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聽到聲音,看到男人的龍袍,雖然隻是便裝,但那上麵的龍紋天下卻隻有一個人才能用,她嚇得魂不附體,皇上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改了方向跪,抖得太過明顯,像是害怕極了。し


    那顫抖明顯到晉成帝都覺得自己不應該出來,“回答朕的問題。”


    你,是當年何時見到我和母妃的?


    帝王剛前進一步,女子抖得更厲害,他當皇帝的這些年何時出現過這種情況,哪個女子看到他都不可能像見到毒蛇猛獸,避之唯恐不及,不悅的情緒從心底燃起。


    “奴婢不知。”


    “抬起頭回話。”帝王的眉越蹙越緊,他這麽讓人害怕?


    “奴婢容貌醜陋,不堪入目,恐汙聖視。”


    “你可知什麽叫金口玉言,什麽叫抗旨,什麽叫窺探帝蹤,這些罪足以讓你死!”晉成帝不過是想知道真相,嚇唬眼前膽小如鼠的女子。他覺得很有趣,這女子明明害怕的要死,卻寧願抗旨?晉成帝居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風骨,那是他在自己母親身上見到的,在賊子殺來時明明很恐慌卻死死的擋在他麵前,那種大無畏的精神讓晉成帝記到如今。


    他看著女子,心底燃起了一簇小火苗,不明顯,悄聲無息地滋長。


    “奴婢沒有窺探帝蹤,求皇上明察,求皇上明察!”女子不停磕著頭,慌亂中混雜著不知所措。她不會說什麽討巧的話,如果此刻換了那些妃嬪,早嘴裏變出花兒來,她卻非常老實,什麽技巧都沒有,呆傻的可以。


    晉成帝覺得有些好笑,甚至認為這個女子單純的有些可,硬是板起臉道:“但朕今日來這裏是秘密,你如何會出現在這裏,分明是窺探帝蹤!再加上抗旨不尊,這死罪無法赦免。”


    這話之後,那女子居然顫抖幅度小了許多,好像知道要死了,反而不那麽怕。


    她忽然將上半身抬起,那語氣輕得好像隨時會消散似的,“奴婢死不足惜,隻求皇上能將奴婢的骨灰葬入鍾南山。”


    “哦,為何?”皇帝來了些興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居然感受到對方絕望的氣息,一時也有些怔忡。


    女子不語,隻是整理了一下頭發衣服,然後朝著晉成帝三跪九叩。


    皇帝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沉吟了一會,想起鍾南山正對著皇陵,而皇陵裏葬著他的母妃。


    細小的暖流漸漸擴大,像一顆顆水珠匯聚在一起擠滿空洞的心房,暖暖的。


    他仰望星空,黑絨布一樣的夜空布滿閃耀的星辰。


    他真想告訴母親,這世上不是沒人能記得她做過的事!有人記得!


    正沉浸在對珍懿皇貴妃懷念的晉成帝,完全沒想到自己腳下這個女子性子能如此剛烈,居然真的不打算留自己的命。


    女子磕完三個頭,像是訣別一般,語氣視死如歸,“請皇上明鑒,奴婢沒有窺探帝蹤……吾皇萬萬歲!”


    女子抽出自己頭上的簪子,朝著自己的脖子刺去。


    !


    晉成帝發現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阻止女子的動作。


    但這個小女子是下了必死的決心,一丁點轉圜餘地都沒有,他出手時已經有些晚了,簪子刺入脖子,刺破柔嫩的肌膚,鮮血飆了出來。


    晉成帝在文武上有一定造詣,像許多在曆史上沒有留下絲毫印記隻有一個帝號的皇帝一樣,他從小也是受著皇子的正規教育長大,武藝雖不能與武將相比,但比普通人還是厲害了許多。


    即使他已經出手盡可能快了,卻還是沒完全阻止,足見女子的決心!


    感到那溫熱的鮮血飆到臉上的溫度,他還難以掩飾臉上的錯愕。


    這個女子,視死如歸!


    心底本不多的懷疑,隨著女子的行為,完全消失了。


    他現在隻想救回這個人,這一生哪裏還能遇到這樣真性情的女子。


    女子還不放棄,是被帝王手阻止,她還想刺得更深,她握得實在太緊了,是晉成帝也一下子沒辦法把簪子拿下來。


    這是下了多大決心,她在以死明鑒!


