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每每到了夏天,戟國會有不少節日,其中一個是在國都乃至其他地區都盛為流行的潑水節,用的水都是從戟國民眾最為推崇的上倫河的水,這是一條每年河水泛濫時能夠灌溉炎熱幹燥的戟國莊稼的河流,它不僅供水,也起到運輸、交通的作用,是戟國的母河。


    傅辰在戟國的五年裏也是年年參加的,上倫河對於戟國人來說相當於以前華夏民族的黃河,所以這潑水節更多的意義是祈福來年農作物豐收,百姓安康等宏偉祝願,盛大而熱鬧,是君民同歡的日子,往年李變天都是與民眾一起過的,但今年做完祈禱儀式後,李皇匆匆離開了,並沒有參加接下來的潑水盛典。


    此時,昏暗的宮殿中,沒有點任何燭光,所有侍從包括數字護衛團都被李變天給屏退了,男人高大的身軀緊緊蜷縮在宮殿一角,汗水沿著發絲滑落在臉龐,臉呈現不正常的青白色,全身被粗繩縛住,是自縛的,嘴裏咬著布巾,青筋、血管爆了出來,那張往日溫和祥和的臉猙獰無比,並沒有激烈掙紮,除了一開始的痙攣,沒有再動過,他不允許自己像一個低端生物一樣被藥物控製住。


    他想要用自己的意誌力扛過去,前幾次皆是如此,但這阿芙蓉卻是在後幾次發作得越發厲害,這是它在體內掙紮,而他靠本身*的強度已經無法完全抵禦它的肆虐。


    李變天眉目是那麽平靜又深刻,重重點了自己的**,讓自己動彈不得,一個時辰後自動解開,他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這糟糕的一麵。


    睜大的眼睛裏布滿血絲,裏麵全是毫無顧忌的暴戾和凶殘,猶如一隻馬上要撲殺獵物的巨大蟒蛇。


    區區的阿芙蓉,朕是天子,怎可能被這小小的東西給打敗,無人可以打敗朕,無人……


    ……


    昏暗的天牢中,並沒有想象的潮濕腥臭,在牢獄深處,有一間天字號牢房,是專門關押犯錯的皇族的,這細節上也與晉國非常像。戟國的許多習俗和民風都是流傳下來的,據說戟國的先祖也曾經歸附過中原,所以學習中原文化,是戟國的傳統,誰都以強者為尊。


    當然,現在的戟國已經漸漸成長為西北這片廣袤疆域的霸主之一,再也不需依附任何人。


    李變天再次出了自己寢宮的時候,已經重新沐浴過,除了眉宇間的少許疲憊,清瘦了一些,並沒有任何變化。


    外麵還非常喧囂,是皇宮內部都能聽到外麵民眾的歡呼。


    所有的禁衛軍都在維持著潑水節的秩序,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上倫河的泥土味道,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看上去與往年無異,但李變天確是滿臉凝重,自從阿三那次炮火房爆破,炸完了最先進的武器,是到現在,戟國的軍事實力也還是比五年前低,不但沒有增長,反而在倒退,這是李變天無法忍受的。


    他沒有參與潑水節,反而直接來到天牢,這裏關押著他的哥哥,李燁祖。


    當然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沒查清事情前,他不會放走李燁祖。


    他到的時候,李燁祖剛剛用完晚飯,這間牢房經過整理後,較為幹淨整潔,當然和王府比不來,但比起別的牢房已經是貴賓級待遇了。


    李變天進去了一盞茶時間。


    “你是說,完全不記得當時是怎麽有那隻奇怪的針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刺我?”李變天仔細看著李燁祖的表情,沒有發現任何說謊的跡象,兩兄弟從小認識到現在幾十年,是一個眼神都知道對方要幹什麽,李變天很確定他是真的忘了,“是不是像自己的記憶,某一塊被莫名其妙挖掉?”


