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樂響起的瞬間,所有宮燈忽然熄滅,原本被無數宮燈照得燈火通明的地方,陷入黑暗,引起一片嘩然慌張,這是現代為達到先抑後揚的矛盾、衝突性舞台效果而常做的事,隻是頭一次接觸的人免不了被嚇到。


    晉成帝猛地站起,怒意飆升,他最擔心的當然是自己的安全問題,但很快發現自己身邊圍滿了侍衛,“皇上,卑職是鄂洪峰,負責保護皇上安全。”熟悉的聲音傳來,晉成帝一時沒想到是誰,聽到對方自報家門,記起是負責宮內安全的總頭領之一,那略顯粗狂的聲音讓皇帝心中瞬間安定下來,對鄂洪峰來得如此迅速是有些滿意的。今日並沒有額外加派人手,這種慶典為了顯示出泱泱大國的氣度,隻會配備標準護衛,所以晉成帝覺得這個侍衛頭頭挺有腦子,知道防範於未然。


    在晉成帝看來鄂洪峰現在是為了保護自己安全,自主“加班加點”。雖說麵上不會有什麽,但至少開始對這個鄂都督有好印象,那比什麽都重要。


    像鄂洪峰這樣沒命令擅自過來的,嚴格說起來算越級私調軍隊,被革職可不是笑話,傅辰在拜托時他才會說出了難題,傅辰要求在整場國宴中不但要於暗處保護皇上,還要在有突發情況時能夠近出現。


    鄂洪峰是猶豫的,究其原因是欠著的人情還沒那麽大臉讓他用前途開玩笑,傅辰也隻是個小小從三品,是不還人情又能如何?他對傅辰那麽客氣,在很多人眼裏可是屈尊降貴,能聽傅辰說完話算很給麵子了。


    在做出選擇時傅辰給了利弊的分析,最終鄂洪峰決定冒險。


    有時候差事無論大官還是小兵,隻要平時沒特殊表現,沒強硬後台,嘴巴也不夠甜,想升職難如登天。


    此一時彼一時,在確定聽到晉成帝那一絲欣慰的輕笑時,鄂洪峰知道,賭對了!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說是傅辰欠他人情,但卻是他得到的更多,一次是巧合,那麽兩次呢?


    會不會有更多?


    他甚至有個瘋狂想法,希望傅辰多來幾個“任務”,與此人結交也許是他人生的轉折點,鄂洪峰暗自打算著。


    黑暗也不過是刹那,瞬間好似有流光溢滿眼前,空中劃過一道道或長或短的光帶。


    如果說剛才是慌張的,現在是驚喜加驚歎。


    一慌,一喜,強烈對比。


    心情也被前所未有地調動起來。


    這心理戰術,算是開門紅,打響了第一炮!


    傅辰望向晉成帝的方向,果然見皇帝看了都忘了坐下,您會驚訝的,我要讓她成為您生命力最特別的女子。


    “這是誰安排的?”瑾妃問向傅辰,她隻是隨口問問。她被幾百隻流螢飛舞的壯觀場麵給震撼到了,是再淡定從容瑾妃也隻是一個剛及?進了宮的女子,沒見過這般美景也是正常,她呐呐自語,覺得有些奇怪,“聽說是聲樂司做的,但往年她們可沒這靈巧心思。”


    “我安排的。”傅辰彎身,對她的敏銳分析並不覺得奇怪,“喜歡嗎?”


    合格的男.寵,是時不時讓主子知道自己是在乎她的,這點傅辰一直很敬業。


    瑾妃輕笑,有些不優雅的掩嘴,“再如此不著調本宮命人將你叉下去!”


    她顯然是不信的,傅辰微笑,雖然他說的是實話。


    剛取茶回來的墨畫剛好聽到瑾妃最後一句話,再看了看毫不引以為意的傅辰,翻了個白眼:娘娘您倒是真的叉呀!要是誰叉了,看您不急?這麽沒上沒下,還不是您縱著的。


    是瑾妃見過不少大世麵的都為之驚歎,和何況他人。


    “是流螢!”


