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邵華池在感覺痘瘡結繭往下掉的時候,離開了雅爾哈的府邸,還沒離開多久果然將軍府遭到了第二次嚴密的篩查,寶宣城在醞釀著風暴,呂尚已經漸漸失去了冷靜和篤定的心性。


    邵華池在一開始進入黑血區的時候也是非常不適應,這裏的景象實在太恐怖了,像人間和地獄的交界處,難怪老二把患者丟在這裏,根本沒有過來看過。


    隻要見過一次,不會願意再來了。


    這裏除了護衛把守不讓人逃出去外,沒有別的守衛力量了。一塊那麽小的地方,關押著密密麻麻的人,初步估計至少有千人,它像是一隻缺口的碗,是一個凹地,三麵環山,是比較適合成為一個天然關押人的區域。


    不過後來邵華池也聽周圍人說,裏麵居然有上次發生暴動,因不滿苛政以及焚燒而奮起反抗的帶領人,他們被老呂等人這樣丟進了這個地方,沒多久感染了天花,現在全身長滿了痘瘡,但對七殿下以及遠在京城皇帝的恨意,卻能從他們的眼中很清晰地讀出來。


    在梁成文等太醫來了後,這個關押人的地方漸漸發生了改變,一開始這裏還尚有神智的病人非常排斥他們,但由於害怕之前的鎮壓和屠殺,他們顯得異常沉默安靜,這是壓抑在底層的不滿,也許會在某一天徹底爆發出來。


    梁成文等人也是見不得這煉獄般的地方,默默的開始整理這個地方。


    他們將外麵堆積的屍體紛紛搬到山坡上埋掉,又把原本髒亂的室內打掃幹淨,多搭了一些草棚,把感染者的衣物分開清洗,天花的傳播通常是通過飛沫,但在這裏的不是已經有了抗體的,是正在得天花的人,要不是痊愈的,倒是沒有害怕傳染這一說法了,單單是這些事他們做了好幾天,患者們冷眼旁觀看著他們。


    這些太醫平日也是心高氣傲的,哪裏受得了這樣的不知好歹。在京城無論是宮裏還是宮外,哪個達官貴人看到他們不是尊敬的,誰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哪怕太醫這個職位更多是名譽上的尊重,但隻要他們想耍點小手段有的是辦法懲罰病人,有本事別生病。是以算是宮中的娘娘們也並不會隨意讓自己去得罪太醫院的人。被皇帝派到這個地方,他們誰會願意,但皇命難違,隻有硬著頭皮來了,沒想到卻被卷入二殿下和七殿下的奪嫡之爭。看到那地獄般的場景,又被這些普通百姓這樣仇視麵對,好幾位太醫都是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但他們到底沒有發作,首先是牢獄災難,後來又是二皇子那明顯的放棄行為,讓他們產生了與這些百姓一樣被焚燒的恐慌,同病相憐的感受。又有一旁梁成文的調解,梁成文的存在很好的緩解了這些人的情緒,這次天花種牛痘的成功這群太醫對於梁成文是感激的,他們也開始慢慢適應在黑血區的日子。


    不過很快出現了問題,這些太醫平日裏幾乎都是養尊處優,現在要幹的全是體力活,這裏能動彈的人可不多,這也導致幾個太醫累得倒下了。百姓是最單純也是最可怕的,他們心思純粹,非黑即白,每天想的是如何維持生計,無法分辨自己所看到的事情真實性,沒了活路的他們像一股泥石流,是最容易被煽動的一群人。現在邵華池不讓他們活,他們也從以前的感激到現在的憎恨,並不是梁成文等人幾句解釋能解決的。


    所以梁成文並沒有說,而是沉默地治療他們,再另外尋找機會潛移默化。


    梁成文將這些病患從感染的程度開始分類,為他們清洗身體,喂食物,漸漸的,一些已經逃過天花病毒康複的人被他們的事跡行動感染,加入他們之中幫忙,這個絕望的地方開始散發著一絲生氣。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救治的行列,那些病患從原本的絕望等死到現在期望能夠痊愈,心態上的變化也漸漸影響到身邊的人。


    他們以為這是必死無疑的,沒想到還是有恢複的可能,那些恢複的人除了有麻子外,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甚至還有的比得病前更健康些,這給了得病的人活下去的希望。


