一名樂師撥弄古琴,音律中盡是肅殺曲調。


    “即便掩飾的很好,你也不過是偽邪神而已,安敢挑釁妾身。”


    ‘千絲夫人’再開口,手中牽起一條灰色絲線,隱隱有出招的意思。


    “偽邪神?”蓑衣邪煞稍稍擺開架勢,“我不是偽邪神,偽邪神是邪物晉級道上的重大誤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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