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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皇住在離京城不遠的紫竹園裏,外麵由精兵把守, 對外宣稱是為了保護太上皇安全, 少數知道內情的都心照不宣,不過是變相的軟禁。


    邵安麟大半年前身體忽然垮了, 偶爾神神叨叨的,據太醫說是刺激太重,精神異常。其實本來也沒嚴重到無法上朝的程度, 太醫的話卻被傳揚了出去, 以訛傳訛中,就演變成了病入膏肓。


    後來與其說禪位, 倒不如說是早已心灰意冷, 不如得個好名聲將皇位傳給眾望所歸的邵華池。


    傅辰剛進院子, 就聞到隱隱的藥味,不間斷的咳嗽聲,沿路並沒有多少侍從。


    邵華池倒是沒苛待過太上皇, 不過是邵安麟自己要求的,減少伺候的人,他喜歡安靜。


    一個小宮女匆匆忙忙端著一盆血出來, 看到傅辰的時候慌得摔了盆子,一地血腥。


    “寶、寶宣王吉祥。”磕頭如蒜地朝著傅辰請罪。


    “把地上的都收拾幹淨, 太上皇可在休息?”


    “剛, 剛醒!”雖然寶宣王語氣和藹,但就是看都不敢看一眼,也許是因為偶爾聽到太上皇諷刺辱罵當今聖上與寶宣王, 聽得多了就記在心裏,她完全無法把太上皇口中的詭計多端、包藏禍心的寶宣王與實際上看到的相比。


    進了裏頭藥味更重了,床上的人捂著嘴咳嗽,剛咳了血的他體力透支,歪歪斜斜地躺著。


    見到來人,本能的厭惡令他移開了視線,“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傅辰也不客氣,直接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來看看你。”


    “看朕落魄成什麽樣嗎?”譏誚著,原本清明的眼顯得渾濁不堪,卻給人一種無所遁形的錯覺。


    傅辰卻像是沒看見一般,“還缺什麽?我會讓人送來。”


    朝堂新的格局穩定後,幾乎所有人都忘了曾經的帝王,這座紫竹園雖然沒禁止他人探望,但為了討好新帝,對已經失勢的這位表現得格外冷漠,人情冷暖便是如此。


    “你一直這麽道貌岸然嗎?咳咳……”邵安麟雖然模樣頹敗,但這麽笑起來依舊能看出曾經的風姿,“分明就恨不得我下一刻就死,卻偏要做出一副關心的模樣,這裏沒有別人,你做戲給誰看?”


    傅辰並沒有反駁,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冷嘲熱諷,他過來不過是為了履行曾經的約定。到邵安麟說夠了,傅辰起身,邵安麟忽然問,“你勸皇上留下我的命,是因為你答應母親過母親什麽,是吧!”


    傅辰的腳步微頓,繼續向前走。


    邵安麟的驕傲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就連他的命,都是母妃為他保下的,他就像是一場鬧劇裏的醜角。


    不久,邵安麟大笑了起來,隨著笑聲,咳嗽得更厲害。


    當晚,紫竹園傳來了嚶嚶哭聲,太上皇終究沒熬過這一年。


    ****晉.氵工.獨.家,唯.一.正.版****


    李皇(無責任外篇)


    李變天望著寢宮的帳頂,身體還殘留著死亡前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楚,依稀能感覺到那個被自己養大的孩子毫不猶豫將刀插入的震怒。


    而他已經維持這樣的狀態足足一個時辰,這對日理萬機的李皇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地方。


    “皇上,今日可要去外頭瞧瞧?”


    被太監提醒後,李變天定了定神,目光犀利:“是什麽日子?”


    “是潑水節,每年您都會去主持。”


    就算從不信鬼神的他這時候都帶著一絲敬畏了,不然他又是如何回來的?


    “召宰相來主持。”


    太監楞了下,雖然與往年不同,卻不敢贅言。


    李變天輕喊了幾個名字,暗影處出現了幾個人影。


    “準備一下,朕要去晉國。”


    沒人知道李陛下為什麽突然要去晉國,就算扉大人在晉國過得風生水起,陛下也沒想過去晉國布置,陛下曾說時機還未成熟,現在卻突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外出前,近侍問:“陛下,輪椅?”