    等熟悉起來,不再那麽排斥後,他們才知道梁成文等人的身份,居然是宮裏太醫,一個個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有的甚至抱住了梁成文涕淚橫流,絕望中的希望不是那麽容易緩過的。


    好死不如賴活著,知道沒有被放棄,這個結論是很鼓舞人心的。而梁成文在這裏的威望越來越深的時候,百姓也開始相信他偶爾提到的一些話,重病中的瑞王根本沒有體力來下達那些命令,再加上這些年對百姓種種,如何會突然改變。最關鍵的是他們在瑞王被傳染後,的確再也沒有看過瑞王的身影,那些命令並沒有七皇子的令牌,那麽有誰有資格假借瑞王的名聲來執行,隻有二皇子了。


    雖然還有一部分百姓不相信瑞王的無辜,不過越來越多的人被煽動。煽動並不是二皇子的專利,百姓沒有足夠的能力來分辨是非,那由他們來引導到正確的地方,這股可怕的正麵力量正在慢慢積累。


    邵華池來到黑血區後是經曆了百姓從一麵倒的憎恨到開始疑惑再到慢慢有人相信他的過程,這過程中他聽到無數對瑞王的憎恨和謾罵,若是換了幾年前,他還無法控製住自己情緒的時候,也許真的會像老二希望的那樣,對付這些普通的百姓,看著他們自生自滅,沒出手加碼是他厚道了。


    但現在他看到的更多,百姓要的很簡單,隻是要活路,他不但需要做實事,更需要讓百姓知道他做了什麽,像安撫傷軍的時候傅辰說過的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做得再多,隻要百姓不知道,或是容易被煽動,那麽他是一個根基不牢固的失敗政客。


    一股龐大的力量,本身沒有對錯,隻看掌控在手裏的人是善是惡,做實事的前提是有抵擋敵人的銅牆鐵壁。他需要完美的政治秀,需要讓人從根本上相信他是不會下那些惡命的人,那樣無論別人怎麽毀謗他,也不再有人相信。


    邵華池意識到,這或許才是他走向成熟政客的開始,他不會眼睜睜看著晉國的沒落,看著治下的百姓無處申冤,更不會允許他國的進犯,與其交給那些個兄弟,還不如交給他。


    不交,他自己拿過來!


    皇位是,傅辰也是,是他的,他絕對不會退一步。


    邵華池並沒有表明身份,本是為了躲避追擊的他目前隻是個普通人,他默默跟在梁成文身後,作為一個已經痊愈的患者為百姓換洗衣物曬被子,煮著食物,做著最普通的事情,還常常被裏麵的一些最早開始幫忙的百姓差遣的團團轉。


    周圍的人也漸漸對這個跟在梁太醫身後的小跟班熟悉起來,有時候看他實在被指使得氣喘籲籲,那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人善意的鼓勵他,讓他多多休息。


    也許他那副好容貌也占了一大半,梁成文還調侃過:“您可不能再幹那麽多事了。”


    “我幹的不好?”


    “我怕會被她們說我虐待你。”這也間接證明了美色的作用。


    “嗬。”若是他出生的時候這樣,沒有經曆過把他當怪物的種種,也許他現在還會有一點高興,看,多麽膚淺,能夠不在乎他是否是怪物的,也隻有那人了。


    邵華池雖然平日說話冷冷的,話也不多,但周圍人哪裏不知道這是內心火熱的小夥子,特別是聽梁太醫偶爾透露,他是自願來到黑血區照顧病患的。


    邵華池摸了一把汗,已經好了許多,略顯冷淡地對他們說,“我年輕,有力氣。”


    的確,比起手無縛雞之力的太醫,還有那些剛剛康複的普通百姓,明顯練過武的邵華池更強。


    現在入秋的季節,寶宣城逐漸轉涼,但是邵華池每天工作量大,有時候汗流浹背,勾勒出那身好身材,看的有些患病的少女們忍不住臉紅心跳,實在太有男人味了。


    “這小夥子,真是好,又勤快又老實,要是我家有閨女,肯定要許配這樣的小子,多有依靠!”