    “朕讓你放下,不許尋死!你再敢刺進去一毫,朕要你,你…”習慣命令的晉成帝首次不知如何對付一個小女子。


    他甚至隻要用力一點,可以讓她消失,但他明確的知道,她不能死!


    晉成帝從小到大看到過太多奴才,哪一個不是嘴裏口裏說著奴才罪該萬死,但實際上誰是真心會覺得自己該死的,那不過是句口頭禪,從古至今也沒幾個人會當真。但這個女子,卻當真了,把他的話當做金口玉言,是晉成帝也有些動容。好像,他說什麽,對這個女子來說都是天,她都能去做,這種被人當做世間唯一重要的存在,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衝擊。


    聽到晉成帝的話,女子才鬆了手,也顧不得滿臉被飆到的血,將那隻簪子扔到遠處。


    女子抬頭,露出那張如花嬌顏,但晉成帝現在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


    “奴婢,沒有窺探……帝蹤。”她邊說話,喉嚨裏好像有什麽滾水在沸騰,那是血水。


    “朕信!信!!”帝王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沒想到到現在這個女子還在堅持他方才隨便給她按的罪名,有些後悔剛才的逗弄。一把抱起女子,急切地走向門口,“捂著你的脖子,朕馬上帶你去太醫院。”


    這時候,晉成帝不由懊惱,怎麽把太醫院建得那麽遠。


    卻不想懷裏的女子的阻止他,那血泡咕嚕嚕地從她喉嚨裏冒出來,她說話越來越困難,“求皇……放奴婢,出去……會被……誤會。”


    雖然說的斷斷續續,但晉成帝聽懂了,他一時情急也沒想後果,現在才意識到如果他抱著個女子,明天後宮將會有多大的風浪,無論他對她有沒別的意思,那時候都必須給她個身份,不然是太後那兒也不好交代。


    當然,這位太後並非晉成帝的生母,但晉朝是以孝治天下,該給的麵子和尊重晉成帝也都會給太後。


    而她到這種時候,還能如此為他著想,更是讓晉成帝五味摻雜。


    哪個女人不是以得到他的榮寵為己任,若是他大張旗鼓地寵幸,巴不得湊上來。


    “求皇上……”女子的哀戚請求,如泣如訴,晉成帝將她輕輕放下。


    她的脖子上的窟窿不斷有鮮血湧出,她好像沒有感覺,反而拿出帕子拚命擦著地上掉的血,好像這個血掉下來是在玷汙這個地方,她是如此尊重珍懿皇貴妃,這份心思讓晉成帝不免感動,已經猜測這個女子是進宮來報恩的。


    “別擦了,這兒朕會讓人來處理,你馬上去太醫院!”


    在帝王的堅持下,女子才稍作妥協。


    朝著晉成帝行禮後,才一步步堅定地朝著太醫院的方向離去,她明明那麽纖細,卻有著堅強而充滿生命力的靈魂,晉成帝不由地望著女子的背影,良久不語。


    梅玨不讓晉成帝抱自己去太醫院,晉成帝可能當時沒想那麽多,但事後冷靜下來,多少會覺得自己的意願受到限製,更是會得到來自皇後和太後方麵的盤問,無奈之下隻能和盤托出明粹宮的事,這對晉成帝來說才是死**。


    [吊著他,絕不能讓他輕易得到你,所有男人對唾手而得的東西都不會很珍惜。]這是傅辰的原話,她這是臨時發揮。


    綜合這些原因,她才鋌而走險。


    梅姑姑有相熟的八品醫女,正好她今晚當值,看到全身像是個血人兒一樣的梅玨,嚇得趕緊給她止血。


    包紮好傷口她才離開太醫院,看到站在路邊麵沉如水的傅辰。


    傅辰上前,兩人走到一旁陰影處。


    傅辰低聲斥責:“你可知,剛才差點我要為你收屍了!”


    這不是傅辰一開始的計劃,他們之前串好的,是傅辰設定了幾種皇帝的反應,而她應該做出相對回應,但沒想到她會自作主張。


    梅姑姑指了指喉嚨,她脖子被包了一層又一層紗布,現在完全說不出話了。


    “我看得懂唇語,你直接做口型。”


    梅姑姑眨了眨眼,好像在說:你居然還會唇語?