    李變天的答案更是與往常截然相反,“不了。”


    以前他瞞了無數年,示敵以弱,最終還是功虧一簣,既如此倒不如換一種更直接的方式。


    皋州又是一年大旱,李變天帶著人一路尋傅家村,餓殍載道。


    他們已經解決了第四夥準備搶人錢財的盜匪和餓瘋的民眾。哪怕他們穿著最破舊的衣物,也不是普通百姓人家穿戴的起的,在這種為了填飽肚子能生吃活人的地方,看到肥羊沒人會放過。


    隻不過李變天一行人,從來都與羊無關,任何打他們主意的人都有去無回。


    傅家村的人陸陸續續搬離了這個地方,但對不少人來說,到處的狀況都差不多,搬哪裏都沒有活路,還不如留在村子裏。他們一間間屋舍的詢問,過了幾戶,有人通過畫像認出了人,指著遠處的一個方向。


    畫像是根據傅辰後來的長相想象繪製的,作為那個時代最著名的皇帝之一,李變天還有一手造詣極高的丹青功夫,那畫像與傅辰幼年有九成相像。


    得到消息後,李變天心情複雜,很快就要見到那個孩子了,就連李變天自己也不知道是恨多一點還是喜愛和欣賞多一點。


    “你們要找我?你們是誰?”身後傳來童聲。


    小孩顯然是聽到剛才他們的談話,並看到了那張與自己很像的畫像,才出口詢問。


    倏然回頭,就見到一個比想象中更小更瘦的孩子出現在麵前,太瘦了,瘦得都脫了形,隻有五官還依稀能見到日後的樣子。


    護衛退開,李變天走近小孩,按照時間來算,現在的傅辰才五歲,不過看起來卻像是三四歲。小孩似乎很害怕這個男人,不斷後退,可他的細胳膊細腿根本不是內功深厚的李變天的對手。


    像拎小雞一樣,李變天觀察這個日後將是他最大敵人的人。


    多麽純潔的眼神,看著不諳世事,就與一開始接近他時的偽裝一樣,隻不過那時候是假的,現在這個孩子卻是真正的五歲。


    既然已經預料到了往後,他怎能還留著這個禍害!


    什麽都不知道更好,提前解決了他。


    殺了他!


    就再也沒有以後的災難!


    李變天瞬間做出了決定。


    本來平和的目光,猛地爆發出激烈的情緒,李變天單手掐住孩子的脖子,逐漸收緊。


    小孩掙紮著,在空中奮力揮舞著四肢,卻撼動不了男人分毫,他的脖子快要被男人擠裂,臉漲得紫紅,眼看就要斷氣。李變天忽然注意到小孩頻死之時的目光,與往後的李遇是那麽神似,記憶重疊了,李變天怔忡著,不知不覺鬆開了手。


    孩子從半空重重摔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埃。


    他捂著脖子嗆著,因為幹涸嗆出了不少血絲,喉嚨火燒一般的痛苦讓他本就饑餓的身體到了極限。


    等他停下了咳嗽,就有護衛送上了水和一點幹糧。


    小孩像是不記仇一樣,看到水就喝了起來,也不管水的來路。


    他知道,沒有什麽,比命更重要!


    這時候傅家人也因為聽到有人想掐死他家的小孩,跌跌撞撞趕過來,其他村人提醒他們這些人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還帶了一群侍衛,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還是息事寧人,別過去要人了,什麽結果都是孩子的命,但傅家人還是沒有猶豫趕過來了。


    趙氏看到從小就瘦弱的老幺無力癱軟在地上的樣子,還有脖子上明顯的掐痕,還勉強對著自己露出安慰的笑容,心痛得都要滿溢出來,“老幺,娘的老幺喲!”


    傅辰被他年輕的母親擁入懷裏,並沒有掙紮,反而輕拍著趙氏的背,好像在安慰她。


    孩子雖然年紀小,但卻很懂事,遇事情也不會大吼大叫,還會體貼他人,果然這才是傅辰的本性.吧,李變天覺得這個可心的孩子,就是照著他的願望長的,至少比他的那群扶不上牆的兒子好多了。


    趙氏想要罵這群強盜,卻被傅辰遮住了嘴,搖了搖頭。


    得罪了這些人,也許他們所有人都會死。


    趙氏知道自家老幺早熟,小小年紀就表現的與普通小孩不一樣,但越是這樣她越是覺得對不起他,這麽好的孩子要是投胎到稍微富裕一點的人家,都不用過那麽苦。


    李變天的殺意消匿,殺了多無趣?


    異星又如何,他隻知道這世上有句話叫改命,他從出生就是逆天之命。


    而他,從不會失敗第二次。


    這樣的小孩兒若是好好養著,怎麽也不可能變成後來那樣的口蜜腹劍、兩麵三刀,殺他的是在原本環境裏長大的傅辰,現在的傅辰什麽都不知道,那麽何不提前把人歸到自己的掌控內,按照他希望的樣子長大。


    李變天腦海裏形成了一個新的想法,並為此心動。


    “跟我回去,你就有吃有喝。”李變天居高臨下地望著小孩。


    小孩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著他,不說話。


    才剛剛喝過水的唇,因為常年的幹旱,始終是幹裂的狀態。


    “這是我家的孩子!”趙氏大驚失色,死死抱著孩子,想到村裏賣孩子的現象,“我們不賣孩子!”