    “對,是這樣,你怎會知道?我記得事情的前後,卻偏偏少了中間這段。”李燁祖胡子拉碴,看上去有些頹廢,早沒了當初的瘋狂勁兒,他的確有怨氣,但如果真的那麽大怨怒他也沒辦法和李變天相處那麽多年,更不會自己主動放棄來輔佐,他現在完全冷靜下來後,隻覺得自己幾十年的安分守己全部付諸東流了,“而且當時的情緒也特別奇怪,我承認那時候說的話都是心裏話,我是對你有怨氣,這五年也的確過的很痛苦,但沒想過殺你,那天卻不知怎麽的情緒被擴大了。”


    李變天捂著額頭,微微心緒不寧,記憶中一個漆黑的場景又一次無預兆的劃過。


    “你還是好好再調查一下那小子吧,知道我為什麽沒一定要他到我府上嗎,除了你一開始的警告,還因為我覺得他很不簡單,不隻是聰明,沈驍沈彬兩兄弟和他比起來,像家貓似的,可不要誤把猛虎當家貓。”


    “他?你說李遇?”李變天眼底一軟,想到那個體貼入微的青年,“不可能,我從他還小的時候看到現在,那麽多年他都盡心盡力,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他沒有嫌疑。”


    “你遲早栽在你的自負上。”李燁祖撇了撇嘴,一臉知道會這樣的模樣,那個叫李遇的青年的確擁有讓人對他推心置腹的氣質,“對了,你送點人過來,我一個人在牢裏很無聊。”


    “你先消停吧。”李變天的四輪椅停住,轉頭道:“安生幾天,最近有刺殺,你在這裏最安全。”


    “我明白。”他現在的身體也是有心無力,不過逞逞口舌之快罷了。


    李燁祖知道最近皇城裏混進來幾個烏鞅人,皇城本是接納五湖四海的人,真要找人也是大海撈針。五年了,他們的仇恨不減反增,前段時間還弄出了一個聖子的傳說,那位聖子預言李皇要吞並西部四十八域,鬧得整個西部人心惶惶。


    之前李變天的確用了各種借口和手段,和西部的國家進行了多年的戰爭,說是四十八域,其中八域早已歸屬或者成為屬國,本來這個現象是李皇這些年循序漸進進行的,還沒有引起四十八域的警惕,到底戟國是西北的霸主,但和他們四十八域還是有一定的地理上的距離,現在被烏鞅族這樣一宣揚,不管真假,可以說直接把李變天原本打算一點點蠶食的計劃給完全打亂了,甚至還對戟國起了戒心。


    當初不該留下這群烏鞅族的人。


    那什麽聖子,李變天冷冷一笑,七煞,是你或者你安排的人吧,除了你還有誰有這本事?


    李燁祖依舊不相信殺破狼的傳說,能讓他多年來的策略幾乎付之東流恐怕隻有傳聞中的那個人,他知道始終有那麽個人在暗中動作,這也是他必須派扉卿和李遇全力擊殺對方的緣故。


    原本攻打四十八域的腳步,被迫緩了下來,這對李變天來說,是件如鯁在喉的事,戟國再強大,若是剩下的四十域團結起來,也是無法承受的。想要不知不覺侵吞的想法要徹底打翻重來。


    烏鞅族的人更是時不時在戟國邊境打秋風,遇到落的戟國戍邊士兵搗毀、擊殺,發現情況不對,又退回來,躲起來讓人找不到。戟國的士兵營地不會變,但這些烏鞅族本是個擅長打遊擊的民族,想要抓到他們難如登天,這樣煩不勝煩。如同趕不走的蒼蠅,大象當然不在乎蒼蠅的騷擾,但蒼蠅多了,當大象有了創口可能因為幾隻蒼蠅化膿潰爛。


    烏鞅族,聖子!