    “天哪,好壯觀,太漂亮了!”


    那些流螢被放了出來,如果有人細心觀察會發現,在傅辰做了手勢後,才有太監將捕捉的麻袋打開,才讓它們飛出。


    從踩點,捕捉,運送到皇宮,中間還加一個流螢的死亡率和一日壽命,這看似容易的差事卻是花了他們不少功夫的,這些人也是傅辰在劉縱回來內務府前保下的劉派太監,辦事可靠。


    流螢穿梭在人群中,女子們甚至不敢眨眼,好似自己置身與天際中,那種美麗在缺乏自然觀的年代裏是稀有的,有才情高絕的官員已開始當場賦詩一首,特別是九皇子這般素有神童之名的更是被推崇的厲害。


    這時候才有人反應過來,剛才宮燈全滅,原來隻是為了效果。


    不愧是晉國,也隻有晉國才有這般獨一無二的節目。


    有人為了掩飾自己過於慌張露出的醜態,低聲說了句抱怨,“吾早已知曉,不過是一些雕蟲小技,真是貽笑大方。”


    卻因為是國宴,這話也隻敢私下說說,徒惹笑話。


    邵華池微眯著眼,看向空中散發光芒的流螢,這場景這震撼感還有這大手筆,怎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看向傅辰的方向,見傅辰又在與瑾妃在旁若無人地說話,皆是微笑,看上去瑾妃是相當寵幸這個奴才的,甚至無所謂被人知曉,她也的確是不擔心的,宮裏誰不知傅辰是個舍己為主的好奴才,多寵些是自然。


    邵華池忽然想起,他給傅辰的三個任務,除了接近國師查到其目的那一條目前進展不大,雖然不大,但傅辰也順利結識了國師,其他的傅辰簡直做得太好了!


    好得出乎意料,他當時為何會給傅辰這種任務?


    真是!


    怎的如此礙眼!


    啪啪啪,宮燈出現,穿著流雲金絲裙的宮女從遠處過來,而整個點絳台上的蠟燭也被點上了。


    “嘩——”


    一場奢華的盛宴即將拉開序幕。


    點絳台有兩處表演區域,一處是正規舞台,一處是被廢棄的池塘,池塘上方佇立著一根根石柱,石柱半徑極小,剛好夠兩腳並立的程度。


    那是晉太宗時期寵妃所表演點絳舞的地方,此舞難度極高,到了乾平年間已經失傳了。


    今日用的是正規舞台部分,點絳台是被舍棄的,完全沒人注意到。


    現在石柱上點燃了一排蠟燭,下方黑暗中有乘著小船的太監齊齊點蠟,這時候眾人才意識到剛才完全沒看這一片漆黑的地方,自然沒注意每個石柱上都有一朵以假亂真的巨大荷花。


    荷花漸漸打開,先是粉色慢慢變淡,盈滿眼前的是如雪般的色彩,出淤泥而不染,猶如真正的荷花綻放,柔嫩的花瓣展開最美的姿態。


    再仔細一看,才能看到那些穿著雲紗白裙的女子從花瓣中央緩緩起身,隨風而動,踩著糅合板、蕭、箏等樂器的合奏音樂翩然而至,她們跟著節奏起舞,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前頭的女子,她的一抬手一投足都曼妙無比,彎月在上頭,月光盈盈落在她身上,朦朧了視線,猶如月宮仙子絕色傾城,縹緲如仙。


    每一個旋轉,每一個動作都讓人忍不住眼神追隨,她似乎帶著某種吸引人的魔力。


    其實這隻是因為傅辰加入了部分現代的舞步,在古韻的旋律中有點睛的效果。


    螢火蟲縈繞著她,點點星光,高.潮迭起,她從一處高台跳起,讓人們心髒為之一緊,又輕飄飄落到下一處高台展現曼妙舞姿,再跳起,再起舞,這樣來來回回,幾乎所有人都被她吸住目光再也移不開。


    她渾然味覺,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四處的黑暗襯托得她好似在半空中起舞,衣袖、裙擺在空中飄起,衍生著驚心動魄的弧度。


    即使曾經看過一次不完整的,晉成帝也依然被這個女子的多麵性所震撼,他發現他忍不住了。


    他從沒見過如此飄然欲仙的女人,像是遙不可及的天上仙女,對人間懶回顧。


    不,他絕對不會放過她!要把這個女子完全納為己有!