    “是說,長得還那麽俊!”雖然臉上殘留著痘印,但也抵擋不了那張臉本身的殺傷力,讓人忍不住目光跟隨著他,他實在是在人群過於耀眼。


    “也不知道娶了媳婦沒,我大姑的女兒…”真的好看的超越了性別。


    再說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小夥子臉上的痘印好像一天天在變淡,這是自然的,邵華池來到黑血區第一時間讓梁成文給他祛印的藥膏,每天堅持塗三次,力爭下一次見到人的時候已經複原。


    幾年前,臉上的毒被另一種劇毒中和了後,那些讓人惡心的毒瘡都開始消退,他還想給傅辰看一看真正的自己。


    可兩人陰差陽錯,都用了易容。最後被傅辰看到的居然是他滿是痘疹的可怕模樣。


    身為男人也並沒有那麽在乎容貌,但任何人在心上人麵前總是會希望自己有吸引人的地方。他自認為除了性別為男,他並不比那些女人差,現在都是痘印,遠看還不明顯,近看像是麻子……這幅尊容,還看個什麽勁。


    哪怕他知道,傅辰根本不可能喜歡一個男人,也不是個在乎長相的人,不然不會一開始看到自己的半邊鬼麵一點反應都沒有,但誰都希望自己在慕之人麵前是自己好看的樣子,這幾乎是本能。


    他甚至隱隱有點期待,傅辰看到他真容的時候會有一點點驚豔。


    “話說你以前見過這個小夥子嗎?”一個正在做針線活的婦人問向身邊人。


    她們是已經痊愈的人,被梁成文分配到縫補衣物和煮食物。


    長成這樣,更像是某個貴族公子哥兒,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卻笨拙地幹著粗活,她們看著都有不忍心。他實在不像普通百姓,如果以前見過肯定有印象啊。


    “沒見過,也許是哪個外鄉人?”


    其中一個青壯年,已經在恢複期了。臉上的痘疹也結繭了,聽聞後似乎想起了什麽,“我怎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哦……我想起來了!”


    “他是誰呀?”一群婦人在天花中存活後,笑容在她們臉上非常少見,聞言好奇地看了過來。


    那壯年神神秘秘地說,“我那會兒還沒染病的時候,遠遠地看了一眼七殿下,我感覺他長得有點像那位……”


    一聽到瑞王的名號,人群忽然保持了沉默。


    到底現在還不清楚真相是什麽,雖然大部分人都猜測也許真的與重病中的瑞王無關,說不定瑞王自己都是受害者,但現在他們死了幾萬人,這座巨大的要塞城,隻剩下他們和在城內的沒有被感染的百姓,加起來也隻有一萬人左右了。


    這座城,已經元氣大傷了。


    提到七殿下的時候,沒有人開口,直到一個婦人出來緩解了一下氣氛,“這小夥子哪裏能和那樣的貴人比,別瞎說了,待會出了事可沒人能保你。”


    被這樣一提醒,那青年有是一陣後怕,這些遙不可及的皇室成員可不是他們普通百姓可以隨意聊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現在黑血區越來越生機勃勃,甚至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些每日拉他們出去焚燒的士兵也沒有再出現。


    ——晉.江.獨.家,唯.一.正.版——


    這天邵華池正在幫忙煮午飯,前方出現了騷動,幾個人抬著個架子朝裏頭走來,現在的當權者可沒空來管黑血區怎麽樣,這裏的變化被發現邵華池並不擔心,但是能這麽大張旗鼓帶過來,是發生了什麽事了?


    而在一旁的梁成文嘴角卻露出莫測的表情,邵華池一看知道不對了,他想到剛才匆匆過來的侍衛,該不會是傅辰出事了吧!


    他把梁成文拖到一旁,惡狠狠地問:“怎麽回事!”


    這裏本來擠,哪怕邵華池把梁成文帶到一旁,也是有百姓看到的,梁成文可是宮中太醫,地位崇高,再說還是黑血區的恩人,你一個小青年是和梁太醫關係再好,也不能這麽目無尊長啊。


    梁成文說了他知道的一部分情況,他也隻知道傅辰可能是中了毒。


    邵華池聽到這裏,青筋暴突,遠遠地看過去那個在擔架上的人,眼睛像是被滴入了辣椒油。


    梁成文卻是阻止那些勸架的百姓上來,對著邵華池道:“他是個多麽固執的人,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勸了有用的。”意思也很明顯,你要發火別對我,你有本事讓他別做那些危險的事啊。