    以為這樣,朕沒辦法了嗎。


    這邊李變天出了天牢,不知不覺被在輪椅的帶動下來到了阿三原府邸,也是後來李遇在宮外住的地方。


    “阿四。”李變天輕喊了一聲。


    阿四從房梁上無聲無息地跳了下來,單膝跪地。


    “查一查。”雖然隻有三個字,但意思很明顯,如果萬事都要主子來說明,用不著他們了。


    沒一會,阿四出來了,沒有查出任何可疑的地方,倒是帶了一些畫卷過來,應該都是李遇離開前沒拿走的,大約放得久了,上麵積著不少塵埃。


    李變天隨手攤開,發現那是一幅幅畫,單單說畫功,可能李變天身邊隨便拎出個人都比他功力好,到底琴棋書畫對他們來說隻是“必修課”。


    這幅畫上,畫著一個慵懶的男人正在看書,另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在望著他。


    這分明是五年前,他們一路回到戟國在馬車上的畫麵,沒想到那人都記得,並畫了上去。


    再攤開令一幅,是男人在批改奏折,連皺著的眉頭都被刻畫出來,那是李遇當總管太監的時候,時時刻刻在一旁守著能看到的,全被他記錄在畫上,雖然畫功不好,但一筆一畫都很認真,滿含心意,是李變天也有些感慨,好似回到當初。


    “這些畫,都被李遇藏在一個抽屜裏,還上了鎖,剛才奴才直接撬開了鎖,才找到。”


    李變天聞言一笑,語氣也明朗了許多,取笑道,“畫那麽差,難怪不敢給朕看。”


    離開時,隨口道:“回去選幾幅,掛在禦書房內室吧。”


    傅辰畫這些畫的靈感還來源於嶸憲先生對他的通緝令,可以說他離開後,想要完整無缺的保持住在李皇心中“李遇”的模樣,鞏固形象,不受懷疑,為自己在他得回記憶前爭取更多時間,需要的潤雨細無聲,要在細節上下功夫,而這些畫是傅辰準備的“細節”之一。


    .


    臻國皇宮內。


    一個妖嬈美麗的女子穿著一身宮裝,她是近來皇宮內聖寵一時的美人,始終讓夙玉調查不到真正身份的女子。正坐在驛信館附近的小花園邊的秋千上,來回晃蕩,時不時看一眼天空,估摸著時間,驛信館是臻國皇宮所有信件收發的地方。


    很快,她看到在上空一隻密鳥劃過,單純的目光微微一變,手指輕輕一彈,一滴黑色的水珠狀物體朝著上方射去,鳥猛地掉了下來,這種密鳥很特殊,被培養地非常健碩,很少能在臻國皇宮附近看到。


    她緩緩走了過去,撿起那隻密鳥,抽出它腳下綁著的竹筒,將裏麵的信件打開,什麽都沒有,白的!


    怎麽可能!


    上次分明不是這樣的。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它怎麽會是空白的?”


    一道突兀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她猛地轉頭,看到兩個人站在她的身後不遠處。


    女子忍不住後退一步,他們是故意的!


    那兩個男人,一個是夙玉,他的容貌比五年前成熟了些,更多了一份權勢的威壓,到底他做了多年輔國大臣,另一個則是宮裏的大公公,可以說被傅辰忽悠去臻國的葉辛,曾經傅辰的敵對太監,為老太監李祥英辦事的手下,不過對葉辛來說,這五年臻國的生活,已經讓他都快忘記掉在晉國的一切了。


    女子這才發現,平日這裏雖然來往的人少,但也不至於像今天一樣,完全沒了蹤影。


    人都被這兩人刻意清空了!