    [我知道,但決不能讓我們的計劃功虧一簣。]梅玨張了張嘴,她眼中迸射的亮光讓傅辰語塞,他當然知道她所做的,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姑姑,我不想再為人收屍了,更不想看到你們先於我離開。”傅辰目含悲傷,他知道很多種能讓皇帝對梅玨更深刻的辦法,但他都沒說。


    [富貴險中求,隻有打消皇上的疑心我才能走得更遠,是死了也值。]梅玨感覺到傅辰流露出的氣息,以為他是想到了前不久離世的陳作仁,眼底也有些濕潤。


    “以後,做事要三思而後行,你沒有那麽多命來消耗。”傅辰很快恢複原來的模樣,好像剛才的傷感隻是錯覺,他並不習慣將自己的情緒輕易露出,這也算職業病之一,麵對患者時隻有心平氣和才能更好的問診,收斂好情緒,“今日隻是第一步,他回去後應該派人調查你,你的身份和做派很符合你資料上描述的,所以你什麽都不用做。正是你這十年來從來沒出現在皇帝麵前,才會讓他覺得你是真心的。馬上是秀女獻舞,屆時你應該會帶領秀女去尚暉殿為番邦使臣獻舞,若是皇上記得你,定然會有下一步動作,若是不記得了,也無需緊張,進行第二種方案。你無需點頭,明白了,眨一下眼,還需要我再解釋的,眨兩下。”


    梅玨眨了一下,有張了張嘴,[屆時你會在嗎?]


    “自然,我是德妃娘娘的隨從。”


    知道傅辰也在場,梅玨有些放心,[我今天表現得怎麽樣?]


    傅辰看著她,半晌豎起了拇指,“比我想象的更好。”


    這個女子,若不是之前隻想出宮,那麽宮裏早有她一席之位了吧。


    梅姑姑眉眼一彎,像個小女孩子似得笑的很開心。


    她還是那個傅辰印象裏,護宮女,竭盡所能想要出宮的梅姑姑。


    傅辰無聲地看著她,心道:傻姑娘,。


    [小央,好些了嗎?]


    “有富貴在,她沒有惡化。”


    [我想去看看她……]


    “好,明日下差後,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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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皇帝回到養心殿後的寢宮,安忠海還在待職,皇帝沒回宮,他當然不敢睡下,此時看到渾身是血的皇帝,嚇得魂飛魄散,扯著嗓子:“皇上,您怎麽了,快來人——”


    “閉嘴,不是朕的血。讓所有宮女太監都退下,今日不需要他們伺候,你給朕安安靜靜的端水過來。”晉成帝低喝道。


    “奴才遵命!”安忠海心中忐忑,以最快的速度為皇帝做梳洗的準備。


    知道每年的今天,晉成帝心情都不好,他這時候恨不得現在是啞巴。


    晉成帝不知喜怒地讓安忠海清理臉上的血跡,又換上了一身衣服,見安忠海要把那套龍袍拿出去,“拿回來,收到朕的儲藏室裏。”


    浣衣局是專門負責皇上和皇室成員衣物清洗的,但如果像今天這樣龍袍上出現了血跡,被視為不詳,是要處理掉的。


    安忠海巴掌摸不到頭腦,不知道這是誰的血跡,也不知道皇帝去了哪裏,但內庭當了那麽多年的差最是明白什麽時候不能多嘴,小心地把那髒兮兮的袍子捧入內室,反正無論什麽理由,他算是看出來,皇上回來後心情好了很多。


    等安忠海放好龍袍,皇帝才開口,“把近二十年的姑姑資料整理好呈上來。”


    那女子如此不想被自己看到,明明如此貌美他卻沒有印象,那麽她進宮後,是鐵了心想伺候母妃,隻是母妃離世的早,她才默默找機會去母妃的宮殿悼念,她現在看上去二十來歲,從時間上推算,她見到母妃的時間應該隻有5,6歲,那是在這二十年裏出現的。


    “皇上,是全部嗎?”皇上怎麽忽然要看這個,還要近二十年。


    “怎麽,不行?”晉成帝一個眼神飄了過去。


    “奴才不敢,奴才這去!”


