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帶著陳玄,彎彎繞繞行了不少路,最後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了一座竹屋之中。


    “道友請上座。”


    荀子指著地上的矮幾說道。


    陳玄再次拱了拱手,跪坐在矮幾前。


    韓非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乖巧異常,半點不見方才的不羈神采。


    “令師可還康健?”


    荀子親手為陳玄倒了一杯茶,陳玄連忙雙手接過。


    “師父已於半年前羽化了。”


    陳玄放下杯子,不悲不喜地看向荀子。


    荀子頹然一歎。


    “天人之爭……”


    陳玄灑脫一笑。


    “家師已然證得大逍遙,荀夫子何必介懷。”


    荀子詫異地看著陳玄,卻見陳玄麵色不似作偽,不由得有些驚訝。


    “道友的心境倒是頗得道法自然之理。”


    陳玄微笑不語,他看向眼前的這座矮幾,隻見矮幾正中刻著一副縱橫十三道的棋盤。


    荀子隨著陳玄的目光看去,他試探性地問道。


    “道友可有興致與荀況手談一局?”


    “固所願,不敢辭耳。”


    陳玄淡然應下。


    荀子不僅於學問上頗有建樹,其實還是一位棋道高手。


    “荀夫子先吧。”


    陳玄笑著捏起一枚黑子。


    韓非立在荀子身後,他看著神色從容的陳玄,心裏暗自犯嘀咕。


    “這家夥看著也不過十八九歲,哪裏來的勇氣讓老師先手?”


    有道是“堯造圍棋,丹朱善之”。


    傳說圍棋是堯所創,經曆千百年的傳承,形式和規則愈發完善。


    此時的棋盤還是縱橫十三道,棋路變化雖然複雜,但卻比不上後世的十九道。


    陳玄在師父和射雕世界沒少與人對弈,甚至還經常翻閱青史有名的殘譜。


    下慣了十九道的陳玄,絲毫不懼荀子。


    荀子輕撫胡須,也不繼續謙讓,他隨手捏起了一枚白子,落子天元。


    白子剛落,黑子便隨之落下。


    荀子再次落子,陳玄跟上。


    兩人就似爭渡一般地落子,直到十多子之後,這才慢了下來。


    韓非立在荀子身後,以白子的角度觀棋,越看下去越覺得棋勢凶險。


    陳玄的落子看似是隨手為之,但卻早已布局,隻等到十多步甚至近百步後才相互銜接。


    不知不覺間,白子已然落入下風。


    “太玄子道友棋力非凡,荀況自愧不如。”


    近百子後,荀況將手中的白子放入棋罐中。


    不過他的臉上絲毫不見頹色,反倒眼中精芒閃爍。


    “不如再來一局?”


    荀子是個棋癡,整個小聖賢莊中,也就韓非能和他下個平分秋色,此時遇見一個“棋力非凡”的陳玄,自然是不想輕易放過。


    陳玄看了看棋盤上的殘局,先前他看似贏得輕鬆,其實他已然將後世的不少定式用了出來。


    即使這樣他才堪堪取勝,看來荀子的棋力比他預估的要高上不少,若是再來一局,他必敗無疑。


    “荀夫子,此次我來小聖賢莊,實是有事相求。”


    荀子聞言隨和一笑。


    “但說無妨。”


    陳玄坐在原地,靜靜地看向荀子。


    “昔年歐冶子和幹將鑄了三把寶劍,聽聞那把威道之劍就在小聖賢莊之中。”


    荀子點了點頭。


    “確有此事”


    韓非狐疑的看著陳玄,左看右看也不見他身上有劍。


    陳玄輕拍腰間葫蘆,一柄小劍化作一道金光鑽出,橫劍懸停在荀子身前。


    “龍淵劍……”


    荀子雙眼微眯,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未曾見過陳玄這樣靈活的飛劍之術。


    “縱橫家的百步飛劍,似乎也不如你這一劍靈動。”


    荀子笑著揮了揮衣袖,龍淵劍被一股巨力震開,再次化成金光回到養劍葫中。


    韓非目瞪口呆,在他的認知裏,自己的這位老師近乎手無縛雞之力。


    “我曾聽先師說,荀夫子的一身武功早已臻至化境,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陳玄起身,對著荀子一拜。


    荀子笑著搖了搖頭。


    “我們都老了,天下之事就要靠你們擔著了。”


    荀子坐在原地,對著韓非招了招手。


    “去叫伏念過來。”


    韓非對著荀子和陳玄行了一禮,這才走出竹屋。


    ……


    沒過多久,竹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正在與荀子論道的陳玄望向門外。


    “伏念拜見師叔。”


    一個身著深褐色錦袍的青年人快步走到荀子身側,深深一拜。


    “見過太玄子前輩。”


    伏念對著陳玄拜了一拜。


    陳玄微微側身,避過了這一拜。


    “道家講求道法自然,不必拘泥於虛禮,伏念先生與我平輩論交便是。”


    伏念立的端端正正,他正色道。


    “道法自然,唯禮框之。禮法不可輕廢,先生是前輩,晚輩怎可造次。”


    陳玄無奈地搖了搖頭。


    荀子淡笑著看向伏念。


    “今日卻是你的造化到了,太玄子道友知曉你為太阿劍主,不遠千裏尋你問劍,你可要好好領教才是。”


    伏念解下腰間長劍。


    “等等,我還沒到呢。”


    韓非氣喘籲籲地立在門口,一隻手撐著膝蓋,抬頭看向眾人。


    荀子麵色一黑。


    “禮記可曾抄寫完了?”


    韓非嘿嘿一笑。


    “老師,禮記何時都能抄寫,可這場問劍卻是百年難得一遇。”


    陳玄笑了笑。


    “荀夫子,既然韓非公子想要觀劍,抄書一事不如暫且緩緩吧。”


    荀子這才點了點頭。


    四人自竹屋後門走出,這兒是一座蓮池。


    青荷白蓮,相映成趣。


    太阿龍淵,再次重逢。


    “太阿劍與龍淵劍同出一源,可惜伏念對這把劍的感悟不深,還望前輩多多指教。”


    伏念拔劍,一股威嚴莊重的劍勢自太阿劍身上蔓延,壓得整座蓮池中的蓮花一陣搖晃。


    陳玄輕拍葫蘆,金光掠出。


    經過養劍葫的日夜孕養,再加上陳玄不時以氣運淬煉劍身,龍淵劍已然通體金黃,如同黃金鑄造。


    劍光自蓮池周遊一周,朵朵蓮花盛開,漸漸凋零,接著生出蓮蓬,不久又再次開花。


    韓非立在池邊,看得津津有味。


    “老師,什麽時候您能教我練劍啊?”


    荀子冷哼一聲。


    “你連君子六藝中的射術都不甚精通,如何學得了劍?”


    荀子的話雖然聽著刺耳,但他其實是怕韓非的學問被武功耽誤,他對韓非一直寄予厚望。


    陳玄握住劍柄,龍淵恢複三尺長短。


    伏念立在蓮池對岸,他緩緩揮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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