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兩世都沒被人這樣甩過,這巴掌至少讓他更加清醒,更清楚自己的地位。


    宮裏教訓犯錯奴才有很多辦法,幾乎每個小太監都挨過打、餓過肚子、被訓斥過,傅辰算是極為少數從無品級開始沒被懲罰過的太監,原因當然有很多,但不可否認與他本身脫不開關係。


    一般情況下主子不會親自動手,會讓身邊奴才代勞,也不是一次行的,掌嘴的次數根據主子的命令來算。


    邵華池沒克製住心中的激烈情緒,手掌甩過去的力道讓傅辰半邊臉沒一會起了紅印子。


    “你把自己的命當什麽?隨隨便便能犧牲,還是認為一定能全身而退?”邵華池積壓了一晚上怒氣呈噴射式爆發。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麽,居然盯著人看了一宿,是梁成文也親口說,傅辰隻是勞累過度,沒大礙。但不等這人睜開眼,是沒法離開。


    傅辰平日總是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要說順和體貼人的奴才,定然榜上有名。卻沒多少人知道此人在幕後操縱著那麽多事,昨夜聽到阿芙蓉出事,他聯想到了傅辰。原因無他,傅辰要他到西北邊境找吸食阿芙蓉的人帶到京城,這還沒幾日問他要了兩個虎賁,事情連接地太巧合了。


    出於對屬下的信任,他二話不說地借了人,卻不知道傅辰能自己投身火海,太漲本事了!還把不把自己這個主子放眼裏,哦,他忘了,傅辰從沒將他放眼裏!


    “你瞪我?還記得我是你主子嗎?”傅辰那陰鷙的目光,讓邵華池莫名打了個寒顫,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傅辰什麽都不說,卻讓覺得這個耳光,這個人會記一輩子。


    “奴才自然記得。”傅辰輕聲說道,我記得,你是主子,我隻是一條狗。


    傅辰沒有發怒,但正是沒發怒,那麵無表情的樣子才更讓人發悚,邵華池的氣勢不自覺有些弱了,“大不了,我讓你打回來。”


    傅辰微微一笑,“奴才不敢以下犯上,不過打耳光這種事,殿下以後還是別做了。”


    被那風華絕代的笑容給一下子閃懵了,邵華池一愣,不自覺反問:“為何?”


    “因為,太娘了。”晉朝也有男子被人說做“娘”,他們敷粉,做女兒裝,當世大儒荀駿這樣打扮,那是被人不恥的,所以邵華池是聽得懂的。


    別看傅辰無論態度還是表情都是恭恭敬敬的,可那話裏的含義卻是明明白白在說邵華池你他媽的不是個男人。


    對一個正受寵的皇子那麽諷刺很不明智,傅辰也是氣極了才這麽不管不顧。


    邵華池驚怒,一把抓住傅辰的領口,將人從床上半拎著起來。


    兩人雙目在半空中交接,熱度慢慢上升,雙方的體味在貼近的距離中發酵。


    傅辰的眼眸深邃,深不見底,看久了好像會被吸進去。邵華池心髒漏跳一拍,怕被傅辰發現自己的異樣,猛地鬆開了手。對方剛才像是忽然狂暴出的氣勢,幾乎讓他錯認成別人,傅辰隱藏在這平靜下的麵目是否從沒釋放過?


    傅辰也“溫順”地倒回床上。


    “火,是你差人放的。”這是肯定句。


    “是。”傅辰並不否認。


    “為什麽?阿芙蓉關你什麽事,它究竟是什麽東西?”