    晉成帝不好伺候那是出名的,性格更是易爆易怒,反正也不是什麽難辦的事,是要讓劉縱劉老爺辛苦一趟了。


    寧死道友不死貧道,安忠海一陣幸災樂禍,他今晚沒的睡,有人陪著那可是很舒爽的,二十年啊,內務府那麽多卷宗,這要全部整理出來可不是小工程。


    第二日傍晚,整理了一天卷宗的傅辰帶著梅玨來到福熙宮後院。


    “梅姑姑,您的脖子是怎麽了?”看到梅玨的脖子包成了粽子,王富貴嚇了一跳。


    “姑姑受了點傷,現在不方便說話。”傅辰解釋道。


    梅姑姑不想說原因,王富貴也隻能作罷,見梅玨的目光放在小央身上,他笑了,“您能來,小央若是知道定然很高興。”


    梅姑姑指著桌上的飯碗,又指了指自己。


    王富貴:?


    傅辰充當翻譯,道:“姑姑是問,她能不能喂小央吃飯。”


    “當然可以,隻是她不一定有反應。”


    梅姑姑拿起碗,舀了一勺青豆加飯。


    她不能說話,不能發指令給小央,小央的身體接收不到,自然不會給出回應。


    小央目視前方,沒有理會放到嘴邊的勺子。


    梅姑姑始終舉著手,在王富貴勸她算了的時候,像是木偶一樣的小央忽然張嘴吃了。


    “她有反應!”每次隻有口頭命令才有反應的小央,第一次自主吃飯。


    王富貴差點喜極而泣。


    小央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除了王富貴,便是這位對她照顧有加的姑姑了。


    那瞬間,梅姑姑眼角落下一滴淚。


    他們出了屋子的時候,梅玨拉住傅辰,她做了個口型,[傅辰,我不悔。]


    她定要這群高高在上的人付出代價,他們是奴才,可以被輕賤,可以被踐踏,獨獨不能連活命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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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縱和傅辰等一眾小太監,把這二十年來姑姑所的人員調動資料全部整理完呈給皇帝,傅辰也恢複了每天的作息。


    每晚都給德妃敷上蛋清麵膜,果然她顯得越發光彩照人了,也不知是不是心情愉悅,眉眼中似乎流動著比以前更為生動的光彩,漂亮得讓人都轉不開眼睛,是四妃中的淑妃,賢妃見了也私底下問她保養秘訣,她笑而不語。


    當然這些人不包括傅辰,德妃調侃道,“你把我弄那麽好看,自己也不看兩眼?”


    “我哪兒沒看你了?”傅辰抬頭,正在給她搗鼓玫瑰花瓣,旁邊的瓷碟裏放著各式液體,這時候旁邊的下人已經被德妃屏退了。


    “又敷衍,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她似真非真地問道,她知道她年紀有些大了,兩人不過是玩一場你情我願的遊戲罷了,但心底湧上的淡淡酸澀,卻始終揮之不去。


    “……”為什麽女人總會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傅辰走了過去捏了捏她的臉,又像在評估,雙眼一咪,“嗯,嫩得像十八歲。”


    “噗!”她捂著臉,展顏而笑,道:“對了,你的傷好些了嗎?”


    “愈合了,那藥瓶……”


    “放你那兒吧,本宮送出去的東西從沒拿回來的道理。”德妃隨意揮了下手,她有太醫,但這人什麽都沒有。


    對啊,他什麽都沒有,甚至現在連命都不能自己決定。


    “你是想讓我漂亮了後,讓皇帝又看上我,然後你輕鬆了吧。”


    “對啊,這都被你發現了?”傅辰笑道,一臉你怎麽那麽聰明。


    其實女人這時候,要的並不是你表衷心,她不過是想有人哄著她而已。


    宮裏女子的生活是很乏味的,如今皇後懷孕取消了請安,她在外必須端著德妃的架子,兒子又去給皇帝辦事了,大老遠的讓她連人都瞧不著,喊傅辰的次數都頻頻增多。


    “君凝,你的人可信嗎,我們之間單獨見麵的次數太多了。”傅辰將一個碟子裏的淡黃色液體倒入另一個器皿中,兩種液體相融散發出一股醉人的香氣。


    “這你放心,他們不敢嘴碎一句。”她聞言冷笑,福熙宮外鬆內嚴,一隻可疑的蒼蠅都不會放進來。


    她瞧著傅辰在做的東西,各種各樣的液體、香料,香味彌漫整個屋子,女子都對香味格外敏感,“你這是在做什麽,味兒不錯。”