    在李變天讓護衛拿出足夠讓整個村子的人瘋狂的銀兩、食物、水後,趙氏猶豫了一下,他們需要銀子,需要吃食,不然大家都要死,傅辰的奶奶就是前幾日被觀音土給撐死的,她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家裏其他孩子著想,可抱著懷裏沉默的老幺,趙氏還是堅定地拒絕了,“多少銀子……都不賣!”


    沒人發現,埋在趙氏懷裏的小孩,眼眶浮上一絲水光。


    李變天卻不在乎趙氏的話,隻看著那個始終不抬頭的小男孩,“給你兩條路,一,跟我走,你家人我會給他們一些補償;二,你們一起死。”


    死這個字絕沒有開玩笑的成分,因為男孩剛才還體會到頻死的滋味。


    小男孩終於從母親懷裏抬起頭,望著眼前忽然而至的男人,帶著這個年紀小孩的怯懦,“我……跟你走,給我家吃的。”


    小孩的聲音還帶著喉嚨損傷的沙啞,卻又有種別樣的好聽,像帶著淡淡的奶味,令李變天心情莫名好了一些,還是個那麽小的傅辰,令他有些新鮮。


    抱起孩子,李變天才施舍般的露出一絲笑意,“聰明的孩子,從今往後,你叫李遇,沒有別的名字,懂嗎?”


    小孩麵對剛才還掐過自己,讓自己差點死掉的男人,有些畏懼卻有不得不服從,小幅度地點點頭。


    李變天卻不以為然,孩子的忘性大,到新的環境過的好就會把以前的苦難全都忘掉,所以李變天一點都不擔心養不熟這個孩子,因為這孩子現在還太小了,雖然聰明,但一個孩子能記得多少事?


    趙氏看著被人帶走的傅辰,哭喊著追過去,立刻被攔住。


    傅辰深深望著她,像是要把她牢牢記住,“娘,你回去吧,以後老幺就有吃的了!”


    他就像是一個對食物充滿渴望的孩子,還不懂與親人分離是什麽滋味。


    直到趙氏的哭聲漸漸遠去,傅辰才將頭埋在李變天肩窩,聞著男人身上好聞的熏香,分不出是什麽味道,但應該很名貴。


    回城鎮的路上,護衛想接過傅辰,卻被李變天拒絕,親自抱著孩子走在黃土坡上。


    幾個第八軍的人互相看了眼對方,陛下這一係列的行為與平日差別太大了,以前幾個皇子再哭鬧,都沒見陛下願意抱一下,有幾個哭的厲害還會被罰,一個抱養來的孩子卻能得到這樣的待遇,簡直匪夷所思。


    難道陛下喜歡不哭的?


    不過孩子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特別對待。


    後來,兩人的對話讓人更瞠目結舌。


    “幾歲了?”


    “五歲。”孩子喉嚨很疼,卻還是忍著痛回道。


    李變天早就清楚,所以對這個答案也不奇怪,“你的年紀在我的兒子裏排第七,以後你就是老七。”戟國的七皇子。


    既然決定重新養,身份也需要變一變了。


    一旁的暗衛頭子不得不提醒道:“陛下,那原本的七殿下……。”


    李變天的眼神令暗衛心中一寒。


    給孩子準備了點牛乳,看著幼年期的傅辰小口小口地喝著,李變天勾了勾嘴角,才慢悠悠說道:“全部挪後一位。”


    也就是原本的七皇子變成了八皇子。


    雖然知道陛下不太親近那些子女,但一個完全沒血緣關係的孩子直接越過親生的,這偏心要偏的沒邊了吧。現在的戟國是陛下的戟國,不過這樣的事發生,也是一場血風腥雨。


    就是不明著反對,還不能來暗的嗎?


    暗衛看著不知什麽時候睡著的小孩,這樣的特別待遇,未來到底是福還是禍?


    更或許,陛下是故意的?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們就止不住寒意。


    靠在李變天的肩上,保持著熟睡呼吸的小孩,卻在所有人沒察覺的時候悄然睜開了眼,久久凝望著傅家村的方向,透著一絲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將眼中的憤怒和憎惡掩去,又恢複了孩童的純真。


    作者有話要說:  假設:橙子穿越後,李帶著記憶回來了。外篇為無責番,不要與正文掛鉤喲~仙女們選擇性看吧~


    李把橙子當繼承人,一生最欣賞的對手,直男思維。過程不同,結果還是一樣滴。


    想了不少切入點,還是覺得這個酸爽~~


    ~未來:戟七對上晉七~


    初見:


    七:我是不是有毛病,對著敵國皇子那麽興奮?


    橙:感覺身邊的某個易容的侍從,疑似晉國七皇子。


    以後:


    七:管他的!合該是我的人,連排位都一樣!這是天注定的!


    童:這話沒毛病。


    李:這孩子小時候還挺乖的


    橙:你喜歡綿羊,我演給你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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