    傅辰看著惜命,但有時候又非常不要命。


    好像他在給自己找一個能夠不由自己控製的死亡辦法,這想法很詭異,但梁成文相信也許殿下比他感觸更深,不然也不會如此失控,要知道現在的邵華池涵養非常好,也極會隱忍。在前段時間那些百姓口中全是對邵華池的滔天怒火,那些傷人的言語猶如一道道尖刺,有的時候他看到邵華池甚至從她們身邊經過,都沒有絲毫動容。


    以如今殿下的涵養,能這樣爆發也是難得了。


    “別以為我不會動你!”說罷,邵華池猛地鬆開了梁成文衣服,急匆匆地朝著那擔架的方向走去。


    這樣的騷動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傅辰並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邵華池自然也沒有問,他一開始隻知道如果成功的話,黑血區的百姓應該暫時不會被拖出去焚燒了,這些日子也的確如此,那麽說明傅辰是成功的。


    兩人好不容易打開了心結,暫時恢複了到了盟友的狀態,他暫時還不打算破壞這樣的狀態。


    他信任傅辰這個人,也信任傅辰的能力。


    但如果知道傅辰又這樣拿自己當誘餌,邵華池說什麽都不會同意的。


    現在傅辰被抬來的地方是梁成文的私人帳篷,出於這裏的百姓對幾位太醫的尊重,自發為他們準備了帳篷。


    當看到傅辰不斷吐著黑血,臉色奇差的時候,邵華池那些暴怒的情緒消散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恐慌,他已經徹底失去過這個人一次了,好不容易等到這人回來,他無法再承受第二次。


    這個強悍的男人,差點軟到在地上,要不是身後易容的士兵鬆易抵住他,他大約一下子都站不起來。


    緩過來的邵華池,推開了鬆易,站在原地,那目光黑的像裏麵卷著沙塵暴,什麽東西都能被攪碎。


    那股氣勢,實在太過強烈,讓人無法不關注。


    傅辰已經完全呈現昏迷狀態,根本感覺不到那強烈的注視,他現在痛得五髒六腑都好像全部攪在一起,冷汗直冒。


    “殿下,您先出去!您在這裏,會打擾我的救治。”梁成文見邵華池的狀態不對,讓鬆易等扮演的幾個侍衛把他帶出去。


    “我不會出聲,也不會衝動,讓我在這裏等,我要看著。”每一個字都非常有力,不容置喙。


    “殿下……!”


    “梁成文,你也知道我是殿下。”我要待在哪裏是我的權利,沒人有資格趕我走,如果我想一直待著也你也無法阻攔我。邵華池那眼神死死盯著梁成文,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幾人在帳篷裏對峙,一個要送水過來的婦人站在門外,也是發現了被抬進來的人,出於好心過來送熱水。還沒進入,隱約聽到了梁太醫喊的那聲殿下,嚇了一大跳,想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們寶宣城的確迎來了兩位殿下,一個是二殿下,一個是七殿下,是兩位天之驕子。聽聞二殿下早不在城裏了,那麽隻有也得了重病聽說不治的七殿下了。


    但是怎麽可能呢,那可是七殿下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是應該在養病嗎?


    一定是聽錯了!


    隨即她又聽到那有點耳熟的聲音,又提到了一次殿下。


    不會吧,難道那個被他們使喚來使喚去的絕美青年,真的是傳聞中的七殿下瑞王?


    她還沒站多久,那帳篷的門簾被一個侍衛掀開,這裏是黑血區,到處都顯得擁擠和熱鬧,算門外有什麽響動也是很正常的,所以鬆易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個婦人。


    他隻是看了一眼婦人,但在戰場上廝殺過的士兵哪怕隻是普普通通看一樣他人,也會讓人覺得汗毛倒豎。


    那婦人嚇得麵孔蒼白,跌跌撞撞跑開了。


    婦人渾渾噩噩地回去,沒多久整個黑血區私底下都在傳一個他們不敢置信的謠言,他們討論的竊竊私語,並沒有明目張膽地問,更沒有跑到那帳篷裏麵一探究竟,在邵華池不知道的時候,他的身份已經悄然引起黑血區的震動了,是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一些感染者也聽到身邊人的討論。


    按照之前梁太醫的說法,如果他真的是七殿下,那麽為什麽要隱瞞過來,對了,他還是自願來這個地方。


    是害怕他們誤會他嗎?