    他曾答應過她,沒得她同意,不會納她為妃,當時的他認為對這個女人,隻是對母親懷念的寄托,隻是想要個說說話的人,並不想用那對普通女子的那套讓他們的關係變質。


    但現在,他要食言了,他有*,從來沒有那麽濃重的*。


    想要一個女人!


    梅玨,這次無論你答不答應,朕都不能讓你離開朕的視線。


    即使他知道,這個決定,會讓梅玨恨自己一輩子。


    他唯一不想逼迫的女子,如今還是違了她的意。


    梅玨,陪著朕吧,這樣的你,朕怎舍得讓你出宮!


    皇後吳胤雅看著晉成帝那滿眼癡迷的模樣,手指緊緊摳著雕花扶手。


    晉成帝對女色方麵並不節製,也許是從不缺女子,他雖好色卻沒到饑渴的地步。少有這樣失態,是以前麗妃在世時,除了最初寵了幾月,日日不早朝開創了記錄了外,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子表現出這般勢在必得的瘋狂,在那之前他甚至興趣缺缺,完全打不起精神!


    她望著領舞的女子,為何從未在宮裏見過此女,如此容貌是麗妃年輕時也不枉多讓了!


    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為天人啊!


    那些新來的秀女們爭奇鬥豔,她還在想這次誰能撥得頭籌,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了黑馬。


    吳胤雅將憤怒扭曲的情緒漸漸沉下,皇帝不過是一時興趣,很快會膩了,看之前的祺貴嬪知道了,再寵也不過這般了,個把月的,她還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失了方寸。


    不停安慰自己,吳胤雅才恢複了皇後的氣度。


    這些日子的連番打擊,已經讓她疲於應付,心情抑鬱和痛苦被無限放大,自然沒往日平靜。腦中總是不斷回憶起自己在長寧宮剛剛沒了孩子,晉成帝在外麵宣布了邵華陽的罪,現在她失了後宮的權,失了兒子的繼承權,小兒子還在羌蕪,如今她還有什麽底氣去爭?


    而發現皇上失態的,可不止皇後一人,本來晉成帝因為剛才短暫的黑暗而起身,還沒來得及坐下,那邊起舞了,這一來二去的讓人以為皇上是被舞蹈迷住而起身,這讓不少人心思活絡開了,誰能不說整個皇宮思維都是圍繞著皇上轉的。


    當最後一個動作結束,再一次出現大片驚歎聲。


    那是遠處,四個金光大字出現在視野中:一統山河。


    仔細一看,分明是宮人舉著宮燈,一人一個燈拚湊出這些字來的,這與舞蹈銜接的太好,也不知花了多少時間排練的。這巧思讓人直歎策劃之人的用心良苦。那四個字的確是太猖狂了點,但也要看現在上頭的皇帝是什麽性子的,晉成帝可是最好這般大喜功的。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在人們還沒回神的空擋,一群太監異口同聲喊道,顯然這也屬精心安排的後續。


    齊聲喊的力道是震撼心靈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跪了下來。


    “好好好!”晉成帝哈哈大笑,一臉意氣風發,誰不喜歡被人這樣誇讚,被萬民敬仰,“所有參與這支舞蹈安排、編曲、奏樂的,賞銀千兩!”


    一群人謝恩後,晉成帝收回了笑臉,看著跪在石柱上方弱不勝衣的梅玨,略帶深意,“朕曾下過口諭,在今日舞蹈中表現優異者晉級,梅玨接旨!”