    “娘娘,不妨說說,您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誰?”葉辛冷笑著,走近她。


    ——晉.江.獨.家,唯.一.正.版——


    在茫茫沙漠中,有這樣殺氣騰騰又軍紀嚴明的軍隊守護,可以說是非常幸運的一件事,至少對幸存下來的幾個戟國商人來說是走了鴻運了,他們紛紛對邵華池等人跪謝,商人地位太低,麵對邵華池他們不自覺有些畏縮。當天晚上,那個長得清秀的少年覺得這隊人馬不像普通人家,還大著膽子問了對方的身份,聽說對方是晉國瑞王爺帶兵來沙漠剿匪,更是感激涕零,甚至把貨物裏珍貴的寶石、布匹都送給了瑞王爺,反正對他們來說,這趟商路死了那麽多人,連領隊的都已經死了,還怎麽走得下去,不如借花獻佛。


    這隊人馬很安靜,沒人的時候他們甚至是寂靜無聲的,隻有在主帥開口的時候,才會出口說話,從而讓其他幾個跟著的人根本不敢隨意搭話,對晉國瑞王更是多了一份敬畏。


    因為要跟著這隊人走,所以他們六個人無論受傷的還是不受傷的,哪怕再難受咬牙都要跟上,被落下了也沒人會管他們。


    而他們隻有駱駝,和馬的速度本是不對等的,一路上可以說苦不堪言。


    “怎麽,走不動了?”前麵的主帥回頭,冷淡地看著他們,銀白色的輕甲在烈陽下閃著刺人的目光,主帥甚至沒有包頭紗,一雙目光這樣看過來,如狼般犀利無比。


    “沒有,瑞王,我們都可以走!”


    開口的是傅辰身邊的少年,叫堯綠,半個蔭突人半個羌蕪人,十三四歲,因為這混血兒的體質在哪一國都不受歡迎,蔭突覺得他是羌蕪人,羌蕪又覺得他是蔭突人,這兩個國家還本是同根生,相煎卻很急,從小生活在這種環境裏的堯綠到了西北的戟國做起了商貿的生意,別看年紀那麽小,但已經走過沙漠好幾年了。


    他的背影與傅辰沒發育前的身形有一兩分相似,為人也非常開朗健談,是商隊裏活躍氣氛的人,一開始傅辰說狼崽不能吃的時候,他也是默默坐在旁邊啃肉感,除了一點手上的輕傷外,也沒有受致命傷。


    正當堯綠說完,邵華池從自己的戰馬下解下了水壺扔給了他,“補充水。”


    堯綠受寵若驚地接過那水壺,一摸自己的臉,臉上和嘴唇上已經有脫皮了,沒想到堂堂瑞王還會注意他們這種平民是不是缺水。看著半張臉俊美無比的瑞親王,頓時像看著頭頂光環的神佛。


    邵華池瞥了眼整個籠罩在黑布裏的傅辰,那一眼輕飄飄的,隻是很隨意的掃到,又繼續向前走。


    傅辰哪怕對目光再敏感,也不會草木皆兵到這個地步,他當然不認為邵華池會認出他,不僅僅是易容的關係,他在離開邵華池的時候還沒發育,身高根本沒竄上來,這幾年又被李變天狠命地操練,身材早不是原來的模樣,再說到臉,他臉上的易.容麵.具是李變天親自選的,自然不會犯什麽低級錯誤,這是一張青春期沒保護好的皮膚,油脂分泌旺盛後長了痘痘,而後形成的痘印和毛孔粗大的臉,遠看是坑坑窪窪,極端不好看。


    而在戟國隻有富甲或是官家的少爺,才有可能那麽奢侈地長青春痘,還毀了一張本來不算好看的臉,這也是為什麽商隊的人都覺得傅辰是個在逃難的富家少爺。


    在加上他刻意注意的行為舉止,可以說和原本的傅辰判若兩人,他邵華池是神仙也不可能看出來。


    當堯綠接過水咕嚕嚕喝的時候,發現周邊的其他人羨慕地看著他,甚至邵華池身邊的戰士們,也都拿格外異樣的眼神關注著,他也有點不好意思,忙把水壺給了旁邊的傅辰,“你也喝吧。”


    傅辰搖了搖頭,給了另外幾個傷患。


    一群人繼續向前走,堯緑才湊到傅辰身邊,小聲問:“你有沒有覺得瑞王好像特別喜歡我,還格外照顧我?”