    “待會你知道了。”傅辰專心做著手上的事,隨口應道。


    他拿著器皿,認真研究的眼神,超脫了他年齡的冷靜,一身氣質令人沉醉。


    德妃蹙了蹙眉,阻止自己微動的心。


    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在傅辰麵前有些像回到少女的時候,不自覺的放鬆了。一開始她很沉浸這場遊戲裏,也許她蒼老的心太渴望這樣的活力,但她從沒想過真的要如何。


    穆君凝,一步錯,步步錯,記住你沒天真的資格。


    她不再說話,屋裏安靜下來,傅辰作者手上的事,也沒注意到身邊女子的情緒。


    “好了,試試。”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傅辰說道。


    “你剛說這叫什麽,香水,花露?”德妃緩緩開口,聲音聽著平靜許多。


    若是傅辰多在意她兩分,也能發現其中細微差別。


    但排斥的心理,讓傅辰潛意識裏甚至是放任對方的,兩人不再各取所需後,自然分道揚鑣了。


    德妃拿起傅辰做的古代簡陋版玫瑰香水,湊近聞了聞,“這味道好好聞。”


    “嗯,抹在身上,夏日也驅蚊。”


    “還有這效果?我以為它隻是香而已,這的確比熏香好多了。”德妃實話實說,她極為喜地按照傅辰的指示抹在身上。


    “那你覺得,如果它大範圍投入產出,晉朝女子願意拿銀子來買嗎?”傅辰狀似不經意問道。


    “當然,連我都覺得稀罕的不行。”她是真心喜這個。


    “你什麽時候見容昭儀時,可以抹一些。”現在容昭儀因為這胎懷得太不容易,平日幾乎不出門,生怕這胎掉了,而她甚至為了不把自己懷孕的消息傳出去,做足了掩飾功夫,現如今隻以偶感風寒臥病休養。


    “容昭儀,怎麽忽然提她?哦~~~你打得是這個主意!你這人……真是貪心之極!君子,不應視金錢如糞土嗎?”德妃被傅辰一提,猜到了他的目的。


    他這是想合作了,容昭儀的兒子六皇子邵瑾潭可是個百寶盆,產業不少,資金雄厚,是皇子裏最會賺錢的。


    而如果有她牽橋搭線,傅辰能以最快速度搭上這條線。


    “我隻是個太監,並非君子。”傅辰糾正她的說法。


    “你合著是要把我的所有價值榨幹?”


    傅辰不否認,站了起來,忽然湊近她,“對了,這款香水,叫凝心。”


    穆君凝放下了笑臉,漠然看著傅辰,“這事我會考慮,你先下去吧,讓墨畫他們過來。”


    傅辰見她並不同意的樣子,也不奇怪,士農工商,對宮妃來說是極不體麵的事,並不堅持,“好,那麽你好好休息。”


    直到傅辰離開,穆君凝臉頰微微紅了起來,雙手捂著臉頰,輕輕啐了一口,“他……怎可用我的閨名來命名!”


    明知他是在利用你,但為何心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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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日是荷燈節,宮裏早從半月前開始做荷燈,到處都是熱鬧非凡的,四處都能看到洋溢笑容的臉。


    因為是要許願用的,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動手。


    王富貴來傅辰屋裏喊傅辰的時候,已經是宮裏貴人過完節目的時候了。


    “傅辰,這是我做的,多給你做了一盞,能陪我一起放荷燈嗎?”王富貴把一個簡陋的荷花燈遞給傅辰,男人一般都不擅長手工,但荷花燈看得出來是用心做的,裏麵放著一截短短的蠟燭。


    離開前,他見傅辰沒放任何紙條進去,“你不寫什麽嗎?”


    荷花燈在花瓣上是要夾一張紙條的,上麵寫願望。


    “不必,我想她一定能看到。”想寫的人太多了,願望也太多了,但離荷燈節最近的是這輩子奶奶的忌日。


    王富貴以前是不過這種節日的,但今年小央出了事,從來不信神佛的他也想許願,這隻是他美好的期盼,兩人幾乎心照不宣來到了護城河旁邊,這時候河麵上到處飄著燈,格外漂亮。


    將蠟燭點亮,將荷花燈放入護城河上,看著它漸漸飄遠。


    他們周圍還有不少宮女太監也在放燈。


    有的目含淚光,宮規是規定所有人都不得悼念親人的,很多人都是到了今年的這一天,用放荷花燈的方式來慰藉親人的在天之靈,當做自己許願了。傅辰看著被風和水波漸漸推遠的荷燈,溫柔地笑了。