    “它,是禍國殃民的東西,待殿下將人帶來京城,奴才讓您看了便知。相信到時候,您的檢舉也會在皇上心中加重分量,加深民間威望。”一個將阿芙蓉危害發現並加以阻止的皇子,不但能得到皇帝的喜,是民間也會對其印象加深,聲望更是會節節攀升。


    所以傅辰不怕邵華池事後生氣,這一切都能讓邵華池支持他的做法。


    之所以不提前說,也是覺得這種事被知道了,必然會受到阻礙。


    隻是那一個耳光,依舊是傅辰始料未及的。


    從傅辰的話中邵華池也聽出了不少信息。


    比如,傅辰看似循規蹈矩,但卻能做出放火燒後宮的事,這份心狠手辣,也是少見的,結合他的年紀,傅辰哪裏是謀士,簡直是個妖.孽。燒得還是太後心之物,這份魄力怎麽都與他平日表現出來的樣子不同,這也衍生出了幾個問題,傅辰無論是對他還是德妃,麵上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但這恭敬裏有幾分真心?他唯一慶幸的是,那麽早預定了這個人。


    再比如,傅辰之後為太後救出了僅剩的一箱,不但排除了自己放火的嫌疑,更是一舉讓宮中最高權力的兩位對他印象加深一次,這可比賞賜更重要。


    再再比如,傅辰是怎麽知道阿芙蓉的作用,他用過?還是他看到過?


    再再再比如,傅辰是不是已經聯想到了後續一切能夠算計的,一環一環,包括他能從中獲利?


    這種事不能細究,越是細想越是覺得傅辰心思有些神鬼莫測。


    “奴才謝殿下如此記掛奴才的命,隻是奴才愚鈍,還是不明白,因何讓殿下如此憤怒?知道緣由也好讓奴才長記性,再也不犯。”按理說,是他不要命了,又關你邵華池什麽事?


    邵華池差點吼出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真的葬身火海?


    但身為主子,去擔心手下奴才,這種肉麻的話說出來還要不要做人了。


    邵華池盯著傅辰,知道傅辰是真的不明白,你這人那麽聰明,什麽都能猜到,怎的猜不到我想什麽。


    要脫口而出的話,在舌尖轉了圈,邵華池冷哼:“你這計劃可有與我提過?”


    隻一句,傅辰猜到了邵華池的言下之意。


    “此事是奴才欠考慮。”傅辰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好像剛才的衝動憤怒又消失了,那個耳光卻深深烙印在心中,這個印記會不停提醒他,他生活在什麽朝代,在什麽樣的大環境下。


    邵華池的解釋,他也算明白了,七皇子氣的是他的自作主張,沒與主子通報。


    傅辰這不溫不火的模樣,反而讓邵華池有些說不上的害怕,他總覺得眼前的人,離他越來越遠,明明近在眼前,卻好像永遠失去了什麽。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確定自己語氣足夠溫和,才蹲在床頭道:“你算計別人,是算計我,我何曾訓過你一句?”


    “是,殿下對奴才一向是極好的。”


    見傅辰口上說的真情實意,但那模樣哪裏真明白了,邵華池有些急,“傅辰,你太自信了,也許你這個年紀能在宮裏混得如魚得水是少見的,覺得任何事都逃不脫你的掌控,這是盲目自大。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這世上聰明人多的是,不是每次你都能那麽幸運。我希望我們能夠對對方坦誠,這樣才能讓我走得更遠,有我邵華池一天,保你傅公公一天,可好?”


    邵華池這一招也算打一棍給個甜棗了,一個帝王所具備的雛形已經有了,這不需要培養,有些人天生知道如何當個合格的上位者。


    傅辰當然應是,他不會拿喬,更不會給主子臉色看,無論心中有多想給眼前的人來一刀子。


    看來他的計劃,要加快速度了。


    “你想要找的人,我已經派人快馬加鞭趕去西北了,相信再過小半月,能到了。”


    “是,麻煩殿下了。”


    “傅辰,你讓我去找人,與你這次燒阿芙蓉有關吧?”詭子告訴他,傅辰在燒之前先提前銷毀了那堆煙草,據說那煙草若是直接燃燒會出大事,傅辰卻沒說為了什麽。


    “殿下英明。”


    這時,門外有人通報,說是瑾妃娘娘又來了。


    “告訴瑾妃,傅辰還沒醒,若是醒了,我會派人第一時間通知她!”邵華池很不耐煩,但依舊忍著怒氣。


    這女人有完沒完,人在他這兒是能怎樣?