    梁太醫之前怎麽喊那小青年的名字的,對了,是小華。


    七殿下的名諱是什麽,是不是也有個華字?好像真的是有。


    有的婦人也想起來之前是有人提過,好像覺得小青年有點像七殿下,當時他們誰都沒當回事。


    不少人麵麵相覷,他們之前當著邵華池的麵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甚至全是憎恨憤怒的,負麵情緒幾乎疊加在七殿下一個人身上,但萬萬沒想到,早在她們怨恨的時候,這位殿下不計前嫌地自願過來,甚至親自照顧他們這些百姓,還不讓他們知道,一切都是默默的。


    殿下是怎麽忍受的,他們那些惡言相向和汙蔑。


    不少人眼含羞愧,他們從出生到現在,哪怕是以前的傳聞,都沒聽過有一位這樣的王爺。


    他們還保持著一點希望,希望那個青年不是七殿下,不然她們哪有臉再見這位王爺。


    怎麽可能呢,那個給他換掉髒衣服,給他們穿上洗幹淨衣服,還親自下地種菜,背著他們去排泄,默默為他們做了那麽多事情的人,怎麽可能是他們口中的那個惡魔!?


    外麵正是一片驚濤駭浪和不敢置信,在帳篷內的邵華池現在沒精力去管外麵發生了什麽事,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傅辰身上。


    梁成文在那群人來找自己的時候,他按照臨時劇本說了,他和傅辰都料不到後續的事情,但是看著那些侍衛焦急的模樣,他知道傅辰恐怕不太好,腦中已經做了判斷,把人先送來這裏再說。


    看到傅辰果然中毒很深,他自然全力救治,很快報出了幾種藥材,但現在在黑血區根本沒有這些,可是城裏的藥鋪卻是有的,讓那幾個保護傅辰的侍衛去抓藥,這裏梁成文還有暫時壓製住毒性的藥,可現在這個情況傅辰無法自己吞咽。


    邵華池拿過藥丸,自己先吞了下去。


    在梁成文等人震驚的目光中,他對著傅辰還殘留著黑血的唇吻了下去,他自己是個毒物,不怕任何毒,傅辰中的那點到他體內也許被中和了。


    但哪怕有理由,邵華池這樣的行為,也顯得太……超過了。


    這是個吻,實實在在的吻。


    梁成文能看到殿下的舌頭鑽入傅辰口中,在將藥推進傅辰咽喉處,傅辰無意識地吞下後,邵華池也沒有出來,反而在裏麵攪動了起來,甚至他都能聽到口水在口腔中嘖嘖作響的聲音,感覺到殿下在舔著傅辰的牙齒,仔細又瘋狂地掠奪著。


    邵華池甚至不在乎有什麽旁觀者,知道知道吧,他其實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隻是仔細地吻著眼前的人,那次扮作隱王突襲的吻,隻是緩解了一絲這些年的渴望,根本解決不了體內忍不住的火熱情緒,他想傅辰已經想的全身發痛了。


    他現在急需找到一個宣泄口,讓自己剛才怒火滔天的情緒沉靜下來。


    從一開始瘋狂啃噬,到現在在傅辰的口腔中緩慢曖昧的纏綿,像是在品嚐什麽珍饈似的,他的舌頭靈活走遍自己肖想了許久的地方,哪怕全是毒血的味道,但對邵華池來說隻要一想到這是傅辰的,能讓他熱血沸騰。


    無法像幾年前那樣因為氣急而打了傅辰耳光,現在他也想懲罰眼前的人,自然而然這麽做了,等做了後,才發現,原來當年的躁動在這裏嗎?


    梁成文與本來已經有點猜到了的鬆易等人:眼要瞎了。


    這裏麵還包括了那幾個青染的手下,完全不知道居然有個男人在窺覷自家主子。


    一直以為非常了解邵華池和傅辰之間情誼梁成文,都處在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的狀態,男人對男人有那心思,殿下是認真的嗎?


    也許再認真不過了,殿下對人的觸碰有多麽排斥他很清楚,這些年上戰場後好了許多,這次連黑血區都能待得下去已經讓他足夠震驚了,但他不會忘記在那方麵殿下的潔癖,是小王爺的出生都是靠著那種辦法。


    等等,小王爺的名字是邵龍,他本來以為是殿下對小王爺成為人中之龍的期盼,現在再想想有點不寒而栗了,十二生肖中,子鼠,醜牛……辰龍!


    十二生肖與十二地支本是對應的關係,辰對應的正是龍,殿下的心思是不是太昭然若揭了點!


