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網是天下最銳利的一柄凶器。


    而天字一等則是這把凶器的劍鋒。


    一張由七位天字一號與整個夜幕共同布下的網已然織好。


    隻等著獵物落網……


    “你在等我?”


    韓非一步步走進後院之中,院子四周種著不少竹子,竹葉飄落,漸漸落地。


    “是的,我在等你。”


    那人穿著一襲雲龍紋白袍,麵戴銀質麵具,背對著韓非。


    “我曾經聽人說過,深處井底的青蛙,隻能看見一片狹小的天空。


    我很好奇,在如此破敗的庭院中,如何寫出謀劃天下的文章?”


    白衣男子沉聲問道。


    韓非一手負後,笑了笑,緩緩開口。


    白衣男子仔細傾聽。


    天下,生死,一個又一個高深莫測的話題,兩人仿佛是將天下放在手中指點。


    “嬴政受教了。”


    男子揭下麵具,露出一張英武俊美的臉龐。


    這位天下最具權勢的人,居然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韓國。


    ……


    “師父,你今日似乎很開心?”


    顏路靜靜地立在水麵,雙眸緊閉,輕聲喃喃。


    陳玄立在他身旁,神色淡然。


    池中水波不興,兩人仿佛水中遊魚,不,應當是水上落葉。


    “人的情緒之中蘊含著莫大的力量,若是將其與劍術融合,當有莫大的威力。”


    陳玄笑著盤坐下去,水麵卻絲毫不起波瀾,甚至不曾沾濕他的衣裳。


    “所以您為何開懷?”


    顏路睜開眼,竟是一個趔趄,險些跌入水中。


    “平心靜氣。”


    陳玄並未回答,顏路隻得小心翼翼地立好。


    這是陳玄琢磨出的一種練功之法,水善萬物,但卻最是柔和,沒有定型,若是能夠以真氣附著在水麵,平穩地保持,自可讓真氣變得愈發精純。


    “今日你不可隨意出門,待在屋中靜心練功。”


    聲音縈繞在顏路耳畔,他一睜眼,卻見陳玄已經消失不見。


    “別走啊,師父,你還沒教我如何淩波而行呢!”


    顏路睜開眼,看著偌大的池塘,心情複雜——他並不會水。


    一劍飛來,龍淵懸空,顏路怔了怔,握住了劍柄。


    人與劍齊飛,消失在天際。


    ……


    “素聞韓國國師乃是謫仙降世,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嬴政,或者說尚公子正坐在矮幾前,看著對座的陳玄。


    早在一年以前,他便聽說了韓國新鄭有位謫仙,最擅活死人,醫絕症,有奪生死造化之功。


    因此,他才會特意與陳玄會麵。


    “半月前,我於夜間觀氣,卻見西方一條黑龍騰躍而來,便知貴人將至,今日終於有緣得見。”


    陳玄此時的心情很是微妙,多年以前,他曾在另一個世界的秦宮做過禁軍統領。


    “今日孤…我與九公子曾論生死,卻不知國師有何高見?”


    嬴政的呼吸急促了幾分,他此行來韓有三個目的。


    一來,是要見一見驚才絕豔的韓非。


    二來,是要躲避鹹陽宮中的威脅,順帶著引出秦國內部的其他心懷不軌者。


    三來,凡人終有一死,可嬴政想要做那萬世帝王,自然想要尋到陳玄這位“天上謫仙”。


    “冥靈,大椿,此乃天下之長壽者也,可終有油盡燈枯之時。


    天下凡俗,終究逃不過生死之力的屠戮,唯有……”


    陳玄沉吟片刻,卻隻是搖了搖頭。


    “唯有什麽?”


    嬴政不自覺地坐正了身子,眼神殷切。


    “唯有一心求真向道,每日靜誦真經,服食丹圭,才有白日飛升之機。”


    陳玄左手翻轉,手心向上,一片翠綠的竹葉自庭院飛來,落在了他的手中。


    竹葉轉瞬枯黃,再一瞬卻又恢複了翠綠之色。


    “國師真乃神仙中人。”


    此時的嬴政還未曾見過陰陽家與道家的術法,竟是被陳玄這一手萬物回春震住了。


    “此乃小道耳,非長生之道。”


    陳玄歎息著搖了搖頭。


    嬴政聞言一怔,接著繼續發問。


    “請國師教我長生之法,我願替國師尋到九鼎。”


    嬴政經曆過一段提心吊膽的質子生涯,對於生命的珍貴,他最是清楚不過了。


    為了長生,他竟是向陳玄許下了重諾。


    “尚公子既有此心,我也不便推脫。


    等到公子歸國之日,我自會去往鹹陽,為你逆天改命。”


    陳玄此言卻也不假,自得了毛公鼎以來,他的丹術再次精進,已然可以煉製伏丹。


    此丹位列金丹篇之第八,雖不能服之便即刻成仙,但延年十載確實不在話下。


    嬴政聞言麵色一喜,接著卻又強行抑製住了心中的激動。


    “聽聞國師有卜神算鬼之能,卻不知寡…我此行可否順利歸國?”


    陳玄聞言笑了笑。


    “公子大可安心,此行隻有驚,並無險。”


    嬴政聞言鬆了口氣。


    “不過……”


    陳玄眉頭微皺。


    “羅網已至,尚公子還是小心為妙。”


    陳玄拍了拍腰間養劍葫,一把木劍瞬息飛出,徑直朝著院外而去。


    再回來時,木劍已然染血。


    嬴政見了這一手飛劍之術,眼中精光更盛,更加堅信陳玄是得道之士。


    “四位,好戲要開場了。”


    陳玄輕聲道。


    蓋聶、衛莊、驚鯢、玄翦,四人瞬息動作,守在院子四周。


    韓非來到屋中,自顧自地坐在兩人身側。


    “兩位,不介意多加一個人吧?”


    嬴政笑著點了點頭。


    “按照計劃,本應在今夜讓尚公子潛行出城,可卻不知為何,羅網竟是提前動作了。”


    韓非雙眸一凝。


    “無妨,左右不過是六劍奴齊至罷了,何況還不全。”


    陳玄淡然一笑。


    ……


    院外,六劍奴立在正門口。


    若是陳玄見到他們六人,定會異常吃驚。


    因為原本已死的滅魂,此刻卻持劍立在轉魄身側。


    轉魄手中的劍也不再是通體紫色,反而變成了一把紅色的的劍。


    滅魂手中則是一把青色長劍。


    重鑄的滅魂,想來隻會更加強大。


    一道道冰菱陡然破空,一圈圈纏繞住這座院子,空氣陡然變冷。


    白發白膚,紅衣拖地,白亦非拖著紅白雙劍,一步步自院子後方而來。


    空中閃略過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兩根羽毛翩然落下。


    “棋盤已布好,請諸君落子。”


    陳玄看向嬴政和韓非,灑脫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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