    也有人奇怪,為何皇帝會知道一個小小領舞的姓名,但很快疑惑被皇帝下一句話給打散了。


    “奴婢在。”


    “今有隴虞西十二所姑姑梅玨,淑德含章,性情溫良,風姿雅悅,品質高潔,在國宴中表現脫俗,深得朕意,特封為婉儀,賜封號梅。”


    這一下,引起不小的轟動了,這次可是國宴,不僅僅是宮裏的妃嬪會到,朝臣和命婦以及部分家眷也能出席。


    婉儀那可是從四品的位置,哪有第一次冊封那麽高位的。隻看看剛剛進宮的秀女,哪個不是從低階做起,沒被臨幸的甚至還是無品級,是臨幸了那也是從更衣、答應做上去的。


    再說說,德淑兩字不是隨便用的,四妃才能配的上這些字,在宮裏算是對女子極高的評價了。


    最後是賜封號,封號也要看皇帝心情和他對這個妃嬪重不重視,像以前德妃,德妃的全稱是瑾德妃,瑾是皇上賜的字,對比其他隻是姓氏加妃位的妃子,屬同階段最高。


    是德妃降級了,那封號還在,沒人敢輕易去得罪她。


    同樣道理,這賜的梅封號與她姓梅是兩回事,有心人還會發現,梅字,梅蘭竹菊排首位,皇上對這位梅婉儀可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梅玨驚駭抬頭,也許是太驚訝,她完全沒有被封賞的喜悅,隻有滿滿的不可置信,然後化成了憤怒和指責。


    她膽大包天地以控訴的目光望著晉成帝,似要抗旨不遵,“奴婢……”


    晉成帝被梅玨的視線刺痛,不但沒有被冒犯的怒火,反而是滿滿的愧疚和越發被激起的征服*,隻有他清楚這個女子的純粹,她是真的不想入後宮,是他毀了她!但他不後悔!


    他轉開了去,不給梅玨拒絕的機會,直接打斷。


    這眾目睽睽下拒絕不但損了他皇帝的顏麵,也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狠聲道:“下一個節目,上來吧!”


    梅玨見無轉機萬般無奈下了點絳台,直到離開,都沒有望過傅辰的方向,傅辰也是一樣。


    任何計劃,在執行的過程中,他們都是兩個毫無關聯的個體。


    打入晉成帝的內心,這計劃已經完成到第三步!


    傅辰邊為瑾妃倒酒,餘光邊打量著沈驍的方向,還在與公主如膠似漆,言笑晏晏,並沒有任何怪異的地方。


    天空中,那隻犀雀還未出現。


    傅辰並沒有放鬆,但即使如此,在摸不清規律和對方目的的情況下,無法提前做出應對措施。


    他看到沈驍在桌麵下緩緩動作,那是茶杯碎片!


    他要做什麽?


    那碎片被捏住,割著另一隻手掌。


    鮮血橫流,奔流而出。


    他割傷了自己,自殘?不,定然有關聯,是什麽?


    傅辰抬頭,出現了!


    那隻犀雀。


    此時,那麽湊巧?


    它正朝著他的方向而來。


    那邊詠樂公主也察覺到沈驍受傷了,正在輕聲詢問傷勢,沈驍也溫柔回應安撫著,隻是那目光卻好似在搜羅全場,他正在關注那隻犀雀的的飛行方向。


    漸漸地超傅辰方向移動。


    糟糕!


    香氣,那之前在死士撲過來時聞到的味道,再一次出現!


    血——香氣——犀雀!


    這才是關鍵,但等傅辰聯係完後,已經來不及了。


    那隻犀雀,越來越近,無論他如何躲避都好像能準確抓捕他的位置。


    沈驍的視線也更鋒利,精光四射。


    犀雀清鳴一聲,傾斜衝刺,然後緩緩落於傅辰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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