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之後,趁著沈啟盛泡茶的功夫,薛萬徹留意到沈啟盛居然穿的是一身儒袍,不有的好奇的開口發問道:“沈老板還是一個讀書人?”


    “嗯,沒錯。”


    沈啟盛正在專心倒水,隻是敷衍了一聲,等把茶壺裏倒滿水之後,他這才對著薛萬徹笑了一聲道:“沈某不才,曾是天元三年的解元,可惜學問不深,在考上舉人之後,幾次會試全都未能及第,因此隻好放棄仕途,回家繼承家業。”


    “隻是沈某畢竟是讀書人,對於文人這個這個身份始終放不下,再加上有個舉人的身份做許多事時都很方便,因此這身儒袍也就成了沈某的標配。”


    說到這裏,沈啟盛自嘲一聲道:“不過,似我這等一身銅臭之人,穿上這身儒袍,也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倒是讓我經常有種愧對夫子教誨的感覺。”


    “沈老板太過自謙了,你能經營起啟盛錢莊這麽大的生意,又誰有資格說你渾身銅臭呢。”


    薛萬徹先是勸慰了沈啟盛一句,然後想起天元三年他不由得心中一動,天元是老皇帝時期的年號了,距今已經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


    而看沈啟盛的年紀,最多也不過四十歲出頭,也就是說,他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考上舉人了。


    最主要的是,對於天元三年這是個很特殊的年份,而它之所以特殊,就是因為那一年的科舉。


    老皇帝,也就是莫自在的爺爺,他在位時,堪稱是仁君模範,輕徭役,薄賦稅,就連他在位時的頒發的法令都是曆代最為寬鬆的,對於犯錯的官員一般也都是輕輕帶過。


    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話,說他是個老好人都不為過。


    但就這麽一個老好人,卻在天元三年被徹底惹怒了,六部尚書被他直接砍了倆,其餘的官員更是撤了不知道有多少。


    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那年的科舉存在著重大的舞弊,被錄取的六百多名舉人,幾乎全都是世家之人。


    平民,商賈,甚至寒門在那一年幾乎沒有人能考取功名,而沈啟盛能在那一年以商賈之身取得鄉試第一名,其含金量可見一斑。


    至於他後來沒能考上進士的原因,薛萬徹則是心知肚明,他是被那一年的舞弊案給連累了,因為考上舉人的都是世家,皇帝不好全部得罪,就沒有直接取消他們舉人的身份,但在暗中卻把他們直接劃拉到黑名單裏去了。


    你們不是舞弊嗎?好啊,舉人給你們,但是想考進士,門都沒有,隻要是那一屆的舉人,不管文章寫的多好,都沒一個主考官敢錄取。


    你敢錄取,老皇帝就敢殺你,順便還會以舞弊的罪名直接誅了全族。


    所以沈啟盛屢屢落第,實在是在正常不過了。


    “沈老板真是……太過倒黴了一些。”


    想明白前因後果的薛萬徹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沈啟盛,然後有些奇怪的開口問道:“不過,沈老板,先皇繼位之後,你為何不去再試著去考取功名呢?”


    都過去了這麽多年了,沈啟盛對於自己當年落榜的原因自然也很清楚了,對於薛萬徹的同情,他隻是笑了笑,也沒說什麽。


    聽到薛萬徹的問題之後,他淡淡的說道:“年齡大了,沒有當年的那種衝勁了。”


    “更何況,這麽多年過去了,我覺得當個商人也沒什麽不好的。”


    薛萬徹微眯著眼睛看了沈啟盛一眼,直覺告訴他,沈啟盛肯定沒有說實話,但是兩人並沒有什麽交情,人都這麽說了,他再追問就明顯有些不合適了。


    所以他端起茶杯,淡淡的品了一口,片刻之後他眼神微微一亮,讚歎的說道:“好茶!”


    “沈某沒別的愛好,就是愛茶,因此有故友從湄洲來時便順便給沈某帶了一點湄洲的雀舌茶。”


    沈啟盛笑了一聲,開口說道:“難得薛大人也喜歡,等會薛大人走的時候,沈某給薛大人包上半斤。”


    “添爐烹雀舌,灑水淨龍須。”


    薛萬徹又品了一口茶之後,由衷的感歎道:“不愧是雀舌,香氣果然濃鬱。”


    “不過帶走就算了,此等貴重的茶葉,以老夫的這點俸祿,這等珍品,實在是無福消受啊。”


    “薛大人高風亮節,沈某佩服。”


    沈啟盛默默觀察了一下薛萬徹,發現他並不是假意推脫,便不再堅持,而是改口說道:“既如此,沈某也不好勉強大人了。”


    “不過大人若是沒事,一定要多來我啟盛錢莊坐坐,如此珍品若是一人獨飲,就未免太過無趣了。”


    沈啟盛的話說的相當真誠,似乎是真的缺少一個坐而飲茶的朋友,這讓本來打算拒絕的薛萬徹不由的遲疑了一下,再想到香氣濃鬱雀舌茶,他不由得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若是這樣的話,以後興許免不了會多多叨擾沈老板了。”


    “對坐品茶,乃人生快事,何來叨擾一說。”


    沈啟盛舉起茶杯對著薛萬徹說道:“薛大人,請。”


    “好!”


    薛萬徹舉起茶杯,慢慢將剩餘的茶水飲下,同時在心中暗暗思量,若是日後有機會的,多來此處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隻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沈啟盛能躲過這一劫,不然的話別說來喝茶了,還能不能見著囫圇的沈啟盛都不好說呢。


    薛萬徹將茶杯放下,趁著沈啟盛倒茶的功夫,他開口說道:“不滿沈老板,老夫此次前來,乃是有公務在身的。”


    沈啟盛將兩人的茶杯倒至七分滿之後,便把茶壺放下,十分幹脆的說道:“薛大人請說,隻要沈某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看著沈啟盛幹脆的態度,薛萬徹心中沒有絲毫波動,之前也有人對他這麽說,但等他說完要錢一時之後,攏共就拿出來了一百兩,而且還都是散銀子,連薛萬徹當時屁股下坐的凳子之前都沒有,氣的薛萬徹差點沒當場劈了他。


    所以這次薛萬徹之久就沒在心中有多期待,直接將陛下缺錢想要他們這些商人募捐一點的事說了一遍。


    “國庫缺錢……”


    聽到薛萬徹說完之後,沈啟盛眉頭緊鎖,握著茶杯沉思了好一會都沒有說話,靜室裏的氣氛,一下子沉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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