    傅辰聞言,想了想,再看了下堯緑清秀帶有異域美的臉,除了曬黑了點,還真是個俊俏的少年郎,回想這幾天的路程,好像的確額外照顧堯綠,輕輕點頭。


    “你說,他會不會……會不會有那方麵的……?”


    “哪方麵?”傅辰沒聽明白。


    “是那方麵啊!”


    “?”


    堯緑翻了翻白眼,他覺得算說給傅辰聽,對方也不會明白。


    他之前有偷偷問過這個軍隊的一個百戶長,可以說對其他人都很冷硬,對他卻會多照顧兩分,堯綠猜測是不是和主帥有關係,他也順杆地上去搭話,才稍微知道了一些秘辛,聽說這位七王爺府中姬妾非常少,常年在西北巡查的他,似乎一直在找什麽人,對自己這麽和顏悅色,聽說也隻是因為他的背影和瑞王以前的那個故人很像。


    但他感覺肯定沒那麽簡單,也許是他某種感覺,瑞王找的肯定不是什麽親人好友。


    在沙漠裏行走的時候,他們都會為了保持體力和嘴巴的濕潤度,從而盡可能少說話,見堯綠不想說話的模樣,傅辰也沒問下去,他的好奇心一向不多。


    又走了一會,傅辰感覺到自己身上似乎又出現了頭暈惡心的症狀,脫水,不過情況不嚴重,從那次脫水險些昏迷後,傅辰格外注意自己身體的水供給。李變天還給了他一些救急的藥,再加上梁成文時不時讓薛睿捎來的,但這些都不能在這些人麵前吃,那他的身份會暴露了。


    當然,其中不提一些私人原因了。


    他是可以逞一時爽快,大刀闊斧準備回報前些年邵華池的暗殺,但首先他的部下都沒匯合,其次邵華池現在的身份還是晉國西部和北部地區的煞神,甚至救了不少人,在大局麵前,那些私人仇怨,總有機會的報的。


    傅辰的身體晃了晃,麵前的黃沙土地在他麵前像一陣陣翻滾的熱浪。


    突然,他身邊的堯綠聲音都變調了,“瑞王,瑞王殿下,您這是要……!”


    傅辰也抬頭一看,果然看到瑞王舉起身邊的弓箭,朝著他的方向拉弓。


    傅辰瞳孔一縮:!


    與邵華池那雙令人通體生寒的眼眸對上,刹那間那些他五年來從未想起以為早忘記的回憶對撞,有些記憶以為自己不在乎了,但它卻一直存在,那些人、事、物並非簡單一句話,能抹去。


    在那瞬間,傅辰居然也沒躲,看著那箭朝著自己射過來。


    然後嗖地一下,劃過耳邊,帶起一陣微風。


    傅辰轉頭一看,發現箭插入了他身後沒多遠的一條巨蛇上。


    那條巨蛇從石頭縫裏鑽了出來沒多久,朝著傅辰的方向爬,但他因為目眩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異狀。


    再抬頭,看到邵華池嘴角勾起的嘲諷笑意,看著傅辰的目光隱隱帶著反感,輕聲說了兩個字,回了頭。


    那兩個字很輕,但傅辰和身邊的堯綠都聽到了。


    他說的是“累贅”。


    讓傅辰要說出口的謝謝又一次滾了回去,他算是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厭惡了,邵華池那明顯不想看到他第二眼的眼神,誰都看得出來他有多討厭自己,他何必再湊上去。其他幾個傷患見狀,心有餘悸,他們都清楚沙漠裏有多少危機,毒蛇隻是其中一種,致命也危險。而顯然高高在上的瑞王並不樂意帶著他們,再加上他們本來也不是晉國人,商人的地位有多低他們再清楚不過,按理說他們連和瑞王說話的資格都沒有的,但現在這情況不是必須得扒著這位王爺嗎,不然怎麽活命?能這麽嫌棄傅辰,那麽對他們這樣身上有傷的不更不待見嗎?