    外麵人領命,走遠了。


    傅辰看著邵華池臉上凝聚的怒意,“奴才不適合在殿下這裏長留,這走了。”


    “傅辰,你是沒看到我讓泰平給你消息嗎,瑾妃那兒你可以不用待了。”


    “殿下,這影響我們的大計,三皇子絕對是您的勁敵,奴才這時候不能離開。”


    “這是我的命令!”邵華池咬牙切齒。


    “恕奴才不能從命。”


    “所有違抗我命令的,都隻有死,傅辰,不要恃寵而驕。”


    “奴才不敢。”


    氣氛凝結了。


    誰都不肯讓步。


    邵華池盯著傅辰,這奴才怎的如此倔,非要我先低頭不可?


    什麽時候這種事,能由你一個奴才做決定?


    但他不是普通奴才,他說過是尊重他的,邵華池妥協了。


    “罷了,你是算準了我不會動你。滾吧,記住,保住自己的命,我還等著你一直為我效力。”


    “奴才一定銘記於心。”傅辰行完禮,將門帶上。


    邵華池盯著傅辰離開的方向,一拳打向桌子。


    傷口再次裂開,卻好似沒感覺。


    緩了會,他打開門,遠遠看到德妃一臉憂心,拉著傅辰要離開。


    德妃,對個奴才,是不是有點過於關心了?


    在宮殿外,穆君凝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妃子,而傅辰乖巧地跟在她身後半步的距離。


    路上遇到了九皇子的母妃蘭妃,曾經的蘭修容,她身邊跟著一個貴嬪,一個婕妤。


    見了位份比自己高的穆君凝,也沒行禮,裝作沒看到似的跟在蘭妃身邊。


    她們早上都是去太後宮裏請安,安慰受驚過度的太後,而後再回到自己宮中,蘭妃曾經對德妃而言不過是一隻隨時能碾死的螞蟻,現在卻平起平坐了。


    “姐姐這臉蛋都能掐出水兒來了,不知可有什麽秘方,教教我們?”蘭妃笑問道,那態度好似還很親密,隻是沒了以前的恭敬了。


    蘭修容以前見到穆君凝,那規矩都是挑不出錯的,能養出如邵子瑜那般神童的母親,本身亦是極有特色的女子,用皇上的說法是如同空穀幽蘭。隻是這次晉升太快,是向來穩重的蘭修容,也忍不住肖想更多了,心思活絡了多少會表現出來。


    “這有什麽,我待會抄一份差人送去妹妹那兒。”穆君凝像是沒發現她們的無禮,依舊微笑回道,也沒斥責的意思。


    沒等到德妃的怒斥,蘭妃覺得有些可惜。


    她們是故意不行禮的,想等著對方發怒降罪,這宮道上來來往往那麽多人,被有心人看到,傳開的話德妃可難再翻身了。


    不過德妃並沒動怒,不愧是德妃,這份大氣也難怪皇上對她始終難忘。


    “妹妹搬到福熙宮後發現,那裏有些擺設皇上有些不合心意,沒經得您允許,妹妹也不敢擅自做主,不知……”蘭妃再一次刺激。


    自從德妃降級,蘭修容升為蘭妃,搬去了曾經德妃的宮殿,福熙宮。


    宮中已經有傳言,皇上之所以這麽安排,是打算尋著機會給蘭妃升為蘭德妃,成為新的德妃,不然一個從二品的妃子怎麽有資格住進主宮殿。


    “想怎麽改都可,妹妹隨意好。”穆君凝似乎完全不介意。怎麽可能是皇上不合心意,那不過是對方拿話刺她呢。


    “哎呀,皇上讓妹妹們去陪駕,可要晚了,妹妹先行告辭了。”


    “妹妹們慢走。”


    蘭妃帶著兩妃子離開前,忽然轉頭,聲音大到周圍經過的宮侍都能聽到的程度。


    “姐姐怎麽的如此對奴才,看著臉都被打腫了,怪可憐的。”


    說的正是半邊臉腫起來的傅辰。


    德妃被降了妃位後,虐打下人的名聲,相信用不了半日,能傳遍宮中。


    .