    西北鬧饑荒的時候,每家每戶都吃不飽,連樹根都沒有,地裏種不出莊家,連草都看不到,隻有一望無際的土地。


    他還記得奶奶從外麵回來,雙手護著胸口,像是怕被人搶走什麽寶物一樣。


    看到幾個孩子的時候,她滿是褶子的臉上綻開了笑容,那雙滿是老繭龜裂的手,顫顫巍巍地拿出一隻硬邦邦的饅頭給他們姐弟幾個。


    大姐吞了下口水,說:“我不餓。”


    二哥看了好幾眼,猶豫了很久才道,“我也不是很餓,我身子壯,能撐幾天,還是弟弟妹妹吃吧。”


    說是壯,也隻是比傅辰多了一點勞動出來的肌肉。


    三姐說,“我剛找到了一些草,吃過了,小辰,你還小,你先吃!”


    因為年紀最小,出生的時候很虛弱,也因為傅辰太貼心,從不給哥哥姐姐添麻煩,幾乎家裏每個人都真心疼他。


    傅辰搖了搖頭,這些親人讓他死灰的心複燃,他們讓克親命的他知道,他還是有親人的,沒有猶豫地說道:“奶奶吃。”


    老人家摸著這幾個懂事極了的孩子的腦袋,別人家的孩子調皮搗蛋,有吃的哪個不爭著搶著,獨獨他們這兒,每個孩子都那麽好,讓人怎麽能不疼,“奶奶也在外麵吃過了,有兩個饅頭,一個我吃了,一個給你們。你們一人一口,把它吃掉,啊?”


    看著幾個孩子小心翼翼地一人咬一口,她笑得格外開心、幸福。


    奶奶死的那天是笑著的,全身都瘦得皮包骨,隻有肚子很大,那裏麵裝的是土。


    “小辰,要笑啊,奶奶最看你笑,好看極了,奶奶從沒見過那麽俊俏的小郎君。奶奶不餓,很飽…”


    她是活活餓死的,也是活活撐死的。


    ……


    “傅辰,你別笑了,我看著你的笑,好難過。”王富貴看著傅辰的笑容,心裏一揪一揪的。


    “好,我不笑。”忘記了怎麽哭,要記得怎麽笑。


    他的命是奶奶,是親人賜予的,他怎麽能輕賤它。


    正說著,一盞荷花燈飄到了傅辰麵前。


    “啊,這真是緣分,快打開看看!”王富貴打破這悲傷的氣氛,笑道。


    荷燈節有個傳統,是如果哪盞燈飄到麵前,那麽必須打開裏麵的紙條,這是對許願的人的尊重,如果有心,還可以回複那紙條上的內容。


    傅辰也緩解了下心情,打開了紙條,上麵的字跡蒼勁有力,筆走遊龍:望他終有一日能真心待我


    落款:桃花糕


    看著像是思春少女的話,但看到下麵的落款,還有這筆力,傅辰猜到了是誰。


    傅辰臉上的舒緩表情漸漸凝固,他沉默地將那紙條放在那蠟燭上,看著它被燒掉。


    “你怎麽燒了?”是不喜歡上麵說的,也可以再放回去,讓它飄走啊!


    “因為,我做不到。”那麽這個願望,何必出現。


    離開護城河,傅辰和王富貴分開,王富貴還要回去照顧小央。


    傅辰那天在嗣刀門外被八皇子用鞭子抽破的衣服縫好了,他順路到姑姑所去拿,梅姑姑的脖子上纏著的紗布薄了一圈,能勉強說幾句話了,她對傅辰說,安忠海親自下令這次給使臣獻舞由她領舞。


    這命令來的莫名其妙,很多人都不得其解,這位姑姑怎麽得了海老爺的眼,她帶的秀女更是不少明朝暗諷的,但姑姑到底是在宮裏生活十年的,都能應付下來。


    傅辰和梅玨都猜到了,這背後應該是皇帝的命令。


    傅辰的手指比了個二,梅玨了解的點點頭。


    二,是那套舞蹈冊子上,第二套舞蹈,也是這大晉朝從沒出現過的霓裳舞。


    到姑姑所,傅辰順便去了一趟監欄院,一些日子沒回去,傅辰的床位已經被新來的小太監替換了,其他人一看到他也很興奮,七七八八地說著事兒。


    吉可更是趴到傅辰懷裏,扭來扭去。


    這時候趙拙領著一個臉生的小太監過來,小太監看到傅辰表情還有點激動,趙拙介紹道:“傅辰,不記得這個了吧,他現在代替去掃掖亭湖那塊區域。”


