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青雲峰,李淳罡一大早就纏著王重樓到了那煉丹之所。


    宋知命看著不過三十歲,但他其實是個活了一百二十歲的得道之士。


    他武學境界不過二品,但丹術玄妙,所以才能長生百年。


    宋知命是中途入武當山,因此才排在王重樓之後。


    “宋老前輩,李某雖是初次來到武當山,但早就聽聞過前輩丹道宗師的名號。”


    李淳罡今日並未背著綠袍兒,她生機漸穩,隻是難以蘇醒,與其背著她四處遊蕩,不如先來忽悠宋知命煉丹。


    宋知命立在丹爐前,滿臉笑意。


    “劍神駕臨,實乃我青雲峰的福氣。”


    “前輩可不要再提什麽劍神的名號了,實在是羞煞李某。


    先敗給王仙芝,又敗給了齊玄幀,到現在隻能跟隋斜穀打個平手。


    我還有何等麵目去用那劍神名號?”


    李淳罡唏噓不已,短短幾日,他自陸地神仙跌落指玄不說,還險些斷臂。


    “李劍神有事直說便是,宋某定然不會推辭。”


    宋知命雖然癡迷丹道,但對於劍林也一直心生神往。


    李淳罡作為劍道魁首,自然不乏簇擁之人。


    “實不相瞞,李某是來求丹的。”


    李淳罡直言相告。


    “何丹?”


    宋知命看了看李淳罡身後的王重樓。


    “師叔說,此丹需要二人齊煉。”


    王重樓忽然望向殿外。


    一道白虹自天邊劃過,陳玄飄然落下。


    “今日開爐煉丹,凡是武當門人,皆可來青雲峰觀禮。”


    陳玄輕輕揮袖,一座圓鼎便落在了大殿之外。


    武當其餘八十峰弟子齊動,如同朝聖一般,朝著青雲峰而去。


    半個時辰後,殿外已立滿了人,陳英凝與其餘八十峰峰主立在最前方。


    宋知命來到那座圓鼎前。


    李淳罡與王重樓立在殿下。


    陳玄揮袖,自袖中抖出些雄黃、礬石之類丹材,懸在半空中。


    宋知命會意,先自手中凝出一簇青色丹火,置於鼎下。


    丹材先後入鼎,若是用凡火,起碼需要煉上數日,才能將這些丹材悉數融化,而如今用心竅丹火,自是要快上不少。


    但煉製還丹所需材料俱是世間一等,難以在頃刻之間融化。


    如此過了整整一日,武當弟子大都已回到了各自峰中,陳英凝也不做阻攔,造化一事,全憑各人機緣,強求不得。


    陳玄以真氣為筆,又取了一絲雲氣為紙,筆走龍蛇,頃刻便畫了一張雷電符。


    抱樸子內卷之中,不止有丹術,還有符法。


    三十六將軍符,四十九真符,林林總總,多如牛毛。


    這符法並不比丹術簡單幾分,陳玄琢磨月餘,也隻堪堪學了一道雷符。


    雷符大放光華,青雲峰上烏雲瞬息匯聚,一道道雷霆在其中積蓄。


    暮色之中,丹將成矣。


    九枚純青色澤的丹藥漂浮於鼎上。


    一道雷霆自九天之上落下,徑直落在那九丹之上,一絲絲雷弧在丹上遊走。


    又是一道雷霆落下,九丹漸融。


    最後一道雷落下時,九丹匯聚,化成三丹。


    一隻隻白鶴自武當諸峰飛起,最後落在青雲峰殿前。


    一隻朱鳥自北方飛來,在那丹上盤旋幾周,這才飄然而去。


    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瞬息飄遍整座青雲峰頂,暫不說那些境界低微的弟子,就連陳英凝都覺身子輕飄了幾分。


    此番煉丹,造化有三。


    一是陳玄與宋知命的煉丹手法,二是那雷符勾動天雷,三便是這溢出的丹香。


    陳玄揮袖,手掌平攤,那座鼎化作巴掌大小,立在手上,內中三丹隱去了光華,不泄絲毫藥力。


    “丹道如天道,這二人憑丹術有望入陸地神仙。”


    李淳罡看了看那散去的烏雲,如是說道。


    王重樓立在一旁,並不言語。


    李淳罡側首望去,原來王重樓已閉上雙眸,似乎陷入了某種奇異的境界。


    陳英凝也發覺了王重樓的異常,他連忙驅散眾人,為王重樓護法。


    “此丹難煉,一丹給李淳罡,一丹給師兄延壽,至於這最後一丹,就留在宋師侄這兒吧。”


    陳玄輕搖圓鼎,一枚丹藥朝著李淳罡激射而出。


    “自今日起,你需為武當護山三十年。”


    李淳罡內心澎湃如潮,他一把握住丹藥,一人一劍,化作一道劍光,便消失在青雲峰頂。


    一丹緩緩飛向陳英凝,不料這老道隻是笑嗬嗬地搖了搖頭。


    “老道本來壽數將盡,今日得丹香之功,又多了五年可活,已然知足了。


    《道經》有言,損有餘而補不足,老道深以為然。


    我於少年便入武當,中年接任掌教之位,碌碌三十餘年,武當道統愈發衰微,我隻想入那幽冥之所,去向曆代祖師叩頭。”


    陳英凝言罷,欣慰地看向王重樓。


    “重樓起於平地,我這弟子倒是無愧於這個名字。


    師弟,我知你大黃庭已初成,可否將此法傳於重樓?”


    陳英凝雙眼微眯,笑嗬嗬地看向陳玄。


    武當修行,不為長生。


    陳玄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將那枚還丹交到了宋知命手中。


    “服下此丹,躋身金剛境不難,破入指玄境有一絲機會,至於天象或是大指玄,便再無可能了。”


    宋知命也不在意,笑著將丹藥送入口中。


    “我蹉跎百年,也不過是個二品,今日有此機緣得窺一品玄妙,怎可因噎廢食?”


    一丹入腹,立成金剛,宋知命無聲淚流。


    陳玄看了看肌膚隱現金光的宋知命,想了想,盤坐在地,開始默誦佛家的《金剛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


    ……”


    昔年呂祖三教同修,武當門人,雖是道門中人,但對於其餘兩教,並不是全盤否定。


    宋知命的肌膚隱現金光,但又瞬息隱去,肌膚堅韌,如同金剛。


    陳玄誦完金剛經,看了看依舊在頓悟的王重樓,便截取了昔年在終南山所觀《呂祖全經》的一段,再次誦讀。


    王重樓隻學了武當最基礎的玉柱心法,但此法乃是此界呂祖所創,高屋建瓴,直指大道本源。


    如今又聽了陳玄所誦另一界的呂祖真經,大道顯露,體內氣機如同一座巍峨山峰。


    陳英凝看著已入金剛的宋知命,又看了看即將步入指玄境的王重樓,輕輕一笑,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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