    回到熙和宮主殿,屏退了身邊人,穆君凝拉著傅辰坐下,親自為他上藥。


    她動作輕輕的,那纖纖玉指挖了些藥膏塗在傅辰臉上,“疼嗎?”


    見她的模樣,傅辰心中暗自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還記得他隻是個奴才嗎?


    他率先打破這曖昧氣氛,好像在提醒她,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


    傅辰調笑道:“怎麽,心疼?”


    “嗯。”沒什麽不好承認,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沒事,哪個奴才沒挨打過呢?”


    “以後,別去伺候七皇子了,他性子陰沉乖張,如今又得了皇上的寵幸……啊!”穆君凝喊了聲。


    傅辰在她臉頰上忽然親了一口。


    他現在,還不能離開穆君凝的人脈,但也同樣不能讓她禁止他與七皇子的聯係。


    他們各自代表著兩方陣營,也是目前比較暗處的兩方隱藏勢力,是他能夠掌握盡可能全麵信息來源的地方,目前任何一方他都不能失去。


    如何維持這個平衡,隻能靠他自己打破了。


    “你!怎的如此輕浮!”穆君凝怒道,將藥瓶拍在桌上,“自己塗!”


    果然,被傅辰一打岔,忘了之前說的事。


    她一氣之下出了門,走向書房。


    大部分時候,女子羞惱,不是真的生氣,意思是讓你哄她。


    曾經,他將自己對心理的推測全用來守護妻子,他的目標是讓妻子幸福快樂沒有煩惱,也許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有這樣一天,與一個不是妻子的女子,玩這樣各取所需的遊戲,人是可塑性最強的生物,有時候變著變著成了連自己都陌生的人。


    穆君凝前腳進了書房,後腳傅辰跟了進來。


    從後抱住了她的腰,將頭靠在她肩上,有些懶懶的,“我的錯,你的臉靠太近了,很美,情不自禁。”


    “……你太狡猾了。”穆君凝掙紮了下,臉上浮上一絲紅暈。


    在這深宮後院眾,大部分閨閣女子在入宮前,感情經驗為0,皇帝是她們唯一實踐對象,但皇帝很忙,他也隻對自己有興趣的女人才會多去幾次,在感情方麵無論多少歲,她們偶爾的表現像是小女孩。


    “方才,是我連累你了,恐怕不出一日,你虐待仆人的事會傳開。”傅辰認真道,他也沒想到那些女子能借題發揮,隻能說這後宮的妃子沒一個容易打發。


    “在宮裏那麽多年,我早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她恢複了原樣,雲淡風輕。


    “放心,這次不會很久,我會讓你回到你該有的榮耀。”你的降職,也會影響到我。


    當然,這句話傅辰不會說出來。


    “你是個小太監,能有什麽辦法,別開玩笑了。”穆君凝以為傅辰在安慰自己,也沒當真,知道傅辰聰明,心思多,但也不覺得他有什麽辦法,反而道,“是沒你,她們也會想辦法把我拉下去,那空出的可是四妃之一的位置她們緊緊盯著呢。二皇子倒下,皇後勢力大不如前,隻剩下大皇子一家獨大,皇上不可能將兒子都趕盡殺絕,於是出現了現在的局麵,升了蘭妃,也間接加強了九皇子的籌碼,他們再一次形成新的平衡,我的降級,似乎是順理成章的。”


    “君凝……”傅辰聽完穆君凝的話,有些感慨。


    “嗯?”


    “可惜你是女子。”


    “怎的,你也看不起女子?”