    要是麗妃還活著,估計會被兒子氣瘋吧。


    哪怕傅辰在昏迷,梁成文要喂他也不會沒有其他方法。


    梁成文想告訴自己這一切不過是一時的意亂情迷,但卻發現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沒察覺的時候便也罷了,現在這麽明顯了是想否認都蒼白無力。他想到殿下的一夜白頭,正好與當時傅辰的死訊時間重疊,再知道傅辰被追殺,那麽在乎傅辰是否誤會自己,這五年間從來沒停止過的尋找,要是再看不出來才是智商有問題了。


    殿下……居然對傅辰這樣一個大男人抱有那樣的心,而且還很有可能很多很多年了。


    也許傅辰離開前……


    我的老天爺,梁成文扶著頭,這還怎麽可能放棄。


    更何況他很清楚殿下是個認定了目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沒有人能夠阻止。


    傅辰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吧,要是知道還不弄死腦子發昏的殿下。


    這實在太無法想象了,梁成文頭一次感受到天旋地轉的味道,他想自己需要靜一靜。


    他現在開始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幫忙,是不是害了傅辰了?


    這吻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等到胖虎等人意識到不對要去阻止的時候邵華池已經一臉意猶未盡地抬起頭,甚至還嫌不夠似的捧住傅辰的臉,對著那已經被吻得濕潤的唇又憐地啾了幾口,溫存了一會。


    那聲音太大,讓旁邊的人都麵紅耳赤,哪怕是在青樓都沒見過這麽明目張膽的*。


    邵華池這次被刺激的狠了,不管不顧了,抱住傅辰,讓他躺在自己身上,銳利的目光射向這幾個人,“你們主子都沒說什麽,激動什麽。”


    這人還能更不要臉嗎,主子現在能說話嗎!?


    “瑞王,請您放開公子,他不會喜歡被男人如此對待。”深呼吸了幾口,胖虎忍住對眼前人的怒火,在知道此人是隱王,還救了自家公子多次,他們的反應已經算很客氣了。


    邵華池輕輕撫摸著傅辰的鬢角,抬頭時卻是斂去那一絲柔情繾綣,“我不放又如何?你們還記得原本是誰的人!在我麵前拿喬,跟了新主子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


    此言一出,帳篷內詭異地安靜了下來,他們知道自己等人是怎麽到傅辰這兒來的。


    如果按照這種說法,這兩個都是主子。


    梁成文卻私下找了邵華池,“您是認真的?這後果您想過嗎?”


    您知不知道,這樣的事情爆出去,您再也不可能肖想那個位置?


    “成文,皇位我要,他……我也要!”這是邵華池最終決定,這個決定早做了,他一直在履行著。


    梁成文也許永遠忘不掉當時邵華池的目光,那是一種勢在必得的決然。


    完了,梁成文隻覺得頭從來沒那麽痛過,誰也無法阻止殿下。


    哪怕是傅辰本人,恐怕也不行了。


    沒幾天,黑血區又來了一個人,這個人居然還是邵華池認識的女人,正是那位說著死也不想伺候他的田氏。


    田氏身上已經出現紅疹、發熱、背痛等症狀,人也燒得昏迷不醒。聽到下麵人的報告,呂尚沒有任何猶豫地將她丟到了黑血區,邵華池不是要逃嗎,那麽他最寵的女人,他兒子的母親被丟到這種地方,總坐不住了吧。


    呂尚等著甕中捉鱉,卻不知道邵華池隻是默默看著這一幕。


    如果沒有之前田氏看到他的時候嫌惡,看在他是邵龍的生母,在加上前些年的虧欠,邵華池也會選擇幫她,但現在他沒有落井下石算不錯了。


    這幾日邵華池也是有出去的,他還是幫著梁成文一起處理傷患,隻是周圍人對著他的態度有些詭異,顯得格外小心翼翼,連眼神都是閃躲的,也什麽事都不讓他做,碰到他都不斷在道歉,這是怎麽了,總不會是發現他身份了吧。


    但發現的話,這些百姓哪有那麽好說話。


    這些百姓在看到田氏的時候,還在想如果他真的是瑞王,那麽肯定會幫田氏吧,但是卻沒見到他特別照顧,所以還有些人存著僥幸,隻希望小華真的隻是普通青年,絕對不是那位皇族貴胄。


    田氏一開始神誌不清,後來清醒了後,當看到在黑血區工作的邵華池,整個人都很亢奮!