    一時間這群人恨不得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怕被邵華池注意到。


    當天晚上是邵華池的部下找到了一小片綠洲,他們在那附近紮營,吃了點蛇幹的堯綠找到了給其他三個傷患包紮完的傅辰,他們商隊的重要貨物還在,裏頭有些金瘡藥和一些應急用的藥瓶藥膏,幾個人白天趕路,晚上休息,身體都是硬撐著的,一包紮完呼呼大睡。


    堯綠追上出了帳篷的傅辰,傅辰正拿著換洗衣服,準備去水邊洗一下。這些天根本沒碰到過那麽多的水,洗澡更是沒洗過,喝水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所以當看到那麽一片綠洲的時候,大家都是先喝了個飽,現在他想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稍微去水邊洗一下發酸發臭的衣服。


    細細算來,他從進入笏石沙漠到現在,整整一個半月了,包括中間遇到的幾次危機,還有最後和狼群的搏鬥,身上的血和汗都沒洗過,隻隨便對付了一下,整個人都已經臭得自己都受不了了,但隊伍裏每個人都這樣,他當然不可能表現的特別。


    洗澡什麽的還是趁著半夜沒人的時候吧。


    “王大,你要不要向瑞王去道個歉啊?”堯緑眨著眼睛道。


    “為什麽?”王大,是傅辰的新名字,爛大街的。


    “你白天那樣……”


    傅辰覺得莫名其妙,“我什麽都沒做。”


    難道蛇出現,也怪他?傅辰不知怎麽的,有些煩躁,他更希望能盡快脫離這個隊伍,但這些天他已經觀察過,有一個隱秘的隊伍正跟蹤著他們,相信邵華池這群人也發現了,隻是他們按兵不動。


    他這時候單獨離開,必然會有未知的情況,而他還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但我剛剛聽說,因為你的關係,主帥很有可能把我們丟下。”堯綠的目光,透著濃濃的譴責,“我剛才已經和瑞王爺道歉過了,但他沒有什麽表示,我覺得道歉還是要你自己去,才顯得有誠意。”


    堯緑臉有點難堪的漲紅,他剛才還順便暗示了一下瑞王,作為一個從小看過各色人的商人,他很清楚要把握好自己的每一個機會,所以剛才稍微暗示了下,哪怕那隻是個很小的可能性。


    雖然說這有點上不了台麵,但對他來說這是唯一能擺脫這種生活的捷徑,哪怕隻是道聽途說,哪怕隻是一點點捕風捉影,但衝著瑞王對他這些日子來的特別,還有士兵偶爾透露的一點消息,都值得他賭一把,算隻是一個替身,那也足夠他擺脫一切,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當替身的。


    他借著去給瑞王帳篷送食物的時候,被瑞王帶著殺氣的眼神給嚇得腿軟,“誰讓你進來的。”


    “我、我、我是來給您送晚飯的。”堯緑被那殺伐凶悍的氣息給嚇得一哆嗦,他已經後悔自己剛開始的天真想法,瑞王可不是他隨便能招惹的,但已經開頭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的親兵呢,他們沒手腳嗎?需要你來送?”邵華池放下手中的紙筆,是他寫給京城的九王爺邵子瑜的信,有外人來自然無法繼續。


    “是我要求送的。”那些親兵也是發現這些年邵華池從沒這樣破例帶人過,也以為這個少年是特別的,不好揣測意思,也不知怎麽做最符合主帥的心意,這才在少年磨了大半天後,讓他送著試試看,若是按照規矩他們可都要擔罪責的。


    邵華池冷笑,“看來他們都太久沒吃過軍棍,皮癢了。我的飯食無論哪一餐,都有固定的親兵送來,不然……”邵華池頓了頓,看著縮小自己身體,企圖降低存在感的堯綠,“我怎麽知道裏麵有沒有毒?”