    “並非如此,隻是這個時代,對女子限製太多了,讓你們沒有足夠的發揮餘地。”隻能被局限在這後宅中。


    德妃噗嗤一聲笑出來,“我當你是誇讚了。可還記得你曾對我說過的,你說總有一天,會出現那樣一個時代,那個地方,男女平等,咱們女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能要求男子對自己從一而終,每個男子隻有一個妻子,再也不能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我當然記得,那樣的世界,是存在的。”


    “嗯,如果有下輩子,讓我投胎到那樣的時代吧。”她的目光漸漸放遠,夾雜著渴望和羨慕。她很羨慕能生活在那樣時空的女子。


    傅辰忽然覺得,這個女子,有時候心思是那麽單純可。


    傻得有些不像那位從容不迫的德妃娘娘。


    傅辰從這一女子,看到的更多。


    穆君凝隻是這個時代女性的縮影,而他的力量是那麽渺小,封建皇朝根深蒂固紮根在這個時代每個人心中,凝聚成一股無法更改的氣象。


    但這卻是他第一次,有那麽點想要做出一些改變。


    ——晉.江.獨.家——


    李祥英的罪還沒降下來,他連夜出了皇城,在京城最出名的小倌館找了正在溫柔鄉的辛夷。


    辛夷此時正在裏頭與他的相好告別,這相好是小倌館出名溫柔的,身嬌體軟,藝名夙玉,是個能唱能跳,還會吟詩作對的男子。辛夷來晉朝的時日裏,都是這位夙玉接待的。


    看著夙玉低頭嬌羞的模樣,辛夷心中一動,“玉兒,可願隨我回臻國?”


    臻國,幾乎是由辛夷把持朝政的,他相當於無冕之王。


    如果夙玉過去,會成為他的“後宮”一員。


    “玉兒聽您的。”夙玉格外柔順,柔弱無骨。


    “好好好!”辛夷心動地朝著他的臉上吧唧了一口。


    這時候,李祥英急匆匆趕過來,看到的是這個畫麵。他毫無形象地直接跪了下來,涕淚橫流,“辛爺求您救救我,看在我帶您來這裏的份上,您這次可要救我啊!”


    “著什麽急,咱家現在很忙沒看到嗎?快離咱家遠些,這一身汗臭味,都要被你熏到了。”辛夷嫌棄地瞧了他兩眼,踹了李祥英一腳,對夙玉溫柔地打完招呼,準備離開。


    無論臻國是個如何小的彈丸之地,能做到至高位,又有幾個能被糊弄的,辛夷一看李祥英的架勢,知道對方有所求,他這次來晉朝請求皇帝出兵的目的已經成功了,接下去參加完宴會要動身回國,想用那點人情讓他去辦事,天方夜譚了。


    李祥英也急了,他知道隻是幾句話無法打動辛夷的。現在後台接二連三倒了,而這兩件事,好巧不巧都有傅辰參與,他已經有點怕了傅辰這人,太妖了!運氣也太逆天了!


    “辛爺,小的請求借一步說話,若是不聽恐會讓你抱憾終身。”


    “哦,那咱家倒要聽聽是什麽事了。”也不差這一會兒,辛夷停下準備看看李祥英能說出什麽花樣。


    “小的知道您喜歡十幾歲的少年,其實您又何必舍近求遠呢,這宮裏有個讓高位妃子都極為寵幸的太監,聽說他那方麵可是非常厲害的,能讓**.仙.欲.死,身體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要不是變成了太監,可是純陽之體。”其實李祥英哪裏知道事實,他不過是編造著,隻要能換回自己的命,什麽不能編,他能混到太後麵前,靠的還不是一張嘴。


    純陽之體?辛夷眼睛一亮,他口味很多變,男女都可,唯獨純陽的身體沒碰到過。


    “哦,是誰?”


    “您或許見到過,他是曾經德妃現在瑾妃麵前的大紅人,伺候過皇上、太後,職位也不低,從三品呢,叫傅辰。”


    準備離開的夙玉,聽到這兩個字,腳步一頓,隻是在場的兩個人都沒發現他的一樣。


    “是他……咱家的確見過。”自從上次看到國師帶著個太監出現他注意了,因為那太監給他的感覺與普通太監相比有些不同,事後辛夷也有打聽過傅辰,知道他的名字,本來李祥英不提他也忘了,現在被說得蠢蠢欲動,的確想討來玩玩,相信皇帝應該不介意給他一個奴才吧,“這事咱家先謝過了,對了,你想要咱家幫你什麽?”


    “小的自從見了辛爺後,被辛爺的才華氣質折服,想要追隨您,不知您可否請皇上將奴才賞給您?”