    殿下,他還活著!?


    這個時候邵華池正在分發今日的晚餐,田氏這樣莽莽撞撞地撞開其他人,來到他麵前,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殿下!我終於見到您了!妾身……”田氏說著說著,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惹人憐,她以為當時她過去的時候,瑞王正昏迷著,是聽不到她那些話的。


    邵華池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乘野菜湯。


    見眼前來拿湯的壯漢都沒反應,接都不敢接,直愣愣地看著自己,邵華池心中有些懊惱,這個女人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現,聲音更像是冰渣子,“這位夫人,您認錯人了。”


    說著,也不再幫忙,回到帳篷裏。


    其他人哪裏還敢讓邵華池來幫忙,不管是不是,他們都不敢喝他乘的湯了啊。


    外麵還傳來田氏的聲音,被鬆易等人攔住了,田氏太過吵鬧,居然引得昏迷數日的傅辰緩緩轉醒。


    邵華池剛進屋子,看到了,死寂的心髒瞬間複活了似的,興匆匆地走了過來,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好一會才擠出了兩個字,“醒了?”


    傅辰眼前還有些模糊,好一會才看清湊得極近的一張臉。


    傅辰眨了眨眼,眼前的畫麵有些刺眼,到底中了毒又昏迷了幾天,再醒來的時候還有點分不清自己在哪裏,突然一張極具衝擊力的臉填滿了視線,他是反應不過來的。


    上輩子看過詭異的患者和各種慘狀的死者太多,導致他對人的美醜免疫力很強,是堪稱傾國傾城的梅玨以及穆君凝,在他眼前也隻是感慨一下對方容貌好。


    這像在品鑒一幅畫,但傅辰隻是情緒管理得當,不代表他沒有鑒別美醜的基本能力。


    眼前的這張臉,衝擊力超過傅辰的審美界限,哪怕上麵還留有痘印也無法遮掩那抹麗色,再一次被染好的黑發垂順在肩上,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雕刻般的精致五官,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似火含冰的眸子,充滿著激動的眼眸望著自己,這大約是傅辰見過最美的人,美得幾乎超越了性別。


    也許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對他的容貌無動於衷,特別是那目眩的笑容。


    傅辰的失神太短暫,又是剛剛中毒醒來,邵華池也許想也想不到,他曾經的期盼已經達成了。


    怔忡隻是刹那,傅辰恢複了神智,眼前的人很眼熟,再對照對方少年時期的半邊天仙臉,傅辰已經知道是誰了,原來現在的他長成這樣,認識那麽多年,傅辰這才意識到七殿下還有一張好看的臉。他終於明白當年年輕時的麗妃是如何國色天香了,隻看她兒子能看到一二了,雖然與她並不算太像,但那身氣質卻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了的。


    “瑞王?”傅辰的聲音還有點沙啞,清明也在眼中恢複。


    邵華池這幾日幾乎沒有闔眼過,怕這人再一次離開自己,早忘了當初想要恢複容貌讓傅辰驚豔的想法了,“以前是這樣,完全不在乎自己,你是不是根本在想辦法找死?”


    他早有感覺了,傅辰那麽想活著,但卻給人他好像在為了某種信念活下去,如果沒了這份信念,他對活著是不是沒那麽執著了。


    邵華池說著,揚起了手。


    這一幕太眼熟,傅辰瞬間想到了當年,為了銷毀阿芙蓉他親自策劃了那場走水計劃,自己也是死裏逃生出來,當時的殿下是現在的表情。


    那時候的烙印不僅存在邵華池心中,也同樣影響著傅辰。


    傅辰並沒有動,與當年一樣直直地看著邵華池。


    邵華池忽然笑了起來,這笑卻難看地緊,好像在緩衝內心的痛苦以及慶幸,太多的情緒讓他無法處理,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剛成年的皇子,在傅辰之前甚至都沒談過感情,哪裏能處理得當。


    顫抖地將手放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忍心打下去,他還能拿眼前這個人怎麽辦,完全束手無策。


    胸口積壓的痛苦和連日來的等待,終於在傅辰醒來的時候,成為壓垮他理智的最後稻草。


    明明還是那冷硬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犀利深沉目光此刻卻透著令傅辰心驚的沉重感情,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你受傷,疼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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