    傅辰被調派到德妃那兒,升到正四品,那麽新來的小太監要替上他原來的差事了。


    傅辰自然不會忘記,他甚至記得每一個新來小太監的名字和資料。


    這個叫姚小光,監欄院的人都喊他小光。


    “小光,見過你傅哥。”


    “傅哥好!”姚小光點頭哈腰。


    “上次在嗣刀門見過,你恢複的怎麽樣?”


    “您還記得我?小的很好,很好!沒有不舒服。”這個小太監剛進宮的時候遇到的是傅辰監管淨身,他後來才知道,如果換了別的太監,不是傅辰或是王富貴,淨身後的恢複期,沒人會管他們死活,放他們自生自滅了,內務府發下給他們的補品都會被收到這些監管太監口袋裏,他們隻能咬牙挺過去,也是碰到傅辰,才能過得那麽好,餐餐補品不落下,還有雞蛋能吃,所以他們沒一個人死掉。


    經過這事,姚小光對傅辰崇拜上了,後來沒主子要他,他分到了監欄院,通過旁邊的人才知道這是傅辰以前的床位,興奮的他好幾宿沒睡著,看到傅辰過來,興奮地滿臉通紅。


    小太監們剛進宮時,沒那麽世故的模樣很討人喜歡,王富貴喜歡這份差事想來也有這方麵原因吧。


    離開時,趙拙對他說,“葉辛被救回來了,還在院裏半死不活的躺著,命還真大,戳成那樣了都能活著。”


    傅辰一怔,“那說明他命不該絕,李祥英怎麽說。”


    “沒反應,大概放棄了吧,現在李祥英可不缺追隨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要以後算賬。”換了他是李祥英,也不會為了個半死不活的人,而給自己找麻煩。


    “我待會去看看葉辛。”


    “別去,那瘋子看到我們的人,恨不得起來殺了咱們。”當時被王富貴刺成重傷的葉辛,並沒有完全暈死過去,他能聽到外麵的聲音,自然知道這群人想把他給殺了,然後秘密藏起來。


    這會兒能苟延殘喘活著,可不是恨毒了這群人。


    傅辰抿了下嘴,看來還是要找機會下手,不能留下這麽個隱患。


    “嗯,你們自己小心點。”


    傅辰離開時,那個叫姚小光的小太監,不太好意思的過來,“傅哥……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下打掃的具體區域,我,我……”


    他很怕看到傅辰鄙視的眼,但他也是沒辦法,掌事太監和帶他的大太監隻是隨口說了,沒有仔細說,也隻有傅辰這個曾經做過的人,比較清楚。


    傅辰知道這是常有的事兒,對新人大部分太監都是不在乎的,隨便委派差事,不會說清楚,沒做好不問理由一頓挨打,傅辰以前也是這麽過來的,隻是他幾乎沒挨打過,“那隨我一起走,我帶你去看下。”


    “謝謝傅哥!謝謝,謝謝!”姚小光感激涕零。


    到掖亭湖的路上,姚小光嘰嘰喳喳地說著監欄院發生的事。


    “傅哥,需要我幫您拿嗎?”指著傅辰從西十二所拿來的太監服。


    傅辰搖頭,當兩人經過西五所附近的時候,傅辰隱約聽到,“七哥,加油爬啊!”“哈哈哈,這傻子好蠢!看他都濕了!”“像條狗似得,七哥,快汪幾聲!”