    討一個是討,兩個也一樣,辛夷覺得不是什麽難事,而且這個老太監很了解晉朝,正好可以打聽不少事,便隨口應了。


    這邊夙玉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關上,臉上柔媚才完全退了下去。


    他緩緩走向室內,見到那人已經坐在桌子邊給自己斟茶了。


    “您怎能自己動手,還是奴才來吧。”


    傅辰微微一笑,“什麽奴才不奴才的,你我都是伺候主子的,分什麽高低?”


    傅辰隻比李祥英早幾步,兩人出的城門不同。


    早在辛夷等使臣來晉朝的時候,傅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兩個國家,一個是與羌蕪臨近的暨桑國,羌蕪才剛和晉朝打完,這邊暨桑進貢了那害人的東西阿芙蓉,另一個臻國雖然很小,但卻不能小覷,它與晉朝北部接壤,有一個著名的杜喀港口,海上貿易很發達。


    完全不同的兩個國家卻同一時間在不是進貢的時節派人前來,臻國更是連把持朝政的辛夷都來了,他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這是在搞政治心理戰,或者說這是有預謀的,傅辰現在還不能做定論,雖然現有的消息還不足以推斷出來其中的緣由,但不代表一點反擊都不做。


    “與這個無關,對奴來說,要不是您……”夙玉有些激動辯駁。


    傅辰認識他,也是巧合,那時候知道十二位虎賁進宮,傅辰與七皇子也算統一戰線,七皇子將自己在京城的幾個情報點告訴過傅辰,讓他想辦法做些事改變時局。夙玉也是被虎賁的人從小訓練的,隻是訓練的方向不同,他是專職以*為交換的。


    他今年也不過十七八歲,在傅辰來找他的時候,他那時候正接待一個有虐待癖好的朝廷大員,幾近生死。


    也不知傅辰用了什麽辦法,讓那個官員再也沒找過他做那事,後來才知道那官員回家後生了重病,一病不起。


    那官員是大皇子邵慕戩外公郭永旭的門生,禦林軍統領,也是鄂洪峰的上司,位列一品大員。


    如果鄂洪峰懂得抓住機遇,這可是他升職的好機會,是抓不住,被其他人截胡了,也沒什麽,皇城內的治安讓大皇子一派的人把持著,相信其他皇子早不順眼了吧,能把這池水攪渾了才有更多機會。


    “那不過是巧合,我也隻是個閹人,能互相體諒的體諒吧。”傅辰笑道。


    夙玉起身從熱爐上取了水壺,為傅辰重新泡了一杯。他一舉一動都非常賞心悅目,無愧為小倌館的頭牌之名,“您怎麽說怎麽說,奴是說不過您的,不過奴心裏是記著的。”


    我是個物品,被買走了後是工具,隻有您把我當人看,不是一條畜生。


    倒完茶,夙玉才將他聽到的話與傅辰說,又將李祥英的容貌敘述了一遍。


    “您識得此人嗎?”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消息。不必擔心,我料想他會出招,隻是沒想到他會如此。”傅辰表示知道,腦中迅速想著應對之策,又問向夙玉,“這些日子苦了你,辛夷此人防心極重,要取得他的信任並不容易。”


    “這本是奴的工作,隻是那藥,奴到如今都不知是何效果?”傅辰吩咐夙玉,在交歡時給辛夷塞些藥,能助興。


    當然,辛夷是去了根的,床上自然是由夙玉為上,要做些手腳並不難。


    “讓其性.欲旺盛,時日久了,會神誌不清。”也是這藥的影響,讓辛夷對夙玉欲罷不能。


    藥是從鬼才梁成文那兒來的,那人從小走遍大江南北,見識了得,奇怪的藥材有不少。


    “您是……想要他的命嗎?”比如暴斃在床?這或許是最合理的死法了。夙玉問道,在傅辰讓他給辛夷下藥的時候,他猜測傅辰根本沒打算留下那個太監的命。


    傅辰微微一笑,像是在否認,“我怎麽有膽子呢?”