    哪怕我百毒不侵,但中了毒依舊會痛。


    這下堯綠才慌了,他怎麽可能下毒,“不不不,沒有毒,我真的沒有下毒。”


    “下不下不重要,我的隊伍的規矩出了問題,我待會會親自處理,還有事嗎?”邵華池鐵麵無私。


    “白、白天的時候,王大的事,真的很抱歉,給您和您的隊伍添了麻煩。”他代替王大道歉,瑞王應該能看到自己是多麽善良無辜吧。


    “王大是誰?”


    “是那個我身邊的,臉有點醜,皮膚特別白,生的高大的男人。”


    邵華池回憶了一下,好像想起是誰了。


    “他這樣的累贅遲早會害死自己,”想到那個醜八怪把水袋遞給了別人,自己一口沒喝,真是個可笑的人,人醜,心善,卻足夠愚蠢,這樣的人他邵華池還懶得救,“我這裏也不是收容所,遲早要死的人與我有何關係?沒事了嗎,現在請你帶著食物出去,我還有公務要處理。”


    邵華池做了個請的手勢,全程彬彬有禮,對堯綠也沒說什麽重話。


    堯綠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這是妥妥的逐客令。


    “對、對不起,打擾到您。”堯綠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燙,算不開口他也知道,人家瑞王根本是個錚錚鐵骨的男兒,對同樣是男人的人別說有興趣了,恐怕知道他原本的臆想,哦,猜想和幻想,都會瞠目結舌,會反胃出來都不一定,定然聽都沒聽過這種事情,也許他的腦袋都會因為瑞王屆時的暴怒而不存在,哪個正常男人能忍受被當作喜歡男人的人,還好他沒開口,他作為個男人居然恬不知恥膽敢肖想瑞王身邊的位置,真是白日做夢。


    這樣的自作多情,丟臉丟到家了。


    回憶到此,堯綠看都不敢看主帳一眼,他親眼看到那個放他進去送飯的士兵,被瑞王按了緣由,打了三十軍棍,那屁股都要打爛了吧,他怕自己也會如此。


    瑞王一怒之下會不會把他們通通趕走?不,他絕對不要再麵對狼群!


    看著麵前讓瑞王爺倍感厭惡的王大,想到白天瑞王那句累贅,堯綠覺得他們被趕走的可能性更大了,“王大,我知道你以前出生應該很好,但現在到了這裏,以前什麽都是過眼雲煙,你想要好好出了這沙漠端端正正和瑞王道歉,並感謝他白天對你的救助,不要因為不識好歹而害了我們那麽多人,別拖累大家。”


    傅辰皺著眉,沒有說話。


    “王大,骨氣不能當飯吃。”離開前,堯綠如此說道。


    邵華池寫完信後,一直在想著對著那老大和當地知州聯合的隊伍如何應對之法,跟蹤了他們那麽多天,卻按兵不動,是怕他有援軍?


    可惜,這次還真沒有。


    邵華池寫著一條條方案,直到餓了,看了眼旁邊的烤蛇肉和一些綠洲裏拔的野菜湯,這是重新讓親衛送來的,但他現在卻沒什麽胃口,到了夏天他的胃口會變差。


    他從懷裏掏出了自己做的桃花糕,這是他問宮裏膳食房的老八胡要的製作方法,又要了點桃花幹,自己在西北搗鼓出來的,實驗了五年,和當年的味道差的不多。


    他從小被教育君子遠庖廚的理念,不過總有例外,有些東西不想別人碰,隻有自己親自來了。


    咬了一口,還是覺得太甜,不過他依舊一口口吃完了。


    正準備繼續畫排兵的圖紙,帳篷外響起了一道聲音,“瑞王爺,我是王大,有事想與您說,您現在方便嗎?”


    傅辰站在帳篷外,裏麵一點聲音都沒有。


    裏麵有人,因為亮著燭光。


    他這樣等在外麵,直到一柱香後,才傳來冰冷低啞的聲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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