    那聲音離得有些遠,但傅辰聽得出這是八皇子和十二皇子的聲音。宮裏因為今天荷燈節,到處都很熱鬧,這裏的動靜沒吸引任何人過來。


    傅辰記得那天從嗣刀門出來後,八皇子約邵華池出來,是荷燈節。


    傅辰對身邊沒察覺到不對勁的姚小光道,“你先回去吧,待會我會讓人過來找你,熟悉下地方。”


    姚小光離開後,傅辰遁著聲音,找到了他們所在的地方,是點絳台,也是半月後姑姑和秀女獻舞的地方。


    點絳台位於西五所到西六所之間,樓閣亭台,草木扶疏,有幾處高台,下方是修剪的人工池塘,有數十個圓台立在水池上方,供舞娘跳舞,裙擺飛舞、天人之音。


    隻是此時,傅辰看到的是,邵華池在水底下撲騰,他掙紮地想上岸,但岸上不停有冰塊扔下來,明明是夏日,池水卻像要結冰了。


    宮裏的冰塊都是冬天存在地窖裏,到了夏天會按照每個人的份額進行分配,所以八皇子和十二皇子有權利支配自己的冰塊。


    也不知這遊戲玩了多久,著宮燈傅辰也能看到邵華池已經嘴唇發紫,兩眼發黑了。


    他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微弱,冰塊融化的水池好比冬季的冰池,能將人瞬間凍麻,邵華池已經發不出“啊,啊”的聲音了。


    既然要拉他出來玩,八皇子當然是不讓他身邊跟任何人的,在暗處保護的人更無法出來。


    “給我狠狠砸,把我能支配的冰塊全給丟下去!這狗東西,仗著父皇的寵很得意是吧!”八皇子尖銳的聲音刺破黑暗。


    一旁扔冰塊的太監是曾經“照顧”邵華池的馬臉、圓臉小太監,他們本來是害怕邵華池報複的,但誰叫他是傻子啊,發現邵華池完全沒要罰他們,他們膽子也大了,完全不怕得罪邵華池。


    二皇子更是命令八皇子,“老八,十二,平日我待你們如何你們也應該知道,現在十五要被送到那個茹毛飲血的地方,我這個做哥哥的心裏在滴血!給我往死裏弄老七,我要他半死不活!”


    這次被送去羌蕪的質子換成了十五皇子,而不是這個傻子,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唔!”一個大冰塊砸到邵華池的額頭,他被砸暈了,咕嚕嚕往下沉。


    在這時,馬臉太監把他撈上岸,又讓太醫院的吏目用銀針刺激他的**位,逼他清醒過來,邵華池暈暈乎乎地睜開眼,他們再把他扔回池塘裏,繼續凍進池水裏。


    這樣來回幾次,邵華池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皇兄,他要是生病了,父皇知道了怎麽辦?”十二在一旁看到正的變成半死不活的邵華池,有些擔憂皇帝知道了降罪。


    雖說現在皇後視邵華池為眼中釘,但他們表麵上不能做得太過。


    “怕什麽,母妃說了,他不過是因


    為死了娘父皇才對他好一點,哪裏比的過咱們,護一段時間也差不多了,老子最多被罰抄書!你說是嗎,十五?”八皇子問向一旁一句話都沒開口的十五皇子。


    十五皇子邵明喆冷冷望著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拖到岸上的邵華池,頭發幾乎都凍在了一塊,臉上冒著一層白白的寒霜。


    “今天到此為止,我們去找父皇吧,我要父皇改變主意,沒有人比邵華池更適合去當質子。”邵明喆的聲音格外冰冷,看不也看腳下像是死了一樣的邵華池。


    “說的對,現在時間還沒到,咱們還有機會!”被邵明喆提醒,他們也覺得說有理。


    一群人說說笑笑離開了。


    邵華池瑟瑟發抖地撐著地麵,卻好幾次都摔回了地上。


    在他再一次嚐試起來的時候,身後一個溫暖的力氣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身上被蓋了一層衣服,四品太監服。


    他僵硬的回頭,看到沉默抱著他的溫暖軀體。


    “你…來做……什麽,看我笑話?”他的聲音因為過於寒冷,一句話也無法連貫。


    對於一個驕傲至極的人,這樣狼狽的時候,被人看到,是比殺了他更難受的事。


    正因如此,他連暗中保護的侍衛都撤走了。


    傅辰連人帶衣服將他包裹在自己懷裏,邵華池像冰塊,“殿下要這麽想,奴才無話可說。”


    “要笑……笑吧。”邵華池想笑,凍僵的臉無法扯出一個表情。


    無法否認,在看到傅辰一刹那,產生了一種幸好來的是他的感慨。


    他不能在那群人麵前暈,死撐著精神。


    傅辰的到來,讓他精神一鬆,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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