    辛夷一死,屆時臻國必將大亂。辛夷提出晉朝出兵,歸附晉朝,但這曆朝曆代,歸附的國家地域還少嗎?有些自己強大了,撕毀了條約,自立成國,這些條約之所以能成立,隻是因為弱小做出的妥協而已,但幾乎每一任皇帝都采取了懷柔政策,認為這些國家是看到了自己的強大真心歸屬,甚至還犧牲女子前去和親。


    在傅辰看來,隻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才叫歸屬,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至於臻國,皇帝的位置,是不是也該換人做了?


    “夙玉,保存好辛夷交予你的身份令牌,會有用的。”


    辛夷很喜歡夙玉,給了他一塊自己的令牌。而辛夷有隻聽命於他的軍隊,人數多,但毫無軍紀,全是花錢買來的終身契,組建時日不長,聊勝於無。


    在這個戶口管製的地方,賣身契很重要,至少保證了他們很難逃跑。


    如果能白白得到這樣一群人,他能做很多事。


    給夙玉的當然不是那塊令牌,但有了一塊,第二塊也不難了。


    “您……”夙玉忽然發現,麵前的這個人,是多麽可怕。


    傅辰要軍隊做什麽,造.反?


    是造晉國的,還是臻國的?


    無論是哪一個,都不像一個深宮太監會做的事。


    而這些事,七皇子並不知情。


    傅辰交代自己做的事,並不是為了給七殿下鋪路,是給他自己!


    “夙玉,如果……我沒法留下你的命。”如果你將之告訴第三者,這第三者還包括了他們真正的主子七皇子。


    夙玉宛若醍醐灌頂,他看著麵前將熊熊野心隱藏在平靜麵容下的男子,心中驚濤駭浪。


    這個人,是被閹割了的,雖然身份受限於皇宮,但做的事卻不是,那眼中釋放的信息讓人心驚。


    他真的願意效忠他嗎?但如果此時不效忠,傅辰一定會滅口。


    換一個角度,此人的心機、手段、計策、謀略,還有那殺伐果斷下的存著的善心,還能碰到比這更值得效忠的人嗎?


    他覺得,如果真的要向誰賣命,為什麽不選個他願意的對象。


    “奴,願隨您左右。如您不信,可定期給奴服用此藥。”夙玉做了決定,他從胸口掏出一個藥瓶,傅辰在其他虎賁成員中是看到過的,這是他們定期吃的,據說他們壽命都不長,這是他們的救命藥,定期服用,一段時間不服用會暴斃而亡。


    掌控我的命,還如何擔心我背叛。


    傅辰明白夙玉的意思,將之收了起來,隻道:“我不會讓你後悔,今天的選擇。”


    .


    觀星樓。


    扉卿正拿著一本書鑽研,這時一隻信鴿從窗口撲騰了進來。


    取出上麵的信條,他閑適的表情有些變化,怎會?


    一共三件事,每一件事都沒有按照他的計劃進行。


    一、派去救邵安麟的護衛無一生還,邵安麟失蹤了!


    二、暨桑進貢的阿芙蓉全部毀了,隻存一箱。那東西若事燒了吸食到的人會怎麽樣,沒人比扉卿更清楚。可皇宮卻沒任何異樣,隻能說明,這火不是意外,是人為。那個人不但知道阿芙蓉的作用,更清楚如何銷毀最為安全!?這才是讓扉卿為之震驚的,皇宮何時出現這樣博學多才的人物?甚至洞悉了他的計劃。


    不可能,他們的計劃知之甚少,隻有可能是誤打誤撞。


    三、刺殺七皇子的人全部被活捉,目前都在重華宮,不但沒成功嫁禍給二皇子,反而成了把柄。


    怎會如此,是哪個關鍵出了問題。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所有謀劃都被人從中阻斷。


    究竟是誰!?


    扉卿鮮少佩服什麽人,但現在對此人的運氣、才智、博學都是認可的,此人,有資格成為他的對手,他才是大業的真正障礙。


    扉卿忽然站起,在房中踱步,必須要把此人逼出來!


    至少要知道是誰,他不想與一個沒名沒姓之人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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